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偏头看看她：“‘长白能源’是干嘛的？”
“‘长白能源’最近一直在和京城的小马奔腾影视公司聊借壳上市的事。”
余颍回答完连忙补充解释道：“在咱们本地不是秘密，所以我听刘总说您做的项目是影视公司并购能源公司借壳上市，就感觉是‘长白能源’。”
“有什么特别说法？”谢景行从包里翻出纸质资料问道。
余颍试探着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长白能源’背后有南方宇天系资本的影子。”
“宇天系的根子不是在京城吗？”谢景行不由得放下手中资料。
余颍扭扭捏捏敲边鼓：“旭日子公司的余副总说宇天近几年情况不太好，往南边走了。”
谢景行不置可否将资料重新收回包里，宇天系最早主营能源业务，千禧年后心野了大肆进军金融资本领域，体量大概有个两三百亿。
而非常巧合的是，小马奔腾也来自京城，这笔并购项目看起来规模不大麻烦事却不少。
谢景行不打算深入插手，略微知道深浅当成模拟考核按部就班做就好了。
余颍见他闭眼假寐，无奈的拿出手机给哥哥发消息，嘱咐待会儿车队进市区把人都打发走，不许跟着去酒店。
比起互联网企业腾讯之流，云山这样的地方起家的重资产庞然大物内部派系更乱，摆在台面上最大的两伙就是职业经理人和泥腿子老资历。
老谢这些年清了一波又一波老资历，可始终效果不佳，云山的底色就是一群草根的奋斗史，放在古代被清退的那些老资历叫“元从”。
打天下有份坐天下没份，岂不寒了人心。
今天来接机的这些人看似是刘启明的朋朋友友，实际上都是云山旗下各公司年富力强的职业经理人，他们喜欢高学历性格生冷不忌的景公子。
反之，老资历都挺不待见老谢这个儿子，做事太不讲人情味，高中没毕业就敢报警带人强闯公司查账，直接把老家同村出来的叔叔伯伯送局子里。
不就是多多少少沾了公司点便宜吗，你爹还没说啥，你先跳出来个刚正不阿大义灭亲，让你进了云山准没好。
谢景行前世年过三十回云山都被这些老资历搞得灰头土脸，如今一大堆事等着他做哪里有精力跟他们掰扯清楚，干脆高高挂起不掺乎这笔糊涂账。
等他真打算回云山再分出个公母不迟。
车队驶入市区，谢景行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散去的车队，情不自禁咬了咬牙。
老谢不信任他吗？
老谢太信任他了，信到他有能力把云山折腾死的地步，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二代败不光家业，发愤图强作栋梁的二代能败光。
与其说他要证明给老谢看，不如说他得有令骄兵悍将们信服的资本，才能执掌太禾入主云山，不然注定只是个歇斯底里疯狂内斗最终把江山拆成零碎的“儿皇帝”罢了。
如今不是血统论的时代了，王大公子没能证明自身，于是三十几岁混混当当顶着首富之子的名头。
他亦是如此荣誉自取自戴王冠！
【知道《出埃及记》吗？】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谢景行打开查看，是小马哥发来的消息。
他沉默片刻，接着轻声笑了起来简洁回道：【合作愉快。】
【我需要一份推介手册通过董事会。】
【没问题，我会帮腾讯找到迦南地。】
【合作愉快！】
谢景行兴奋的收起手机在心底默默补全没说出口的话，摩西手持权杖将红海一分为二，带领人们跨过海洋抵达传说中流淌着奶和蜜的迦南地，被万世传诵。
他会帮腾讯跨越海洋找到牛奶蜂蜜，而他收获名声，皆大欢喜。
…………
到酒店安顿好行李，与苏禾电话沟通好撰写推介手册细节，谢景行投入眼前的工作，准备前往‘长白能源’旗下产业进行实地调查。
“沈心你带谢景行组，何川带赵梦澈组，你们快速讨论一下先去哪里调查走访。”唐曼兴致缺缺的组织道，她没心情给实习生们当保姆。
‘长白能源’在净月市有三部分资产，总部办公室，两栋百货大楼，大大小小十几个天然气站。
赵梦澈组对财务比较敏感，直接选了总部办公室，谢景行和沈心、齐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天然气站看看，冯烁和樊浩楠对此毫无异议，已经躺平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被带飞……
先打发走赵梦澈组，唐曼把谢景行单独拉到消防通道里说道：“你不许借用云山的资源，这个项目比较复杂，云山进场会让客户误会。”
“我已经知道了。”谢景行耸耸肩。
唐曼皱起眉头神情不悦：“不管你和苏禾在谋划什么项目，请你暂时踏踏实实配合节目拍摄，节目组导演昨晚刚找大领导反映过。”
“你有点小瞧云山在净月的影响力了，这里是云山起家的城市，很多事情不需要我故意为之。”谢景行真诚的解释道。
光是云山在净月的食品产业园区年产值就高达数十亿，云山旗下子公司经理在酒桌上对市局领导抱怨一句最近治安不好，挂小粉灯的浴池都得停业整顿三天。
唐曼颇为无语强行找补道：“反正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我懂，你要到云山农牧旗下公司参观吗，也许除了拆分上市，还有别的合作项目。”谢景行邀请道。
唐曼挑了下眉：“比如？”
“仓储物流和冷链运输，未来两年内云山可能会有融资需求。”谢景行抛出一颗甜枣。
物流冷链业务有多少钱都不嫌多，很多农业公司都在不声不响砸钱，如果云山不想被后来者超越，难免需要依靠资本运作融资烧钱。
他意有所指说道：“你不是说顺丰首轮融资太禾有意向入股吗，其实云山自身也很感兴趣。”
唐曼眼前一亮，略微沉默最终还是决定有话直说：“我想拜访谢总！”
“他在哈市出差得明天回来……我把他微信推你。”谢景行沉吟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
唐曼羞恼地瞪起眼睛，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小年轻没礼貌！
谢景行蛋疼不已又没法解释，平心而论唐曼能和苏禾全方位比较很有道理，接触久了才能发现，嘿……
用甜枣安抚好唐曼，他和齐天等人开着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老款六手丰田越野车，前往‘长白能源’位于市郊的一个液化天然气站点。
这种借壳上市的并购，根据客户诉求尽职调查的重点笼统划分三项：历史沿革、财务信息、法律合规。
某种程度看和之前做的‘更新招股书’项目本质相同，上市需要做什么，这次尽职调查就做什么。
晚上还有，我争取这两天调整固定一下更新时间。
(本章完)
第44章 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
由于‘长白能源’是一家多年上市企业，历史沿革部分工作量非常巨大，齐天三人前两天已经通过各种官方网站和对方提供的材料粗略核对。
剩余需要实地尽调的部分与财务信息强关联。
比如长白能源从某位股东名下其他企业购买一家天然气加气站交易金额888万，那么这家天然气站的估价是怎么来的？
经过三方机构评估，还是双方在夜总会搂着公主唱着歌抬头看看包房门牌号就定下了。
交易合同上写的888万货币交易，结果整来两辆崭新的实物豪车抵账，且市值远高于交易金额；还有约好三个月内打款交割，因为豪车选配太多排期八个月到货，交易就延期了八个月。
这种情况显然存在巨大合规风险，通常外包给第三方会计事务所做更专业省心，但录制综艺便无所谓细节了。
所以当谢景行领着几个菜鸟出现在长白能源位于市郊的一座液化天然气站，身后还跟着数台摄像机的情况下，按照常规套路很难调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必须得整点手艺潮的花活儿。
“你们是干啥的？”工作制服染着大片油渍的普通加气工人神情警惕问道。
谢景行没吭声，沈心和冯烁杵在他身旁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把脸藏进裤裆里，余光偷偷瞄着身后。
“荷，tui！”
伴随着六手丰田霸道嘭的摔上车门，齐天吐着痰抖着腿走了过来：“这是个什么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哎呀，别抱怨了，赶紧问完回市里吧。”
高跟鞋黑丝袜配包臀裙盛装打扮的樊浩楠抱着肩膀娇声抱怨，看起来像刚加完钟。
加气工人用手蹭了蹭衣袖，神情依然警惕，语气却略微发虚：“你们有什么事吗？”
“王大强没交代你们吗？”
齐天满嘴京片子味，听得加气工人一愣一愣的，硬是没听明白王大强是谁。
沈心不得不抬起头强忍着羞耻说道：“王坚强，们长白能源集团的总经理，你们集团要卖出去了，我们来帮你们完善一些交易方面的问题。”
“哦哦，是这回事，你说这些我不懂，我叫我们站长来，你们跟他说。”
加气工连忙去喊人，几分钟后一个身穿大几号西服上衣搭配修身休闲裤的站长走过来，几位普通工作人员凑在加气站配套小超市里扒着窗户围观。
“你好，我是加气站站长，请问你们是？”人过中年社会经验丰富的站长试探着问了一句。
齐天用鼻孔看他：“别瞎问，你先给王大强打个电话。”
“不好意思，我们属于长白能源集团的下属公司，王总级别太高我没他电话。”
站长一时摸不清深浅，笑容满面建议道：“要不然劳烦您亲自和王总沟通？”
“小谢。”齐天仰着下巴使唤人。
谢景行掏出电话拨通号码，走到旁边捂着嘴说了几句，然后朝站长招手示意。
“稍等，实在不好意思。”
站长边低声下气道歉小跑到谢景行身边，接过电话又走远几步“嗯嗯啊啊”答应几声，挂断电话特地留心眼看了眼电话号码。
本地号段尾号五个八，虽然没见过王总但就凭这个号码，之后有啥问题也怪不到他身上。
毕竟这段时间总有外地人来问东问西，却从没见过今天这种派头的。丰田霸道加丝袜妥妥社会人，跟那些穿西服递名片说普通话的怎么瞅都不像一路人。
“别站这儿杵着了，开始干活吧，抓紧时间。”
齐天领着沈心和冯烁直接去小超市里翻账本，逮着工作人员审犯人似的问话，樊浩楠翻了个白眼，体态夸张扭着胯骨回车里摆弄电脑。
站长看的嘴角直抽抽，给手底下人递了个暂且忍辱负重的眼神，对讲话勉强有点东北腔调的小伙子问道：“兄弟，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方便透露吗？”
“你们这里最近来过几次人？”谢景行反问道。
站长如实回道：“三伙，有京城什么道会计事务所，有魔都君泰证啥公司，还有小马奔腾……乱七八糟我没整明白。”
“之后还会有，说不定……”谢景行左右看看掏出盒南京。
站长眼疾手快从小超市收银台下面掏出个大纸壳箱，里面各种烟草齐全，取出一盒最贵的软中华，勾着他肩膀说道：“走走，咱们去后面透口气。”
“就这几天说不定还有人会来查，待会儿等我们查完，其他人再来查该怎么应对你心里就有数了。”
谢景行把站长拉到加气站后面的荒郊野地里，点上根烟轻飘飘说道。
四下无人，站长不自觉放松精神，颇为坦诚透露道：“前几次他们来查啥都没查到，我压根没出面就给打发走了。”
“那不行，你们最后还是要卖出去，早晚得给人家看账本。”谢景行意味深长说道。
站长眨巴着充满智慧的眼神大彻大悟：“所以你们其实是……”
“我们要做的就是查不出任何问题，有什么说什么好好配合，我们是专门吃这碗饭的，能领悟吗？”谢景行幽幽吐出口烟。
站长愈发感觉接触到了公司核心机密，神秘兮兮问道：“哥们，上头请你们来一次不容易吧？”
谢景行比划两根手指，站长从两十万猜到两千万直到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开口问道：“你听我们老板口音是哪里人？”
“京城？！”站长喉结耸动吞咽吐沫。
谢景行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有没有问题不重要，关键是我们在办公室里坐着动动嘴把钱赚了，你们老板觉得钱花的不值就伤感情了。”
站长对此深有同感，平时明明没活可他看到手底下人闲着就浑身难受，暗自感叹京城来的团队就是不一样，没的说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