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蜂蜜柚子水加了冰糖，谢景行尝了一口甜度刚刚好，主动解释道：“京东要在美国上市，VIE股权架构设计有意见分歧，投资方想提前退出，他在找人接盘。”
“京东估值要两百亿美元吧？”
周凤澜略感惊讶，首次见面聊这么大的生意，双方都够草率的。
谢景行无法说明东哥可没告诉他京东上市存在的问题细节，含糊回道：“敲钟市值预计三百亿美元，回报率不重要，主要是长期战略投资。”
“这应该是你的第一个PE项目。”周凤澜语气复杂。
京东敲钟市值三百亿美元，即是腾讯、阿里之后的国内第三大互联网企业，所谓的回报率不重要细说起来也至少是投资半年利润翻倍的项目。
不如WhatsApp并购案那样惊心动魄，却是实打实公开发行的三百亿美元巨额项目。
去年毕业典礼上，他身穿蓝色学士服和同学们高唱“In New York”的形象，不知不觉变得恍惚。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一年之后。
“大概率做不成。”
谢景行笑了笑说：“其实目前市场实操层面，VC和PE的区分越来越模糊，有钱什么都能做。以后头部投资机构从头吃到尾是大趋势。”
“我在校园里呆久了，对很多事情感知力越来越差。”周凤澜轻声道。
谢景行想起之前承诺的那笔‘分手费’：“WhatsApp的现状还不稳定，刚跟欧美打完反垄断官司印度那边又闹信息安全官司，下半年情况稳定些再把Forsan的股份转给。”
“WhatsApp估值多少？”周凤澜不置可否。
谢景行思索着说：“目前大概有280亿美元，我用股权质押贷款10亿美元，股权转给你之前会处理好。”
“我更能理解章泽天了。“周凤澜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昨晚她们提前回房间休息进行了一段深入交谈，忽略不和谐的言语交锋，核心问题不过是如何选择而已。
二十岁徒有外表的小姑娘，面对两位能力身家相仿的男性。
一位是年轻帅气且历任公开女友都很出众的同龄人；一位是年龄相差二十岁离过婚，过往模糊从未有过公开女友的大叔。
貌似生物本能都更倾向前者。
所以她昨晚真诚建议对方，人类最引以为傲的理性光辉就是源自克制本能，选谢景行只会输掉手中仅有的那点可怜筹码。
也许能得到很高的回报率，但绝对不是她最想要的。
然而现在想来，她好像陷入自以为是的误区，不清楚章泽天脑子里的交易模型全貌如何，如果这姑娘有好好读书知道什么是‘边际递减效应’……
周凤澜嘴角莫名噙起淡笑：“你登上富豪榜了。”
“连猜带蒙，没有任何意义。”
谢景行略作停顿强调道：“不管你信不信，在昨晚之后，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
“也就是说在昨晚之前有想法？”周凤澜嘴角笑容愈发明显。
谢景行无言以对，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喜欢瞻仰凭吊历史名胜古迹，他要说一点邪恶念头没有不现实。
但是现在跟东哥勾肩搭背拼过酒，再有什么想法性质就变了。
一炮百亿美元的历史记录同样发生在东哥身上，要说瞻仰凭吊，这样的壮举更值得他作为后来人吸取经验教训。
虽然通过奶茶妹妹认识强东哥的过程稍微曲折了点，但以结果论还是达到既定目标。
按照人民史观的说法，小章同学顺利完成了属于她个人的历史任务，人民会敬仰她怀念她感谢她，唯独不会再提起她。
“身家数十亿的青年才俊，最后谁当县长真的重要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回到公寓在停车场停好车，周凤澜身体靠着椅背幽幽感慨道。
谢景行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手扶车门再次重申道：“fake news！胡润和福布斯都是假新闻。”
“当然，你持有的Forsan股份价值就超过百亿。”周凤澜耸耸肩。
通常富豪榜统计资产方式以估算为主，水分得打个对折，像谢景行这样名下几乎没有公开资产的富豪，更是只能通过各种小道消息计算。
反过来很多人上富豪榜，是花钱草人设自我包装，其中典型比如卡戴珊一家。
两者相加，谢景行被按个五十亿身家，和老谢加起来家族排名堪堪百位。
这委实过于鬼扯，他们爷俩去年赚到的净利润都不止五十亿。
周凤澜想着俞童对她说过的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从小到大栽种的树苗亭亭如盖矣。
不仅有“好闺蜜”想连根拔走，还有蝴蝶蜜蜂乘凉吸血。
“你现在总计有多少净资产？”她下定决心问道。
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去华盛顿的谢景行愣了愣：“没算过。”
“回头算一下，以财务报表的形式发给我。”周凤澜认真说道。
谢景行摸不着头脑：“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受到章泽天启发了。”
周凤澜神情郑重宣布道：“根据边际递减效应，一块钱和一百块钱有很大差距，但一百亿和一千亿没有本质差距。”
“如果你的财富达到一定量级，我愿意没名没分跟你生个孩子。”
她放缓语速继续说：“假如你有五百亿资产，你的合法妻子和孩子分到30%50%，我和我的孩子分30%，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你疯了。”谢景行久久无语给出评价。
“也许，但我更愿意认为这是基于理性的某种投资。”
周凤澜极其冷静的说道：“我家跟俞童那样的大家族不同，我是独生女，我父亲早晚会退休后继无人。我过惯了现在的好日子，不想生活质量退步，又不想像章泽天那样为了维护生活质量委屈自身喜好。”
“两相权害取其轻，至少截至目前，投资你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题思路。”
谢景行眉头紧锁：“所以这是交易。”
“俞童和你同样是交易，只不过你们恰好互相喜欢存在感情基础。”周凤澜坦然说道。
谢景行被气笑了：“那我们呢？”
“我们青梅竹马，你最起码不讨厌我，而我爱你！”周凤澜毫不迟疑给出回答。
谢景行深呼吸口气：“你该换个场合对我表白。”
“谈判，不是表白。”
“我现在是不是该来一句爱情不能当做筹码？”
“你要是这样说我会很感动，更加的爱你，但会调低对你的投资预期。”
“哗啦。”
谢景行穿上衣服拔腿向外走，咬着牙摇头晃脑连连点头，操着黑人俚语骂骂咧咧：“很好，那我现在去枪毙章泽天，你是不是会放弃投资我？”
“现在九点，和俞童约好一起吃午饭。”周凤澜提醒道。
谢景行用摔门声当做回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意料之内的结果，周凤澜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鼻子泛起酸意，眼眶微红浮现水雾。
…………
谢景行想用枪顶着章泽天的脑门，问她昨晚跟周凤澜说了些什么。
可惜他没带枪，钱包被宋安梨拿着，李延不愿意借他一把枪。
于是从曼哈顿到华盛顿四个小时车程，他只用了两小时，提前抵达乔治城大学。
一路上交通巡逻警察全程护送，还贴心的帮他把车开回曼哈顿停好。
“就这么急着想见我？”
俞童万年不变的实验室穿搭，一身素净白色穿搭，头发扎着高马尾飘扬。
谢景行张开胳膊索要拥抱和亲吻，直到喘不过气才分开。
俞童面不改色整理好衣服褶皱，当场跟研究生助手交代几句实验进度，两人离开学校回家。
华盛顿面积不大，她住的公寓距离学校步行不到十分钟路程，一路上遇到许多学生热情地主动打招呼。
在这里“Dr.俞”比“富豪谢”有面子的多，学生们看到二人手牵手漫步而行，男学生表示羡慕女学生表示浪漫。
大概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段关系是俞博士选择了爱情，而非一场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谈判。
“本来想做完实验再回来准备食材的。”
回到家里俞童忙碌着倒水拿水果：“你先歇会儿，我在跳蚤市场淘到一件16世纪的望远镜，帮我看看真假。”
“少弄点就好，多了吃不完。”谢景行看着堆在厨房里的大袋食材说道。
俞童推着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站这里影响我发挥。”
谢景行悻悻然挠着后脑勺远离餐厅，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吱呀杂音。
这套公寓有些年头了，整体装修风格很符合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美国黄金时期的文化特征，空间感宽敞实木家具深沉软装色调。
乍一看起来跟国内乡镇暴发户的房子没什么区别，积累岁月沉淀便产生些许历史的时代质感。
壁炉红砖裸露，上方贴着幅色彩浓重的油画，角落摆放古董铜质座钟，一张下午茶桌连带全套银质餐具和骨瓷碟碗。
茶桌后面则是开放式书房，贴满墙壁的收藏柜摆满各种书封烫金纹路的古董书籍，还有部分收藏品。
其中一幅绘制盾牌与狮子的画作最为显眼，那是曾经谢景行在拍卖会买到的，一个英国贵族的家徽。
如此充满中世纪风格的房子主人，直觉更像是有着古典文学教育背景的周凤澜，可偏偏就是俞童更喜欢这些。
“望远镜没问题。”
谢景行二把刀的水平看不出太多东西，潦草把玩片刻干巴巴说道。
俞童得意地自卖自夸道：“谢老师教得好，看来我鉴定技术渐涨。”
“周凤澜不来了。”谢景行沉不住气说道。
俞童波澜不惊风轻云淡：“那你做菜正好可以多做点我喜欢的清淡甜口。”
“你就不问她为什么不来？”谢景行心烦意乱。
俞童关掉水龙头眨眨眼睛：“你不说我为什么要问。”
谢景行张张嘴没说出话，这么多年她顶着挖闺蜜墙角的小三身份站在道德洼地，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受委屈的一方。
WhatsApp并购案东奔西走出力良多，结果了解内情的人哪怕非议周凤澜胡乱发疯公权私用，也得补一句娶这样的媳妇少走三十年弯路。
她呢，她只是人们口中傻乎乎的好闺蜜。
谢景行这次都是先去纽约再来华盛顿，她凭什么要问？
“对不起。”
谢景行臊眉耷眼低下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私人感情关系被他处理的一片狼藉。
“得了吧，这话留到我毕业之后再讲，现在她还是你女朋友。”
俞童擦干手上的水珠，表情变化展露明媚笑颜：“你们吵架对我而言是好事。”
“她要跟我生个孩子。”谢景行破罐子破摔。
俞童笑颜凝固，沉默几秒评价道：“还好，是跟你生孩子，不是给你生孩子。她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