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臣服于主！”天使身上的眼睛集中在了钱小乙身上，让他身上的那些粘液开始颤抖，钱小乙强顶住压力，喊道：“琉璃院大师！”
与圣光不同的金色光芒出现，琉璃院弘明慢慢的走过来，挡在了钱小乙面前，也遮挡住了天使的视线，他抬头看向天使，说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纸野？因为没有神明的存在，就想要倒施逆行，去欺骗所有人？”
“琉璃院！你难道不懂吗？”天使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激动：“人类，必须拥有神明！就像你信仰你的佛祖一样！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感受吧？”
“佛是觉者，不是神。”琉璃院弘明说道：“我从不相信神，明光流的修炼也不是为了膜拜神，我们不一样。”
“那你就一起留在这里忏悔吧！异端！”天使浑身的眼球颤动了起来，整个圣堂的光芒大作，似乎要将眼前的这些人都净化一般。
就在这时，钱小乙说道：“让你们久等了。”
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琉璃院弘明双手合十走开，让出了位置，露出了他身后的钱小乙。
此时的钱小乙身着一套高级黑色西装，胸口的口袋里精心折叠着一只手帕用作装饰，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已经不再肮脏的暗红色领带，带着傲慢而鄙夷的笑容，说道：“鄙人灵空株式会社，【社长】钱小乙，请多指教。”
“你这家伙！”星场让无奈道：“搞这么帅干什么！”
“异端！”圣堂的光芒笼罩向了钱小乙。
钱小乙用皮鞋磕了两下地面，黑色的液体从他脚下不断扩散，和洁白的圣堂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在这滩液体的范围内，仿佛圣光也无法再照射进去，空气中充满着纸币的油墨气息和硬币金属气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诸位，准备好迎接世俗的折磨了吗？”钱小乙问道。
第759章 窄门（30）
那些黑色液体以钱小乙为中心不断的扩大蔓延，最开始受到影响的是金刚。
本来已经失去战意的金刚此时跪在地上，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如同孩童一样脆弱和无助，如果非要形容他现在的状态的话，日本著名作家太宰治曾经用过的一个作品副标题就很合适【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金刚在为自己给别人添麻烦而忏悔，为自己居然在如此神圣的地方，在神的注视下使用暴力而忏悔。
但当那些黑色液体蔓延到金刚的身下的那一刻，一股令人烦躁的压力接踵而至，将他的忏悔中断。
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过，比如学生在偷懒玩手机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的论文、作业还没有完成，然后更加紧张的玩手机。又比如作家沉迷摸鱼无法自拔的时候，忽然发觉今天的字还没有码，然后只能选择在巨大压力下继续摸鱼，等到死线才开始码字。
而随着这种压力不断的加大，慢慢的就变化为了“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必须加班”、“又被老婆骂没出息了，吵着要闹离婚”、“家里小孩的学费还没有着落，我不能被公司裁”、“家里人病了，需要医药费”、“中年失业了，只能去送外卖了”等更严重的情况。
这些压力给人的感觉是琐碎的，悄无声息的，但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它们却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压在人的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金刚也是如此，那莫名的压力不断的干扰着他的思维，已经有些让他无暇自艾自怨了，烦躁的情绪充斥着金刚的脑海，他的拳头缓缓握紧，脑门青筋暴起，在压力迅速积累到一定程度后，金刚愤怒的蹦了起来，爆发了。
他怒吼道：“好烦呐！就不能让人安静的黯然神伤一会儿吗？”
在他怒吼出声的那一刻，金刚的意识回到了体表，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周围的众人，以及面前的敌人。
他想起来了！自己明明还在战斗中，哪有时间黯然神伤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刚狞笑着捏着拳头看向祭坛上全身都是眼珠子的天使，说道：“但现在我非常想要揍人！”
天使在看到钱小乙身下不断流淌的那滩黑色液体后，浑身都气得发抖，全身上下的眼珠子都爆出了血丝，他喃喃道：“这是何等的亵渎啊……”
那股世俗且肮脏的气息与整座圣堂都格格不入，只要沾染到那液体的信徒，都会失去一贯的幸福笑容，变得恐慌和痛苦起来。
如果说踏入这座圣堂会让人忘记世俗的烦恼，那么现在这股完全相反的力量会强行把人给拉回来，直面生活的压力。
“啊……祸津神又能用了。”星场让手臂中渗出了蠢蠢欲动的黑泥，他不可思议的感受着体内的力量，说道：“而且居然还更活跃了。”
钱小乙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笑容，说道：“很多人信仰宗教是为了逃避现实中的压力，找到精神上的寄托，那么我就把他们拉回来！人面犬的力量虽然恶心，但是却意外的克制这里呢……啊，不，应该说，他们是相互克制的关系，就像是光与暗，水与火。”
不止星场让，琉璃院弘明的能力也慢慢恢复了过来，他虽然站在黑色液体之上，但浑身散发着温和的金光，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显得更加的圣洁了。
伏木阴身体内爆发出强烈的黑气，一直被压制的怨念终于被解放了出来，白袍医生、黑袍狂信徒……他的背后不断浮现出各种面容痛苦的虚影，在冲着天使张牙舞爪，如同为虎作伥的伥鬼。
只有犬山平太一副想吐的样子，捂着自己胸口说道：“感觉好不舒服……让人想死。”
他的身体内不由自主的蹿出了乱麻似的黑线。
钱小乙笑道：“太嫩了，平太郎，这就是大人平时感受的压力啊。”
那滩黑色的液体在扩散到一定范围后，就不再蔓延了，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而在这片范围之内，几乎所有的事物都被染上了俗不可耐的污渍。
“亵渎！恶心！”天使震怒的喊道：“带着这力量给我下地狱去吧！异教徒！”
他布满眼珠的翅膀一振，强烈的圣光汇聚在他身上，带着这神圣的光芒，天使冲向了钱小乙的位置，如同面对一个生死仇敌，此等肮脏亵渎力量的源头，他必须消灭掉！
“这里是我辛辛苦苦建造的圣堂，不允许你来玷污！”天使怒吼着。
“神父！！！”伏木阴化作黑烟飞向空中，拦在了天使的面前，全力向前挥出一刀，砍在了天使面前一寸就无法再前进，但从他的黑烟之中蹿出了十几道黑色的影子，嚎叫着冲向了天使。
虽然这些伥鬼在触碰到那些圣光后就尖叫着开始消融，但它们也成功的拖延了天使的进攻脚步。
“伏木一个人顶不住，我们也上！”星场让看向天空中伏木阴和天使的战局，伸出手，喊道：“祸津神八岐大蛇！”
星场让的背后，黑泥变化成了一条浑身渗出黑泥的八头大蛇，所有头颅都咬向了天使，将他死死的困在空中。
犬山平太喊道：“去死！”
他抬起手，黑线纠缠在一起，化作一把长矛，刺向了天使，将他贯穿！
“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就由我来进行最后一击吧！”金刚哈哈大笑，他握紧拳头，身体内所有的血气都集中在了一点，整个右拳慢慢的变红，然后绽放出炽热的光芒，他将黑泥八岐大蛇的身体当做了踏板，冲向了空中的天使。
“吃我一拳！”金刚怒吼道。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天使身上！
“漂亮！打中了！”犬山平太振奋的喊道。
金刚的全力一击，只要能够打中人，没有几个能够受得了的。
轰！天使被金刚一拳头打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祭坛之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成功了吗？”金刚喘着粗气落在了地面上，看向那边。
“此处，没有死亡。”伏木阴说道。
天使从坑中升了起来，浑身的缺口开始愈合，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说道：“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可恶！”金刚骂道：“这样岂不是和那只大狸猫一样了吗！钱先生，现在该怎么办？钱先生？”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钱小乙貌似根本没有和他们一起进攻，他转头一看，然后终于发现了钱小乙在干嘛。
第760章 窄门（31）
“不好！上班要迟到了！”
“打搅了，愿意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吗？”
“好挤啊！为什么电车会这么挤啊！要被压扁了！”
“这个月省吃俭用一点吧……”
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数不清的人面犬嘴里喃喃念叨着奇怪的话语，在圣堂之中撒着欢。
有的人面犬抬起腿对着柱子嘘嘘，有的则七歪八倒的抵着墙呕吐，有的则追逐着那些幸福的信徒，把身上的污渍粘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眉头紧皱，感觉到痛苦。
不止如此，那些黑色液体中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着人面犬，这些脏兮兮的恶心怪物就像是蟑螂一般增生着，遍布每个角落。
“去吧！小的们！把我们公司的势力扩大一些！垄断整个行业！”钱小乙漫步在圣堂之中，走到哪里脚下的黑色液体就蔓延在哪里，如果从正上方来看的话，他就像是一根粘着大……呃墨水的拖把，在涂抹着干净的白纸，想要把所有的地方都涂黑。
“你在干什么啊混账东西！！！”天使狂怒的喊出了声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过，他的心血居然在以这种方式被玷污，简直就是在往他的心脏上捅刀子，让他心痛无比。
他身上的眼珠子渐渐充血，红色的血丝遍布所有眼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红了。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不许！再玷污！我的教堂！”天使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圣堂，他想要冲向钱小乙，阻止这个混蛋的所作所为。
钱小乙冷哼一声：“想要进行恶性商业竞争吗？不用管他，小的们，继续扩大公司的势力！保安，给我拦住他！”
“是！社长！”人面犬们高声喊道。
“谁是保安啊！”星场让也察觉到了钱小乙的用意，他说道：“小乙在消减神父的力量来源！我们拖住他！”
“明白！”金刚露出了笑容：“这是我最拿手的工作了。”
琉璃院弘明身上的僧袍无风自动，他轻轻一跃，漂浮在半空中，拦在了天使的跟前，说道：“纸野，放弃吧，你的弱点已经被找到了。”
“滚开！琉璃院！！！”天使癫狂的喊着，背后的翅膀膨胀生长，变得更加的宽广，只是扇动一下，便扇起了一阵狂风，而琉璃院在狂风之中却巍然不动。
“给我……下去！”金刚的身影出现在了天使的上方，他双手合拢在一起，捏成一团，一记重锤轰在了天使的脑门上，将其砸向了地面。
“祸津神！”
在他还没有砸到地面上的时候，黑泥八头大蛇就开始对着他狂轰滥炸。
而在他落在地面后，无数条黑线袭来，刺穿了他浑身上下，并化作了绳索将他牢牢捆住。
即使是这样，天使仍有一战之力，他怒吼一声，站了起来，将所有的攻击都弹开，全身的视线死死钉在远方的钱小乙身上，双翅从根部慢慢的染黑。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圣堂也开始变得腐朽，恐怖的血丝脉动着沿着高大的柱子向着上方生长。
“这是你们逼我的……有光，就有暗……”天使喃喃道：“为了缔造这纯洁的地方，就必须将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给隐藏起来……既然你们想要毁了我的梦想，那我也要毁了你们！”
“喂喂喂！”星场让环顾着周围，喊道：“小乙！这家伙还有三阶段啊！你有其他办法吗？”
钱小乙双手插兜，说道：“星场保安部长，不要紧张，都是技术性调整，而且这不正是说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了吗？失去了圣域的效果，他可能会变得很强，但这也就意味着，他马上就会失去不死的特性。”
“啊，原来如此！”星场让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吐槽道：“话说我怎么才是个部长啊！连平太郎都是个课长来着。”
金刚大笑道：“正合我意！总算能够把这家伙给干掉了！尽管来吧！”
他最讨厌那种不找到规则就无法打败的对手了，现在硬碰硬的局面才是金刚想要的。
琉璃院弘明叹了口气，喃喃道：“纸野，你的业障，就由我来终结吧。”
众人死死盯着天使，等待着他的双翅完全变为漆黑，就像是比赛开始的倒计时一样，只要时间一到，你死我活的最后一局就会开启。
就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即将过去，生死决斗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在祭坛位置后面的墙壁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异样的波动。
“什么东西来了！”星场让警惕的看向那边。
“是她！”伏木阴低吼一声，身体在颤抖。
只见在圣堂最中央的墙壁上，圣人天原真理身边的人像忽然绽放出了光芒，油画中的那名女子从画中走了出来，她身披洁白的长袍，赤着脚，踩着看不见的阶梯，慢慢的走了下来。
随着她的到来，整座教堂的腐化停止了下来，那些血丝和腐臭的血肉也开始消退，将原来洁白的模样显现了出来。
犬山平太看着那道身影，嘴唇蠕动了一下，喃喃道：“一？！”
“早船千鹤！！！”
伏木阴细心裂肺的叫了起来：“把阳子的灵魂……还给我！！！”
“镇！”钱小乙道。
在伏木阴即将冲上去的那一刻，钱小乙捏着法诀，念出了咒语，伏木阴额头上的符咒显现，保持着愤怒的姿态，被定住了。
“这就是那个【怪物】女人吗？”星场让如临大敌：“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脸啊……”
此时的早船千鹤并不像是他们之前见到的那样的恐怖，反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和圣洁。
她来到了天使的身边，将手贴在他的背上，说道：“够了……纸野，停止吧。”
天使身上的漆黑颜色缓缓散去，那些眼睛也闭上，双翅化作了漫天的羽毛，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