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乙转头吼道：“你要是坚持不住，我们全都得死在这！”
“你们别吵了！”金刚这时候也急了：“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啊。”
钱小乙吼道：“闭嘴！乖乖的当一个盾牌就好了！”
金刚生气的说道：“就算是钱先生，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僵尸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相互争吵，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喃喃道：“真是有趣，到了关键时刻，本性就暴露出来了吗？人类啊，还是什么时候都没有变过呢~”
正当它还在看戏的时候，它并没有发现，一只亡灵在冲向结界方向的时候，稍微有一点偏离路线，在经过它身边的时候，忽然转身，手掌中杂乱的黑色符号扭动了起来，从亡灵手掌之中跳脱而出，化作了一把尖刀，砍向了僵尸。
“伪装吗？”僵尸眼珠子微微转动，看到了这一幕，但它并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它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伤害不到它，它准备在利刃落在它身体上的那一刻进行反击。
僵尸没想到的是，那把扭曲的细长利刃并没有直接对它进行攻击，而是擦肩而过，斩断了它肩膀上的一丝银白头发，那一缕头发在离体后立即蠕动了起来，却被亡灵紧紧捏在了手里，这不正常的行为让僵尸察觉到了危机。
于是它不再无动于衷，而是挥动手掌，用尖锐的黑色指甲刺向了那只伪装成亡灵的敌人。
“到手！”亡灵拿到头发后快速退去，同时喊道，他的伪装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露出了寺尾郁的本来面目，寺尾郁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只手掌越来越近，速度快到让他闪躲不及。
而在寺尾郁行动成功的那一刻，钱小乙三人也不再吵架，而是默契的同时冲出了结界，朝着僵尸发动了进攻。
“破军！”
“吃我一杵！”
“去死啊！”
三人的攻击几乎是同时到达，以僵尸为中心产生了剧烈的爆炸，灰尘与烟雾弥漫，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金刚就扛着寺尾郁从烟雾中冲了出去，随后而来的是钱小乙与铃奈，他们朝着某个计划好的方向疯狂逃窜。
“成功了！”寺尾郁看着手里不断扭动的头发，脑袋上全是冷汗，刚刚那一下把他吓得不轻，他有些颤抖的说道：“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失败了。”
铃奈得意道：“要不是我的演技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说不定你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金刚，你的演技太烂了！那种浮夸的语气差点让我们露馅。”
金刚尴尬的说道：“我平时也没练习过啊。”
“别闲聊了。”钱小乙说道：“按照原计划行事，阿郁，快点解析这东西。”
“我在做了！”寺尾郁说道。
烟雾散去，僵尸毫发无损的看着四人逃窜的方向，然后面无表情的追了过去。
第680章 恐山行（33）
寺尾郁坚信，钱小乙给他指出的道路虽然艰难，但只要坚持下去，绝对能够让他超越蛭田，甚至超越那位自己视为偶像的魔女，成为真正的最强咒术师。
这条道路无法直接让他的实力有着飞跃式的进步，不过却让他拥有了更多的选择，如果说以往他对诅咒的理解和用法，就像是用树枝去殴打敌人的猩猩，就算继续走下去，上限也就是一只会扔石头的强壮银背大猩猩。
那么钱小乙给他指明的道路，就等于让原始人发现了火。
这火焰虽然微小，但前途无量，它可以用来烹饪、加工工具、攻击敌人……以这小小的火焰为中心，可以延伸出无数更高深的学问，是文明的起点。
现在，他正在用这种“文明”的方式，来试图解析那只僵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被金刚抗在肩膀上，不是因为他受伤了跑不动，而是因为他要用心去研究掌心的那缕头发。
“我错了，敌人真的很厉害。”金刚边跑边说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存在啊，我们的攻击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
铃奈说道：“寺尾这家伙不是成功了吗？虽然只是一根头发。”
寺尾郁盯着手里的头发，随口解释道：“那是利用之前金刚身上中的【尸毒】才办到的，我利用了敌人自身的力量，但效果有限……不过等到我成功的将敌人的力量解析完成，我就可以制作一种特定的诅咒来针对它了，就像是病毒一样，这就是我得到的全新的能力……哼哼哼哼~”
说着他就中二的冷笑了起来。
“你还是好好工作吧……”铃奈还没有说完话，队伍就停了下来，她刚想问，就看见了前方的景象。
只见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拦路的湖泊，那竟然是由血液组成的，在血月的映射之下，血液不断翻涌沸腾着，隐约还能看见在湖里沉浮挣扎的亡灵，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地方！”铃奈问道：“景区里有这种地方吗？”
钱小乙说道：“血池地狱么……”
金刚傻眼了：“搞错了吧？那不就是一个小池子吗？”
在现实世界中，景点里的所谓血池地狱就只是一个不大的池子，浅到可以看见池子底下被游客抛进去的硬币，没想到在灵界之中居然化成了这种天然的屏障。
钱小乙回头看了一下，敌人的大军越来越近了，他说道：“铃奈，能送我们过去吗？”
铃奈道：“我尽量试试，比起之前，我的力量被削弱了。”
山神面具喊道：“还不是你们拖拖拉拉的！”
铃奈没有理聒噪的山神能面，她伸出了手，那湖中的血液沸腾的越发厉害，一条红色的道路从湖泊中升腾而起，不断的向前延伸，他们当机立断，直接冲了过去，而道路在他们经过之后就开始坍塌，以防敌人也利用这条路跟过来。
道路两旁不断的有亡魂从水中冲出来，想要拉他们下水，不过钱小乙可不把这些残魂放在眼里，抄起铜钱剑，化身杀神，根本就没有亡灵能够靠近他们，他带领着队伍一路向血池的对面跑去。
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但铃奈习惯性的向后看了一眼，立刻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好！那只僵尸追过来了！”
不是游泳，也不是飞行，那只僵尸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死气，双腿没有任何发力的动作，就这么诡异的跳起，如同感受不到重力一样，它每次落下，血池之中便回涌出无数的亡灵，争先恐后的成为它的落脚点，让它如履平地的追击。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的速度比他们还要快！身边还跟着一大波亡灵，如同潮水一般朝着他们涌来，想要将他们彻底淹没。
“要被追上了！”铃奈转头喊道：“钱先生！快想想办法啊！我拦不住它！”
“稍安勿躁。”钱小乙说道：“差不多要来了，我们的支援。”
说着，他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和未波的视线对视上了。
寺庙院中的祭坛之上，未波注意到了钱小乙的眼神，马上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她双手合十，手中拿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在场的其他灵媒和僧人马上就听出来了，未波已经转换了祈祷的对象。
“怎么回事？步骤不对吧？”
“现在是念这个的时候吗？”
“她现在是主祭，按照她的节奏来。”
参与仪式的通灵者们也纷纷配合未波，改变了咒语。
除了未波，由鬼藤龙光带领的那帮来恐山特训的除灵师也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分散在寺庙周围的山道上，每个人面前都有着一尊或大或小，或新或旧的地藏雕像。
鬼藤龙光摘下了斗笠，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地藏雕像，开始念起了往生咒，这可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了。
要知道，恐山这边可不止原始的山神信仰，还有非常浓厚的佛教信仰，作为“地狱入口”，怎么能少得了这位鼎鼎大名的地藏王菩萨呢？所以恐山无论在哪个角落看到地藏雕像都不奇怪，谁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石像被摆放在山里。
如果说山神是负责人间这边事物的神明，那么地藏就是专司冥土了。当所有通灵者都开始发力，祈求这位大能的回应之时，鬼域中那片血池地狱也发生了变化。
“湖里有什么东西！”铃奈喊道。
湖水震荡，一尊无比巨大的地藏雕像从湖中升起，引起了滔天的波浪，将湖中的亡灵们冲涮到了一旁。
仰望着这一尊地藏，众人感觉自己现在无比的渺小。
地藏的石像依旧是那样一副慈眉善目的慈悲表情，一动不动，低头看着众人，亦或者是看向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僵尸。
在地藏石像升起之后，僵尸就停止了追击，它凝望着地藏菩萨，还是用那沙哑的腔调喃喃道：“这就是你们的依仗吗？请出这么一位，来镇压我这个无法安息的亡灵？真是不尊重老人呢……”
钱小乙他们可不管那么多，他们趁着地藏停下来的当口，赶紧逃跑，一路逃到了湖对岸，到了这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追过来吗？”金刚放下了寺尾郁，回头看去，巨大的地藏雕像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而如果他们能够看见雕像正面的话，会发现，那位地藏菩萨居然留下了两行血泪。
第681章 恐山行（34）
铃奈看着远处那尊伫立在湖泊之上的巨大地藏雕像，说道：“好像没有跟过来，是被地藏大人给镇压了吗？果然对付亡灵还是要请这一位啊。”
钱小乙手里拿着罗盘，确认了一下方向，说道：“我们往这边走。”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朝着之前布置好的场地走去，那里才是他们准备的战场。
“为什么不趁机发动攻击？”金刚问道：“既然地藏菩萨能够压制对方的话，我们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进攻？就算无法攻破对方的防御，也可以找机会封印它的吧？”
铃奈冷笑道：“你想的太好了，哪有那么简单？那只僵尸可是分走了山神的权柄，如果调动恐山的力量来反抗的话，我们根本无法完成封印。”
金刚有些纳闷：“那它岂不是无敌了？僵尸都是这样的吗？可比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啊。”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不是。”钱小乙说道：“至于它为什么能变得这么强，而且还能有自己的思维……也许我们可以问问这位始作俑者。”
金刚一愣，然后马上就看见了在前方的河道边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看着川流不息的河川。
河岸的对面是遍地的红花石蒜，又或者说是彼岸花，正随着微风摇摆着，在月色下显得万分妖艳，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许就是在欣赏着这一幕只有地狱才能够看到的美景。
“是桃婆婆！”金刚惊呼。
“这里是三途川。”桃婆婆没有回头，就这么喃喃说道：“是生与死的交界之地，传说人一旦经过了这一条界限，就无法再回头了。我跟着师父见过了无数的生死离别，本来以为我早就习惯了，却没有想到，当死亡降临到自己身边，带走了朝夕相处的人之后，我却发现只是未到我自己身上而已……”
钱小乙走到了桃婆婆的身边，没有说话，此时的桃婆婆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迷迷糊糊的样子，她看着三途川，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有的只有一片茫然。
“有时候看电视里，亲人走后会很伤心很伤心，对吧？”桃婆婆叨叨絮絮的，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朋友聊天，她喃喃道：“但其实也有不同的反应。我师父走后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有些寂寞之外，我并没有很伤心，因为我知道，无论是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我在勉强自己尽量习惯这种生活。”
“但是，那种感觉是习惯不了的。”钱小乙接口说道：“当人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过了好久好久，都快把悲伤给淡忘的时候，经常会在某一个时候，比如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要去喊他吃饭，却又想起来人已经不在了，这种感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惆怅。”
“是啊……”桃婆婆怀念的说道：“越是亲密的人，就代表她在你生命之中占据的比重越大，她就是你人生当中组成的一部分，当她离开之后，她陪伴你的那段人生也会出现一个大窟窿，无法填补，心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填满。”
钱小乙道：“但，正因为你是一个灵媒，所以你才会尝试去填补这个窟窿，因为你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灵媒。”
桃婆婆第一次有了反应，她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钱小乙，说道：“我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二十年前，那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向我展示了一些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于是我就相信了他，相信凭借人类的力量，能够将亡灵从那个世界拉回来……”
钱小乙叹了口气：“我大概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用那种方法带回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
桃婆婆眼神带着绝望，看着钱小乙，说道：“你说的没错。一开始，我还对这种方法深信不疑，十分的欢喜，慢慢的，我终于确认，我召唤来的东西，那不是她……但是我无法终止，那种空虚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越来越不像那个人，而是更像个……怪物。”
“于是你想要将她遗忘。”钱小乙说道：“你以为，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抹除那个东西的存在，因为是你将它召唤到这里的，不过可惜，已经晚了。”
“……”桃婆婆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道：“它终究还是我引来的，它和我有着重要的联系。我的回忆，以及回忆之中衍生出的空虚，就是它存在的根本，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以为通过消除自身的记忆，就可以淡化它的存在，但是，我却忘了，这座山是有记忆的。我已经通过多次的恐山大祭仪式，将那个东西牢牢绑在了这里，让它不断的吸取养分，壮大着自身。”
钱小乙道：“而你却因为记忆混乱，导致根本无法记起来自己干了什么，只有主持每年一度的恐山大祭的时候，你才会稍微回忆起来它的存在。”
“我本来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桃婆婆说道：“我一直在努力的阻止它，一旦我也去了那个世界，就没有人能够压制它了，它将会成为恐山真正的主宰，而我也即将犯下滔天大错……而就在这种混乱的状态当中，我看到了你，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那股熟悉而又截然不同的气息，通过这股气息，我确定你和那个人有着奇妙的联系，也许你可以解救她……”
钱小乙叹气道：“如果你能够早点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也不用这么匆忙的面对那玩意儿……一个快要成为山神的僵尸？真是有够难为人的，特别是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
桃婆婆看向眼前的河川，说道：“拜托了，请你将她送回这对岸吧，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着，桃婆婆的身影再次随风消散，钱小乙明白这是桃婆婆现在状态不佳，能力发挥不稳定的原因，隔着那么远，她老人家能把影子投射过来，就已经是非常牛的了。
“算了……敬德，就让我来会会你制造出来的怪物吧。”钱小乙转过身去，看向来时的方向。
这一刻，那地藏的雕像轰然倒塌崩裂，在血池之中溅起无数的水花，而那道穿着羽织的干枯身影也由远及近，落到了他们面前。
第682章 恐山行（35）
僵尸用它干枯的眼眶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依然是用那种沙哑的口吻，开口问道：“原来如此，特地跑到这里来了么？是在这里布置了什么东西？算了，无论布置什么，都是徒劳的……”
想到刚刚那座巨大的地藏雕像就那么崩塌，金刚的额头上迫于压力流下了冷汗，他忍不住开口道：“居然连那位地藏菩萨也无法阻挡你吗？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东西？还真是失礼呢~”僵尸有些幽怨的说道：“居然说我这个老人家是‘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完全不懂得尊敬老人啊……”
铃奈脸上的山神能面说话了，它冷笑道：“还能是什么？它之所以能够抗衡地藏，还不是靠着我的力量才做到的？”
钱小乙点点头，这一点那个自大的面具还真没有说错，看起来像是这只僵尸强大到了能够让神明恐惧，实际上，它只不过是利用了原始的山神信仰认知，来对抗外界传入的佛教认知，虽然在现代日本，这两种信仰已经有些融合了，但本质上，它们其实还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僵尸没有着急着进攻，它只是站在外围，仔细的打量着众人的状况，并且将目光集中在了寺尾郁身上，说道：“话说，你们刚刚就一直在保护这个咒术师呢，明明他体内蕴含的诅咒是那么弱小，但你们却如此的重视……是和之前他窃取了我的一丝气息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