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简单一句话应付过去，转而说起正题：“纪校长、丁总，我今天主要是有一个项目想咨询，二位听听看能不能给点意见。”
“您说。”
身材匀称面相老成颇具儒商气质的校办企业投资集团副总裁丁浩放下茶杯，纪校长偏头看了眼尹院士，后者不动如山淡然处之。
院士到底和搞行政的差一层，文人气节脸面还是要的，他既然答应帮谢景行牵线搭桥，就不好勉强揪着捐助不放。
“不知道大家听没听过‘东师大附中’，这所中学是我老家净月市的一所重点中学，教学成绩非常优秀，在全国范围稳居全十名。”
谢景行侃侃而谈：“他们学校和一些贫困地区中学有定点帮扶，经常会调派精锐师资力量去辅助教学，这些年云山集团从中帮忙提供了一些教育资源，结果不是很理想。”
“东师大附中这边老师自己精力不足，被定点帮扶的中学也很难长久跟上教育节奏。我想是否可以利用如今发达的4G互联网资源，通过长期线上直播授课方式，更高效的进行帮扶工作。”
纪校长思索着问：“具体形式是什么？东师大附中的老师正常上课，然后把课堂直播给其他中学观看，这样的话不仅可以定点帮扶教育资源落后的中学，所有中学都可以参考学习。”
“我暂时考虑到可能会存在线上授课，老师与学生之间不好互动的问题。毕竟教育资源落后中学的学生们，自身在很多方面跟不上东师大附中的学生。”谢景行主动提出问题。
纪校长默然，大山里放学后干农活的学生，跟城市里放学后玩着平台电脑喝奶茶的学生不好比较，生源话题向来残酷。
“那这套商业模式的定位就是K12教育产品？”丁浩总裁关注点不同。
“分为两部分，面向ToB端学校课堂的直播授课业务，以及面向ToC端个人的网课教育。ToB端的商业模式走技术服务路线，ToC端可以进行一些常规的卖课教育。”
谢景行点点头：“比如交大MBA商业班，很多学生不是脱产忙于工作，就可以买课程线上学习。还有一些免费的公开课教育，也能够通过网课传播。”
丁浩眼神渐渐发亮，现在K12教育投资风口火热。
中小学课外辅导教培不必多提，国家层面前景堪忧说不准什么时候一纸条文就给割喉了，谢景行奸诈的把这块业务去掉，用ToB端直播教学替换。
甚至还套上了一层政治正确的皮，重点优质中学给教育资源落后的中学开直播网课，平台只是从中收取一定运营服务费用，买个办公软件年会员还得几百块呢，这属于妥妥的科技改变贫困。
而外语学习、工商管理等成人再教育业务，这玩意对于大学属于常规创收操作，复旦和麻省理工搞的工商管理学院每年仅学费收入上亿。
显然这块市场具备想象空间。
“咳，谢总您手里有这方面的商业BP？”丁浩轻咳一声，给满脑子都是3亿元社会捐助的纪校长递了个眼神。
谢景行摆弄着茶杯摇头苦笑：“实不相瞒，最近一段时间网络上关于我个人乃至我投资的企业有些负面讨论。我接受批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琢磨能否用掌握的资源为社会做一点积极正向贡献。”
“所以初步想到了这份商业BP，如果丁总有想法，我可以牵头联系熊猫TV和快手，整合他们的直播、视频推荐底层技术，把这个项目做出来。”
丁浩一时无言，既然如此交大跟任何互联网大厂都可以做，熊猫TV和快手没什么优势。
并且这个项目所涉及到的政府资源非常广泛，教育部门、文化部门、统战部门……掰着手指数，坐在京城哪座部级大楼里的老爷们都有资格跳出来指手画脚。
“我还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引入宣传部门，做到社会企业、高校、官方宣传单位联合示范互联网产品。”谢景行端起茶杯轻声补充了一句。
丁浩心里盘算着恍恍惚惚点头应付，纪校长则猛地身体前倾，扶着沙发扶手沉吟道：“宣传单位……丁总，我听说咱们校办企业都在网上开通了官方账户是吧？”
“主要集中在微博，其他网络平台体量达不到宣传需求。”丁浩随口说。
纪校长咂吧下嘴，干脆进一步直白发问：“谢总，你说的这个软件，能不能加入一些学生爱国教育功能？”
“当然可以，大学校园通、事业单位文宣都可以加入进来，我想拉上宣传单位一起做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谢景行早有准备。
丁浩瞬间回过神，略显失态急躁的抢在纪校长前头开口：“照你这么说，这个项目覆盖面怕是有点广，都可以组织学校联盟了！”
“实不相瞒，正是看重交大的实力，我第一个向您二位请教。”谢景行表明态度。
丁浩又不想说话了，纪校长看到了政绩，但他看到了赔本。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要是把有关宣传部门拉进来，这个项目八成会改成纯免费性质去商业化的产品。
不愧是23岁身价百亿的投资天才，资本主义都沁入骨髓了，连红色宣传都想攥出一把油水。
丁总裁赞叹不已，打量着谢景行的目光充满佩服，简直高山仰止，景行……高山仰止崇拜一下就可以了，学习模仿大可不必。
交大委实没能力把红色宣传变为学校资产，无法牵头组织如此庞大的社会资源。
“我们目前肯定没有能力把所有学校、事业单位组织起来，但根据央视出品面向学生群体的《开讲了》多档精品节目，能够看出来国家层面对教育方向的指向意义。”
谢景行看着纪校长：“我认为交大有能力联合一部分高校，先把架子搭起来，后期能做到什么地步事在人为。”
“你是说这个项目的主体交给我们，呃，以大学为主体展开合作？”丁总裁顿时感觉自己又行了。
没错，交大不足以整合国内所有高校，因此上级宣传部委反而不会直接插进来强取豪夺，说白来人家看不上眼。
等到以后项目做起来，再想把项目拿走收编，总不可能白拿吧？
如此看下来也不是一点赚头没有。
“熊猫TV、快手技术入股，我出资入股，项目实控权由交大把控。不过我个人对这个项目的名字有一点小建议教育强国。”
谢景行的回答满足了丁总裁的浮想联翩，他压根没指望这个项目赚钱，交给谁都无所谓。
原本时间线中，‘教育强国’直到几年后由宣传部门直接出品，基于阿里巴巴旗下产品‘钉钉’的底层架构搭建而成。
在疫情学生居家网课的几年中，钉钉一飞冲天估值破千亿，还闹出了在手机终点应用商店评低分的段子。
如今各方面条件不成熟先弄个低配迷你版，无论是小王的被害妄想症还是犯贱的周鸿，全部打包搅和进来。
他非常期待‘教育强国’被收编那天熊猫TV的董事会将变成什么样子，就像之前给张旭豪搭建的舞台，尽情享受吧，这次不会由他亲手拆掉舞台。
丁总和纪校长各有立场，皆随着谢景行一句句勾勒出的大饼渐入佳境满是憧憬，最终茶水灌满肚子意犹未尽表示回去仔细考虑，开会之后给答复。
以高校的工作效率，预计两三个月能有正式书面回复。
谢景行并不着急，先把想法点亮，交大不行还有复旦，复旦不行……连复旦都不行，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给小王和周鸿挖个坟圈子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先积极应对净网行动，给熊猫TV梳理几个正面招牌主播。
谢景行亲自送尹辉院士回家，路上聊了些浅白科研问题，他承诺无偿捐赠2000万给交大生科院。
尹院士有点不开心觉得被钱砸了，他委婉解释捐钱跟今天的事无关，完全是给俞童广结善缘。无论俞博士回国去哪所大学，都得在学术圈混拜山头。
这下尹院士更不开心了拂袖而去，半分钟后去而复返，没好气的说2000万折算成美元，生科院要从国外购买设备。
谢景行很是感慨，到了院士这个层次内心无欲无求即可做到众生平等，奈何尹先生心怀大义有所求。
他没什么能表示的，只能够把2000万人民币折算成500万美元以示尊敬，反正捐助科研也算变相避税了。
而对于尹院士，谢景行避税方法有很多，选择支持科研还是能够看到些许心意，回到家指使门下弟子获得俞童的邮箱地址，认认真真撰写长信邀请她回国加入交大。
另一头谢景行回到酒店潦草处理这几天因为一心研究挖坑被耽误的工作邮件，接着用超级管理员账号登陆熊猫TV平台，挨个直播间乱串寻找拿得出手，适合放在台面上的主播。
满嘴脏话五秒一根烟，这种适合关进狗笼子喜提直播间封禁七天乐。
漏球跳舞讲黄段子，这种狠狠封她个三天。
根据打赏礼物做惩罚，这个厉害了，惩罚节目单里居然有半夜去地下车库装鬼，警告一下，别被人打死在直播间里。
谢景行越看越皱眉，直播推荐页翻到最底，愣是没找到一个正常人。
例行公事点进最后一个直播间，镜头里黑糊糊看不清东西，弹幕活跃闪过一大半在骂‘丑人多作怪’，剩下一少半阴阳怪气‘您嘛时候成为熊猫TV一姐’。
“泰山被誉为五岳独尊，是古代皇帝封禅之地……泰山很美的，我带大家去山顶看日出，欢迎大家有机会来我的家乡做客……”
直播镜头摇晃，伴随着青涩的女声。
谢景行抬起手腕看时间，凌晨一点半，距离日出还早。
(本章完)
第232章 黑了心的蛆
月光把远山照的朦胧，女孩身披夜色走在路上，向着山顶。
生于齐鲁大地，长在泰山脚下的孩子，夜爬泰山不算非常艰难。
但她买不起云台设备，只能全凭干农活磨出老茧的手尽量端稳赶大集花二十块钱买来的自拍杆，然后分出一半精力留神弹幕，尽可能说点什么跟观众互动。
所以她晚上九点就出发上路，到现在凌晨一点半，四个半小时直播时长触发了平台流量推荐机制。
直播间里观众比平时多了些，虽然满屏弹幕都在骂人，但也是进步。
女孩抹了把额头汗水，暗自盘算时间和路程，日出大概在凌晨四点半到五点，山腰已经在脚下，得再快点争取找个好位置。
【丑逼，还爬着呢，过一个小时再来看，下播就举报你。】
【超管都是脑瘫，这种博眼球的丑鬼不封，封正常女主播！】
【给爷整笑了，东百黑涩会二少不会真以为他们做的正能量生意吧？】
【当表子立牌坊，这种畜生主播能上推荐就离谱，大半夜恶心人。】
【散了吧，别给她流量，越骂她越开心。】
女孩默默数过三百阶石阶，将注意力再次投向手机屏幕，直播间在线人数两百多人，弹幕格外活跃。
这是平台最近一周以来的常态，自从那位被大众称为国民老公，被媒体称为投资天才的谢总爆出黑料上热搜。
没过两天平台就发了后台通知严禁低俗内容，大批主播遭到3-7天不等短期封禁，直播观众们的‘文明观球’弹幕文化瞬间崩盘。
白天有游戏大主播撑场子还好，时间一过凌晨十二点，还在看直播的观众九成都是为了和女主播玩点骚情互动。
所以这些无处可去的观众骂那位谢总道德圣人，私底下左拥右抱明星网红，结果一进入直播行业就搞出什么净网行动，连看都不让普通人看。
骂平台上不卖肉的女主播，不卖肉开什么直播舔着脸要礼物。老子去洗脚城花两百块钱点你都嫌贵，在直播间装上良家玉女了。
年仅16岁高中辍学的女孩对此无能为力，第一天挨骂时她很崩溃，现在依然很崩溃。
她关注的一个不卖肉认真唱歌的女主播，一周时间能赚好几万，要是她也能赚好几万，一月赚好几万就好了。
可是光挨骂赚不到钱，她没有才艺长得又不漂亮，人还笨不会聊天不敢开口要礼物。
好在那位谢总前段时间直播时说过，从中国沿着欧亚大陆一直走能到冰岛。
冰岛在哪儿她不知道，极光冰川只在课文里看过，但听懂了户外旅游直播。
泰山名气很大总不缺游客，应该能够算户外旅游直播。
女孩迈开腿站上最后一阶石阶，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脚步轻快走到观景台找好位置，小心翼翼伸着胳膊踮起脚举高自拍杆。
从晚九点到凌晨五点，8小时40分钟，天际线逐渐分明，金色的光芒翻越暗黑空域，泛出青蓝色的晕，天边浮现金黄如火的云霞，太阳缓缓升起。
“日出真的很美的。”
女孩拨开黏在脸颊的一缕碎发，抿着嘴角满脸认真。
【哈哈哈，真爬上去了，我现在举报你不会哭吧？】
【龟龟，在恶心人的主播里你也算独一份了。】
【刚来的没看完整，主播重爬一遍。】
弹幕汹涌，天空破晓晨曦弥散，明暗交错间女孩眉眼间的认真不知不觉化作迷茫。
放下耗光电的充电宝和手机，她坐在台阶上就着风吃完两个夹着鸡蛋的死面馒头，收好矿泉水瓶启程下山。
炙热阳光日复一日烤着田地，她的农活还没干完。
下山的路比来时轻易，回到家刚过午日，爷爷套好了牛车蹲在门口卷着旱烟。
屋里的午饭没撤桌，苍蝇胡乱飞舞翁鸣，奶奶坐在背光阴凉角落里说：“过几天好去投奔你爸了，不可老在家呆着，车票订好了么，。”
女孩低头从不锈钢盆子里挖出一碗剩饭，倒上白开水，吸溜吸溜吃完。
“奶，我吃饱了。”
她说着回房间换下衣服叠好放到柜子高处，沾湿抹布擦干净鞋子用塑料袋套上。
正在充电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未知号码来自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