简短对话听得谢景行和袁征摸不着头脑，看看微胖程序员满脸处男怀春总是诗的表情，只当该向圣何塞市议会写封信建议当地开两家洗脚城了，硅谷委实是个罗汉寺。
亲自将谢景行送上车离去，袁征返回公司路过微胖程序员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明年哥给娶媳妇。”
“得了吧，你先请个助理再说。前两天那位大妈让我帮忙倒水就算了，今天这妹子居然让我帮她打印投资意向书。”微胖程序员故作不满。
袁征脸上笑容微微停滞：“她让你帮忙打印什么？”
“投资意向书，她说刚从国内过来时间比较赶没事先准备，这家机构心可够大的……这种投资意向书模版真能随意套用吗……”
微胖程序员边唠唠叨叨说着事情经过，边打开文件夹里保存的投资意向书模版给袁征看。
维港投资集团，9月3日。
袁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室外街道一辆慢悠悠驶离的迈巴赫降下车窗，探出一只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挥动，他保持笑容不变微微点头致意。
午日阳光照射，那只手腕上镶嵌整条银河的腕表熠熠生辉。
“9月3号，ZOOM和一家名为‘维港投资集团’的机构签署了投资意向书，现在还在生效期内。”
车子里宋安梨神情略带兴奋：“维基百科说这家机构的拥有者是李嘉诚，港岛那位大亨。”
“你为什么会往这方面想？”
谢景行收回手波澜不惊问道，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站在窗边笑容满面的袁征。
“感觉？”
宋安梨思索着说，不太确定的补充道：“我觉得他有点急于跟我们讨价还价，和之前见过那些投资人都不一样。”
“习惯很好，继续保持。”谢景行给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夸奖。
‘投资意向书’是做风投项目流程中早期阶段比较重要的一个环节，通常风投机构和被投企业双方聊的差不多约定个大致估值，风投团队进场做深度尽职调查。
被投企业财务、业务等各方面都没问题，确定具体估值和投融份额，才能签订正式投资协议。
在深度尽职调查过程中，风投机构付出了人力物力，被投企业则需要披露公司经营的机密数据，所以双方得签订‘投资意向书’保证双方权益。
其中有一条比较重要的常规条款是，投资意向书具备排他性，在投资意向书生效期内，被投企业不能同时和其他风投机构签署投资意向书。
很多低端风投机构都喜欢用这点坑那些初次创业没什么经验的创始人，把投资意向书生效期设定为两三个月。
只要创始人脑袋一热签了投资意向书，后续在融资价格方面会被无限压价，两三个月时间对处于早期阶段的初创公司而言就是生命，被压价OR被拖死，总要选一条路走。
袁征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失误，根据他说中秋节后给答复可以推测投资意向书截止日期就在这几天，同时也意味着李嘉诚的维港投资集团对ZOOM完成了深度尽调，双方随时有可能签正式投资协议！
如此一来，他刚刚急于讨价还价的表现便找到答案。
西柚资本的出现是意外之喜，袁征试图得到更优质的价码，可是维港投资集团那边已经聊到最后一步，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慢慢跟西柚讨价还价。
宋安梨通过他的表现敏锐联想到这方面，思路本身说不上好坏，因为创始人的性格禀赋不同，有的就是比较自信强势，喜欢和投资人边聊战略发展边谈价格。
这里面涉及融到钱怎么用的问题，是每个融资项目都绕不过去的重点。
谢景行也愿意这样跟创始人聊，大家观点碰撞发现什么新亮点，顺手多投资点钱的事并不少见。
但是宋安梨能在产生怀疑后立马想办法验证的行为非常优秀，对一切抱有怀疑与好奇，以及发自本能的探索欲和执行力，这是无数投资人经年累月刻意训练都很难养成的习惯。
谢景行盯着她的脸蛋一寸寸打量，像是在欣赏一株稀有的漂亮花苗：“你为什么会想到通过找‘投资意向书’的方式验证你的想法？”
“我短时间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就觉得试一试也不亏。”宋安梨耸耸肩。
谢景行点点头继续问：“公共办公区有几十位员工在干活，你为什么去问那位小胖子程序员而不是问别人？”
“袁征没有助理，他的工位距离袁征的独立办公室最近。”
“你要是没在那位程序员的电脑里发现线索会怎么办？”
“等你和袁征谈完问你。”
宋安梨理所当然脱口而，感觉到不对劲略作停顿往回找补道：“我觉得你也察觉到他不对劲了…吧？”
“他表现得过于追求融资节奏了。”谢景行没有正面回答。
宋安梨眨着大眼睛陷入沉思，初创企业融资的核心是为了发展而非解决困境，只不过很多时候发展受限于困境，两者容易被混淆。
初创企业良好的融资节奏范例应该是ZOOM这样的，企业本身跑通商业模式在现有的市场领域高速发展，为了进入新的市场范围（TOB端）寻求引进投资人。
从这个角度讲，袁征开门见山一上来就要求投资人有市场推广资源，认知很明确对融资节奏把控非常到位。
谢景行不厌其烦调教道：“他们公司不算外包有五十多位员工，硅谷码农目前平均年薪是12万美元，ZOOM上一笔融资在年初，融了五百万美元。如果你是袁征这轮融资是不是得先算算财务账？”
“ZOOM公司账上快没钱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只追求战略发展的融资节奏，证明有人托底。”宋安梨反应过来接过话茬。
谢景行满意地笑了笑：“我猜不到ZOOM和维港投资集团已经签了投资意向书，但从他一开始讨价还价，就确定我们一定存在竞争对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找他？”宋安梨充满兴致想要跟李首富名下的风投机构一决高下。
“我们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谢景行不以为然问道，宋安梨斟酌着正要开口，他自顾自抢先说道：“速度，我可以用一秒时间做出投资决策，这在整个风投行业没人能做到，李嘉诚也不行。”
哪怕袁征开出十亿美元估值的价格他都能一秒决定投不投，其他同行们只能用一秒决定不投，想做出投的决定至少得两天时间。
谢景行委实不担心和维港投资集团竞争，与其纠结一个项目的成败，倒不如花点精力把西柚资本（美国）公司的框架搭起来，这也是他这次来美国的真实目的，布局企业服务云计算什么的仅仅是表象而已。
…………
门洛帕克市，沙丘路。
谢景行时隔一个多月故地重游，依然是吉姆戈兹陪同，上次两人走在漫步走在这条街道说要交个朋友，事情后续发展兑现了承诺。
前者现在是传统金融领域的天才代表，后者是新锐金融领域的风云人物。
这听起来有点别扭，但并购业务的确是传统金融领域，与之相比风投创投还很年轻。
“我得说你幸好不在华尔街混。”
吉姆戈兹手里捏着个简易三明治边走边吃，这东西就是他的午餐，还可以算上左手中的那杯咖啡。
谢景行挑了下眉：“别这样，咱们是一伙儿的（Our crowd）。”
“咳咳咳，谢特，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吓到我了。”吉姆戈兹差点被咖啡呛死。
Our crowd是犹太人在美国金融圈抱团的口号，类比黑人的‘一滴血’原则，谢景行一个黄皮肤来说这话多少有点惊悚。
他笑嘻嘻拍拍吉姆的肩膀：“好吧，不过我必须得说，我虽然在华尔街干过几天，但现在我显然是个硅谷式的风险投资人。”
以华尔街为首的传统银行家们和加州地区的新兴财团矛盾根深蒂固，谢景行作为黄皮肤外地人没必要参与其中。
这会儿要是在华尔街，他会说我在哥大读书在华尔街实习，我就是铁血华尔街人……反过来也一样，他的出道之战在这里，这片土地成就了他，他可太他妈爱硅谷了，他是硅谷战狼……
“OK，就是这样，你才能在硅谷认识更多朋友。”吉姆戈兹满脸见了鬼的表情连连点头。
谢景行抬起下巴朝路边的办公楼扬了扬：“那么我现在能在沙丘路拥有一间办公室了吗？”
“当然可以，欢迎你的到来。”
吉姆戈兹吃完手中的三明治，以咖啡代替酒水举杯示意：“你想要多少钱？”
“两亿美金起步。”谢景行早有打算。
吉姆戈兹眉头微皱，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觉得你不要抱有太高预期，不如今晚先和朋友们见个面再说，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他说完匆匆走向不远处的红杉总部办公楼，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谢景行转回身从宋安梨手中接过牛皮纸袋，从中拿出充满热量的汉堡炸鸡往嘴里炫。
坐在路边伴着微风吃完两个汉堡一盒鸡块，暖洋洋的午日阳光轻抚过额头，令人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平睡一觉。
谢景行打着哈欠说：“走吧，回酒店补觉。”
“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准备点什么？”宋安梨迟疑着提出建议。
谢景行忽然笑了：“你德州扑克玩的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宋安梨没什么自信。
“那就好，我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今晚争取赢下两亿美金。”
谢景行对自己的牌技很有自信，无论是德州扑克还是掼蛋他都玩得来，严谨的说法是市场风向决定他会什么。
眼下移动互联网时代浪潮滚滚，中国十几亿人口红利市场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既然美国企业不能亲自走进这块市场，那就换种形式，让如水般流动无孔不入的美金钻进来。
于是‘美元基金’原地飞升，资金实力雄厚的美国资本以金融为媒介进入国内，大手笔投资各个领域，大多集中在互联网行业，基本每一家排的上号的互联网独角兽，背后都有美元基金的影子。
科学有国界但资本没有，只要有钱赚，上个世纪霓虹企业都敢把美国的先进机床倒手卖给苏联，这个世纪美国资本就敢把禁售的工业技术设备运到中国。
互联网行业同样如此，美元基金在一级市场对中国互联网企业进行风投，后续帮助中国互联网企业赴美上市退出，在如今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利益链条。
而在这个过程中，符合美元基金海外背景的德州扑克风靡一时，要是不会玩两手都不好意思说是做金融的。
谢景行的打算很简单，美国同行们“人傻钱多”手握大把银子想扔进国内，他完全可以尝试把西柚资本（美国）公司搭起来募集美元基金投资国内。
上次做完WhatsApp项目回国前，他与吉姆戈兹见面聊的就是这件事，对方答应帮他介绍一批有实力的出资人，这才有了今天中午的匆匆会面。
不过谢景行觉得如果一期基金连两亿美元都达不到，对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毕竟他是想拿美国投资人们的钱烧到该烧的地方，比如滴滴、瑞幸、共享单车这种深不见底的巨坑，而非真准备帮美国投资人们赚大钱发大财……
钱少了显然不够烧，两亿美元是起步价。
(本章完)
第107章 领投权
酒店卧室里灰蒙蒙的，窗外明亮与黑暗交织的天际线此刻叫做黄昏。
谢景行神情呆滞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他是被程维打报喜电话吵醒的，一时间脑子还没醒过来。
柳青正式办理入职手续加入滴滴了，滴滴和快的杠上了，现在双方每天合计烧掉接近五千万现金，快的号称补贴力度永远比滴滴高一元。
老大老二打架，老三大黄蜂要被打没了。
或许是百度李先生又开始心疼钱了，迟迟不见跟上补贴力度，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电话里，柳青坐在程维身边信心十足表示，如果再打半个月百度还没反应，她来想办法让滴滴并购并购大黄蜂。
这个就叫做实力，谢景行当即表示他已躺平期待随时被柳总带飞，程维肥呼呼的脸上一对小眼睛直冒星星满脸的幸福，好像嫁给了新东方厨师。
“优步。”
黯淡无光的卧室里谢景行摸着黑抄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出这个名字，无论百度李先生作何打算，优步都是还未入局的大敌，而优步公司总部恰好就在旧金山。
要提前接触么？
卧室里亮起清冷的白色灯光，谢景行思绪被打断，偏头望向站在门口面容疲倦的宋安梨。
“怎么了？”
他瞥了眼腕表，距离晚上去参加酒会还有几个小时，能再睡会。
宋安梨撩起耳边碎发：“睡不着，要吃点晚饭吗？”
“去餐厅吃，透口气。”
今晚的酒会是是冷餐会，提前吃点垫垫肚子属于经验之谈，谢景行实在有点累懒得洗漱，随便套上一身宽松运动服头戴棒球帽。
不倒时差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还好，下午休息身体放松反倒疲劳感袭来，两人情绪都不高，到餐厅点了餐默默无语大眼瞪小眼。
“谢总，我可能真得尽快有一位搭档了。”宋安梨眨着泛起细小血丝的眼眸打破沉默。
她下午没休息一直在整理西柚资本（美国）公司的相关法律文件，工作效率非常低，得边查词典翻译才能看懂部分专业名词，这样下去显然不行。
谢景行不置可否，西柚美国现在只有他的大学老师斯蒂格利茨一位雇员，还是兼职的战略顾问。
接下来在沙丘路租间办公室和红杉做邻居，按照西柚魔都办公室的规模招聘个投资团队外带几名中后台员工很容易，花点钱请家律所就能做到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