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要找的【情侣】。”伏木阴重复了一句，说道：“的目标，为了切断黄泉屋动力的源头，你需要将五位客人驱赶出去，不是么？”
伏木阳子的手捏成了拳头，她摇头道：“我不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又在装傻。”伏木阴笑了笑：“每次你不想做一些麻烦的事的时候，都会装傻，让我去做，这个习惯应该改改了，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帮你了。”
“为什么是我啊！”伏木阳子忽然爆发了，她愤怒的喊道：“他们一定知道这件事，知道你还在这把刀里，所以他们才会让我做这件事，对吧？为什么钱小乙不自己来？我……”
眼泪滴了下去，落在了榻榻米上，伏木阳子低着头，哽咽道：“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夺走你？”
伏木阴说道：“阳子……那把刀里的，只是一缕残魂，不是吗？没有办法和你对话，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和你一起生活，你应该清楚的，在你被早船千鹤还回来的时候，我的执念就已经消散了，而在刀里的，只是残留的影子而已，如同水中花，镜中月一样的影子。”
“那你又是什么？”伏木阳子问道：“现在的你，能和我对话，能够回应我，你又是什么存在？”
“我是你的回忆。”伏木阴平静的说道：“在这片特殊的地方，我可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你面前，伏木阴会说出的话，我会说出，伏木阴会做出的事情，我也会照做，你太了解我了，所以你也能够想得到我的任何行为。”
“不……我不想那样……”伏木阳子摇着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黄泉屋的核心具象化，羁绊越是深厚，越能触及到深处。”伏木阴来到了伏木阳子的身边，抱住了她，说道：“芦屋流阴阳师的拿手好戏，不是吗？只有付出代价，才能摆脱困境……”
“别说了……”伏木阳子抱紧了伏木阴，说道：“至少现在，让我安静一会。”
伏木阴安静了下来，沉默的与伏木阳子温存着。
而在另一边的房间中，小菊打开了门，将一壶酒放桌子上。
“请慢用。”
桌子两边是两名和尚，他们年纪差不多，都是四十岁上下，看起来如同兄弟一般，实际上，却是父子。
琉璃院光辉本来笼着手，表情严肃的看着儿子，也不说什么，等小菊离开后，他才将手从袖子中抽了出来，拿起酒壶，给两人倒了杯酒。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也长得这么大了，既然如此，那就先喝一杯吧。”琉璃院光辉边倒酒，边说道：“这好像是我们父子第一次一起喝酒吧？”
“是啊。”琉璃院弘明说道：“您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到能喝酒的年龄，虽然私底下有偷偷喝过，但是和您一起的话，确实没有过。”
“想不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琉璃院光辉举起酒杯，说道。
“这个确实。”琉璃院弘明也拿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然后喝下杯中酒，他放下杯子，说道：“看到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呢……所以，您就是五位客人之一的【亲人】吧？而且……”
琉璃院弘明打量着四周，说道：“这里的环境让人怀念啊，好像在那时候，我们家偶尔会来一次像这样的居酒屋聚餐呢，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熟悉。”
“你母亲怎么样了？”琉璃院光辉问道。
“身体健朗，精神也很好。”琉璃院弘明回答道：“现在正和岳父岳母在海外旅游。”
“那就好。”琉璃院光辉点了点头，房间陷入了沉默。
琉璃院弘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于是只能开口，聊一些除灵的话题，基本上都是他在说，琉璃院光辉听着，偶尔问一句。
不知道多久之后，琉璃院光辉忽然打断了话题：“好了，酒也喝了，你的汇报也做了，该干正事了，别忘了你的任务，大好男儿，别婆婆妈妈的沉溺在虚假的幻境当中。”
琉璃院弘明苦笑道：“父亲，你还是这样啊……一般来说，这种幻境中的景象，总是会让目标沉沦下去，但你却相反，居然主动阻止了我。”
琉璃院光辉冷哼一声：“如果我像个婆娘一样对你絮絮叨叨，那还是我的性格吗？恐怕这也是那个钱小乙为什么让你来这边的原因。”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还有一点，你可是明光流的继承人，理所应当的可以做到这一点，看到现在的你，我很骄傲……所以不要再说了，你没有时间了，动手吧。”
“我知道了……父亲。”琉璃院弘明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该结束这一切了，钱先生那边，想必已经久等了吧？”
第804章 敌在本能寺 其二（23）
“破军！”
一只恶灵被散发着炙热红光的铜钱剑所洞穿，它哀嚎着狼狈逃走了。
钱小乙看着逃走的恶灵，没有追击上去，只是继续往前走着，按照罗盘的指引，他的目的地已经快要到了，现在去追这些家伙有点不是时候。
罗盘的指针指着正前方，钱小乙曾经在那里留下了标记，那里是黄泉屋内部核心所在，也是未波和往生地藏祭坛所在的位置，钱小乙现在就要赶去和未波进行会合，芦屋吉助可能也会在那里。
“到这边之后就只能看见恶灵了，而黄泉屋用来抵抗的式神数量骤减……”钱小乙想道：“看来金刚和阿让那边已经成功的压制住那些式神了，那我得快一点了，希望另一边也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一直走到了长廊的尽头，他才看见了一扇门。
一扇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铁门，明明周围都是那种日式的纸拉门，而这扇门却有些突兀的出现在这里，让钱小乙戒备了起来。
“你又在搞什么鬼，芦屋吉助？算了，让我来看看……”钱小乙念叨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扇铁门，明知道后面可能是陷阱，但钱小乙却不得不自己跳进去。
门打开之后，是一间看起来十分正常的酒吧。
是的，一间酒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酒吧，柔和的灯光照亮了这里，吧台后面的酒架上是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酒瓶，但看起来，这里好像没有开始营业的样子，椅子都被倒放在桌上，墙边的窗户也被钉上了木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钱小乙寻找的未波就趴在吧台前，就像是喝多了睡着了一样。
“未波女士！”钱小乙本来想要走过去查看对方的状态，但他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钱小乙猛地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的黄泉屋日式长廊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楼梯间，就好像他刚刚就是从这里走上来的一样。
“不对！这里不是鬼域！”钱小乙眨了眨眼，他走到墙边的窗户前，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景色，熟悉的霓虹灯在他眼前闪烁，于是，钱小乙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很惊讶，对吧？没想到我会在现实之中等着你吧？钱小乙？”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钱小乙转过身去，正好看见芦屋吉助从吧台后的小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清酒，站在了吧台后。
就好像他是这间酒吧的酒保一样。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钱小乙说道：“鼎鼎大名的黄泉居酒屋，其本体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一间西式的酒吧。”
“看出来了么？”芦屋吉助说道：“没错，这里就是真正的黄泉屋，除灵师们每一次进入鬼域，在现实之中都会汇聚到这个地方。”
“鬼域……这么说，你果然已经是认知派了。”钱小乙说道：“这可是认知派自己生造出来的词。”
芦屋吉助轻笑一声，拿出了一杯子放在桌上，说道：“这个嘛，谁知道呢~”
钱小乙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未波的状况，在看到她呼吸均匀之后，松了口气，看起来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于是钱小乙看向芦屋吉助，问道：“你把她怎么了？明明制服了她，却没有停下往生地藏，你是在引我过来？”
芦屋吉助笑道：“是啊，你是一个重视情义的人，只有这样，你才会为了同伴踏入未知的危险区域，从而离开鬼域，我知道你肯定藏着一个杀手锏，所以我不会给机会，让你对我用出来的。”
钱小乙看向四周，问道：“那你一定在其他的房间藏了几个拿着武器的打手咯？”
“不用担心，没有。”芦屋吉助笑了笑：“我不会那么做，正如你在现实里也不敢对我出手一样，我在现实之中也不需要对你出手。”
钱小乙苦恼的说道：“因为在现实里，我的势力和人脉完全不如你啊，如果你想搞我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在场。”
“正是如此。”芦屋吉助说道：“请坐吧，说起来，你在黄泉屋里几乎不怎么喝那里的酒，这让老朽很受伤呢，明明那味道是我调试了不知道多少遍，才弄出来的好酒啊~”
“其实也不是戒备什么的，我只是喝不惯日本清酒而已。”钱小乙说道。
芦屋吉助说道：“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不如趁现在，我请你喝一杯吧，这里放着的都是真正的好酒，各个国家的都有，你想喝哪瓶都可以。”
钱小乙看了眼酒架，略过了那些名贵的好酒，指着一瓶酒，说道：“那，给我来瓶老白干。”
这种酒，钱小乙以前陪他师父的时候偶尔会喝一点，也算是熟悉的味道。
“这可是烈酒，你可别喝醉了。”芦屋吉助转身把那瓶酒递给了钱小乙，钱小乙拉过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吧台上，芦屋吉助拿出了两碟小菜，两个人就像是熟悉的酒友一样对坐着，一边小酌，一边聊着天。
“这间酒吧……”钱小乙打量着酒吧的装潢，问道：“有什么故事吗？”
“有。”芦屋吉助说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因为消防措施没有做到位，烧死了几十个人，后面传出了很多传闻，没有人敢买下这里，我看这个地方不错，于是买了下来，当做了黄泉屋的本体来使用。”
“原来如此。”钱小乙点点头，前来黄泉屋的除灵师们会在歌舞伎町的鬼域中晃悠，最终全部汇聚到这里来。
如果是铃木那种特殊人士过来看的话，大概会看到一屋子奇形怪状的人士呆滞的坐在酒吧里，面无表情。
但对于通灵者和普通人来说的话，来到这里后就只能看见居酒屋了。
“你在这里慢悠悠的喝酒，不在乎黄泉屋那边吗？”钱小乙又问道：“那边的话，现在对于你来说，情况可糟透了，你的式神都被我的人给压制了，恶灵到处乱跑，你孙女那边我也派了人，这样你都不过去看一眼？”
芦屋吉助瞧了他一眼，说道：“对老朽就不要用这种低级的伎俩了，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打造黄泉屋是为了小菊，那么只要小菊没有事，黄泉屋变得如何，全都无所谓，而且，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小菊的情况，你认为他们真的可能控制小菊吗？”
第805章 敌在本能寺 其二（24）
钱小乙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是，小菊已经成为了这边黄泉屋都市传说的核心，所以她是无法被通常手段消灭的，就和其他的都市怪谈一样。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消灭她来遏制你的力量。”
芦屋吉助看着杯中酒，说道：“那是当然的，消灭了她，你就等于多了我这样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控制了她，就等于控制了我……我说的没错吧？”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钱小乙说道：“毕竟谁能想到，作为除灵师阵营的领袖，那位鼎鼎大名的芦屋吉助大人，居然会是内鬼呢？”
芦屋吉助问道：“你说我是内鬼？”
钱小乙问道：“不是的话，为什么你会眼睁睁的看着百鬼发展重大起来？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组织了吧？还有认知派的理论，也是有人告诉你的吧？”
“呵呵……认知理论，一切的源头……”芦屋吉助苦笑了一声，他就像是个普通的醉鬼老头一样，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后又继续倒上一杯，然后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愿闻其详。”钱小乙摆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芦屋吉助的眼神开始飘忽，似乎是在回忆往事，他说道：“那本来是我最光辉的一段日子，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那是进入新千年之后，芦屋吉助在除灵师界声望最高的时候，他在东京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终于洗刷了芦屋家人见人怕的污名。
芦屋吉助说道：“虽然芦屋道满是与安倍晴明齐名的角色，但对比那位更出名的安倍晴明，芦屋道满可以说是人憎鬼厌的代名词，一提起他，那就是‘诅咒’、‘阴谋’、‘邪恶’之类的负面词汇，在每一个故事当中，只要涉及到这位大阴阳师，总是会担当反派，这让年轻时候的我很不满，所以我才来到东京，开始作为除灵师，活跃在行业内。”
钱小乙笑道：“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种理由才当除灵师的吗？”
“人人都有年轻的时候。”芦屋吉助看向钱小乙，说道：“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什么都不畏惧，哪怕是捅破了天都满不在乎。”
“你是在说我太年轻？所以看不清大局？”钱小乙也不在意，继续问道：“所以，是什么让你发生了想法上的改变，从一热血青年，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呢？芦屋大人。”
他在“芦屋”这两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读音。
芦屋吉助就像是没有听出来钱小乙话语中的言外之意一样，说道：“我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活跃的，我经历了整个日本最辉煌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人人都在经济泡沫之中做着美梦，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但是一旦这个美梦破碎，那些妖魔鬼怪也会随之到来。在经济泡沫破碎之后，经济下行，负面的情绪充斥着整个日本，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除灵师的时代就此开始。”
“因为人心灰暗，所以鬼神之说也盛行了起来么？”钱小乙道：“这也难怪，因为现实中的不如意，人人都想找到一个精神寄托，所以普通人的不幸，其实是除灵师行业的幸运，真是讽刺啊~”
“谁说不是呢~”芦屋吉助说道：“那时候，正是各种玄学流派盛行的时候，气功、超能力，UFO、外星人……无数教派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托了那个年代的福，不少有本事的除灵师开始崭露头角，我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芦屋后人的光辉，我得以在其他人中脱颖而出……”
“恐怕不光是因为这个名头吧？”钱小乙说道：“还有你自身的能力。”
芦屋吉助笑了笑：“别看老朽这样，嘴里说着什么要洗刷污名，其实还是蛮为芦屋家自豪的，毕竟芦屋家的阴阳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革新与完善，在研究上早就超过了日本其他的除灵师家族，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有着绝对的自信，在同时期的同行之中，能够入我的眼的，没有几个。”
“然后，他们就全都死掉了。”钱小乙说道。
芦屋吉助沉默了，他叹了口气，低头喝了口闷酒。
“能说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死掉的吗？”钱小乙好奇的问道：“想必原因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对吧？被裂口女团灭……虽然我知道古典派的除灵师在面对都市传说这种新型的鬼怪，会因为信息量的不足而吃大亏，但是啊，既然是最顶尖的几位除灵师，就算被重创，你们也一定有着保命的手段，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芦屋吉助看着酒杯，说道：“我之前说过了，因为那些奇怪团体的出现，除灵师们的生意也好了起来，但那些鬼怪的实力也变强了，有时候需要复数的除灵师才能够对付，当时有很多实力不足的除灵师遇到突发状况后没办法自救，死在了委托之中，于是一个神奇的现象出现了，以前那些独来独往的不同流派的除灵师们，开始抱团交流了。”
钱小乙点点头，他也了解过日本这边的环境，因为各种历史残留的因素，日本这边的宗教信仰一直是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佛教、神道教是最大的两个势力，但是神道教本身就有很强烈的地域性质，不同地方的神道教供奉的往往是不同的东西，只是因为政治的因素统合在了一个宗教体系之下，实际上还是山头林立。
然后是近代之后各种文化的入侵，导致这边的宗教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
而与宗教息息相关的除灵师们也继承了这种混乱的模式，几乎大大小小的传统除灵师家族，都有着自己的流派理论，无法统一，所以这也导致流派之间几乎不做任何学术沟通，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套做法。
直到信息时代的到来，加上九十年代的特殊性，除灵师们才终于打破了隔阂，开始了交流。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个因素，让除灵师们聚到了一起。”芦屋吉助说道：“【都市传说】，这个除灵师们的古老敌人，在新的时代的来临后，进化了。”
第806章 敌在本能寺 其二（25）
都市怪谈中的怪物，其实古已有之，不过以前它并不是这个名字，它有一个更古老的名号【传说】。
一个游商货郎走到某个新地方，说了一新奇的恐怖故事，那么在那个地方，故事中的怪物就很可能变成人们口口相传的真实存在的东西，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怪物的形象经过了修改，故事的逻辑得到了增强，最终就演变成了一个个恐怖的妖怪的形象。
而又有好事的学者、画师，将这些民间的习俗、传说收集了起来，画成了册，编成了书，让其更加广为流传，印在了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