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就是你们不一直没穿过么,借这个机会给你们弄一套。”于大为说。
“没必要,浪费钱。”于老蔫闻言当即拒绝了,“真要有钱把你那个厂子大门好好弄弄,那个铁皮门现在到处都是铁锈,除都除不掉。”
“行吧,晓得了。”于大为苦笑了一下,老爷子都发话了,他能怎么办。
晚上于大为一家三口又待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前院。
隔天准备了一下,于大为,于老蔫两个人开车直奔油城。
于大为车里是老婆孩子,大爷大娘,二姐,后面的小红车除了爸妈之外,还有二姐夫,跟两个孩子。
至于于大富的其他几个姐姐,到时候坐三舅弄过来的大巴车过去就行。
到了市里,于大为跟二舅,舅妈见了一面,之后这两人便带着大爷大娘离开了,去商场选礼服。
于大为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到婚礼现场,帮忙布置,顺便看看于大富。
距离婚礼还有一天,他甚至都能猜到于大富跑到哪借酒消愁。
万强集团建设,东安小区主体六层。
整个小区还只是初步成型,周围全都是钢筋混凝土主体,没有窗户,更没有门之类的。
一个身体消瘦的青年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瓶五百毫升的二锅头,旁边还有一袋炒熟的花生,以及一瓶未开封的二锅头。
他正一边欣赏着远处的风景,一边咀嚼着花生米喝着高度二锅头。
他经常来这个地方,因为这栋房子在初建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有他挥洒的汗水。
“踏踏踏。”
就在他一个人排解心中的苦闷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这栋楼目前处于暂时停工状态,谁会来这边?
就在青年回头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从楼梯口的方向走上来,对方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头上戴着狗皮帽子。
“大哥?!”青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清楚对方怎么找到这儿来。
于大为来到六楼以后没说话,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气,顺带着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
一个三室两厅,这家伙坐在人家次卧旁边有吃有喝的。
“你也是真讷呀,零下二三十度,跑六楼来喝酒,帽子也不带。”于大为走到跟前,将自己的狗皮帽子摘下来,扣在了小老弟的脑袋上。
“大哥,你,你咋找到这儿来了呢?”于大富依旧震惊不已。
“想知道?走,换个地方喝酒去,到时我再告诉你。”于大为朝于大富挥了挥手,也不管对方跟没跟来,转身就往楼下走。
于大富想了想,将酒跟花生米收起来,快步跟在了大哥后头。
“所以你咋找这儿来了呢。”
“听二舅说的,一有事儿就喜欢来这儿喝酒,夏天就算了,冬天还敢来瑟,也不怕吹感冒了。”于大为以大哥的身份训斥着身后的老弟。
上辈子也是,于大为发现于大富不在婚礼现场后,就找到了这儿来。
只不过上辈子于大为很惨,在万强集团做最苦的活儿,打工还债。
于大富还好,本身机灵,从工地搬砖的做到了采购。
只是或许有点害怕他亲二舅跟亲三舅,呼市那边欠人钱的事儿他一直没说,一直憋在心里。
上辈子或许还能跟他这位大哥讲讲,这辈子,估计油城应该没有人知道,他在呼市有一笔十万块钱的巨额欠款。
第497章 爱吗?
哪怕对现在的于大为来说,十万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开垦五百亩荒地的时候,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可是连五万块钱都不到,再加上机器的维修保养都是自己负责,更省了一大部分。
十万块钱或许对现在的二舅而言无所谓吧。
如今万强集团初步成型,也在油城彻底扎根,再加上舅妈这人背后的支持。
只可惜,于大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从小就不把任何对自己不好的消息告诉别人。
有一年这小子跟别人合伙开发地产,结果干完了活儿,对方不给钱,他直接去银行把对方公司财务冻结了,对方也动用关系,以各种莫须有的金融罪名逮捕于大富。
可这消息,从出事儿到进监狱,愣是没告诉一个人。
就连他媳妇儿也是在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才知道。
于大富性格里有老于家人的“主意正”,也有东北男人的好面子与决绝。
回春面馆,二楼小包间。
“多久没见了?”于大为点了几个小炒,把于大富塑料袋子里的二锅头拿出一人倒了一杯。
“这……”于大富仰头陷入了沉思,“得有五六年了吧。”
“是六年半了。年初我来油城的找二舅的时候听说你回来了,想去看看你,结果发现你小子好像躲着我似的,来油城好几次都没见着。”于大为将自己的餐盘朝中间一摆,另一塑料袋的花生米全都倒在了小盘子上。
“我没有……”于大富朝于大为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尴尬与不适,还有强撑起来脊梁。
其实当回老家的时候听爸妈说了很多大哥这几年的壮举,养车,开修理厂,干配件,做运输……他都无比震惊,不,应该是震撼。
当初在呼市,二哥跟他说,大哥混的还不错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家庭幸福美满,有点小钱,有个比较稳定的工作。
却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能干的这么大,在芦河已经算是龙头企业家之一了。
他回老家的那几天特别想见见大哥,想从对方身上取取经,可后来听说大哥又出差了,这才算了。
之后他就被二舅带过去干活了。
再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大哥来了,心里总不太好意思再见面,
“想什么呢,喝酒。”于大为伸手跟于大富碰了杯,五十六度二锅头入喉咙的那一刻,感觉整个食道管火辣辣的。
只是经过了几年于大为葫芦里烈酒的洗礼,他对高度白酒的耐受力确实提高了不少。
“大富,你要明白,你爸我大爷,跟我爸那是实实在在的亲兄弟,所以你跟我有啥放不开的。”于大为看了一眼于大富,“二舅私下跟我说,你性子变了,确实变了,变得有些唯唯诺诺,对谁都呲不出獠牙了。”
“还记得当初大哥带你,老二,屯子里一帮老于家的小子,一起干三队李家屯子的那帮王八羔子么?”于大为咧嘴,伸手捏了一粒花生米,“当时我们每个人的信条,不都是不做屈服别人的孬种吗?”
“唉,大哥,啥也不知道……唉。”于大富心里有苦说不出,杯中白酒一口全被他干了。
“我不知道你在呼市欠了十万块外债,还是说不知道你想傍富婆还债呀?”于大为坐在原地稳如泰山,右手抬起酒杯轻抿了一下。
“大哥?!你,你咋都知道呢!”于大富惊了!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自己不会被监视了吧。
于大为没说话,转身下楼去了车里一趟,再上来时,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到了于大富面前。
“这是啥意思?”于大富下意识拨开黑色塑料袋,下一刻便呆愣在当场,“这,这么多钱!”
“借你的,去把呼市那边的欠债还上吧。”于大为淡淡说了一嘴,“然后接下来你要考虑的就是,这个婚你到底要不要结。”
曾经于大为就听于大富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如果人生能重来,他宁愿舍下脸面跟二舅借钱,也不想这样不对等的生活。
每次去老丈人家,自己就好像奴才似的帮着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他家孩子出生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亲妈照顾着儿媳妇儿,至于自己那位老丈母娘,就过来看一眼,扔点钱走了。
好像坐月子的那个不是她亲闺女似的,哪怕这位老丈母娘再重男轻女吧,也不能如此冷漠吧。
生活的一些琐碎,于大为总是能在过年跟于大富祭祖的时候听到。
再加上两个人都在大庆,偶尔还能抽空喝点小酒,同样是听到很多不如意的生活。
于大为也一样,两个人就好像难兄难弟一样,努力支撑着残破的身体朝前走。
而今于大为有了一定能力,自然想让于大富想清楚,做出内心深处真实的选择。
“我……”于大富双手捧着钱袋子,一时之间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之前在呼市的时候,这十万块钱几乎是能把他压垮,压的他不得不匆匆告别,连夜从呼市跑回老家。
现在自己有了十万块钱,他彻底迷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王桂芝自己喜欢吗?
扪心自问,她当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喜欢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女孩儿。
可相处了大半年,对方不论是性格,谈吐,行为,其实都比自己强好多,对她如果说一点感情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甘心吗?
于大为见于大富愣愣的坐在那里如此复杂与纠结,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吃了顿饭后,让他自己想明白。
之后于大为便开车去了别的地方,至于自家这个堂弟,则是让他乖乖在后座待着,让他好好想想。
他这次来油城,其实还有一件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越野车直奔郊外的G301国道的某处,于大为突然靠在道边停了下来。
他下车朝远处看了一眼,入眼的是一片小村落,靠近道边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仓房。
说是厂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铁皮棚子搭成的作坊,于大为的右手边,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延伸下去就是世纪大道,之后就能进入到新区。
而顺着左手边继续往前走,就是去达城县,然后是SH市区,青县,之后再走就到于大为老家那边了。
于大为双脚站着的这个地方,如今连个十字路口都不是,不过从油城客运站出来的车,但凡去绥市下面几个县城的,都必经这条路。
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只不过有些屯子里的人喜欢到这边摆上一点煮好的茶叶蛋,香肠啥的。
那些开客车的司机也会习惯性的停在这边一下。
一方面是到这里就意味着出了油城市里了,后面的路基本不会再停车,所以如果有下车想要撒尿的,可以去远处的坑里面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另一方面,想要抽烟的,也可以下车抽口烟,之后车里可就不能抽烟了。
于大为曾经把远处的小作坊的铺子租下来半个,一边用来开修理厂,一边用来睡觉。
厕所是大家共用的旱厕。
那个时候自己在这个铺子刚赚点钱,结果却被一个房东突然给赶出去了。
据说是一个要开加油站的老板,把这个地皮给收了。
他忘不了房东退给自己房租的眼神,而自己白纸黑字签了三年的合同,在对方眼里简直如同废纸。
他忘不了自己十二月份顶着冷风,在街道上像条狗一样挨家挨户的找合适位置,可每一个地方租金都不是他这种能付得起的。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看重了这里不属于市区,租金低到令人发指,关键是这里还是各种大车,客车的必经之路,是妥妥的修车圣地。
他当初冒着很大的风险,又抬了一次钱,才把这个铺子弄到手里,可最后就因为莫名其妙被人收了这块地方。
让他本就碎瓷般的生活,更加裂痕密布。
那一晚,他带着从小方桌接回来的大儿子在街上溜达。
那一晚,他破天荒的带儿子吃了他人生第一次的火锅。
那一晚,骑自行车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风迷了眼睛,他哭了。
他像个伤痕累累的战士一样,再次鼓起勇气冲锋时,可结果是又一次被人打中了左腿,哀嚎的倒在了地上。
而他这次要做的,是重新像个战士一样,将曾经失去的一切全部都拿回来。
对方不是要买地皮吗?
可以!我一定会比你提前一步,把这块地皮买到手里!
你不是要开加油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