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 第662节

  槐子直接打断林雨桐,问于晓曼:“你怎么来了?”

  于晓曼的肩膀都松了几分,“跟着一个来言安考察的华侨团来的。”

  边区的经济,基本都是靠着外援维持的。姜重视他在国际上的声誉,所以,对这些个人或者组织都相当的宽容。当然了,派几个人混在考察团里,密切的关注动向,这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去里面坐吧。”林雨桐伸手拉于晓曼,“你跟我哥去里面说话。”

  于晓曼摇头:“不了,就在这里说吧。”她没料到槐子会在,“我只是……不知道该去见谁。”

  没有亲人,因为身份的问题在她的工作和生活中不可能有真心交托的朋友。这里,是她唯一一个跟她密切相关的地方,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因此,她过来,除了交代工作上的事情,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见见朋友,说说话。

  槐子的出现,算是今晚的一个意外。

  她不敢跟他太多的接触,怕的就是心里放不下。将他调离,就是不想受到情绪的干扰,结果,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又遇见了。

  怎么面对呢?面对面又该说什么呢?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自己这个念想的好。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这夹在两人中间可真是够叫人难受的了。

  槐子将常胜往林雨桐怀里一塞,“孩子困了,你们哄孩子睡觉去吧。”

  四爷端着碗跟着林雨桐去了里间,将空间给两人留下。

  常胜不停的伸手抓四爷的碗,碗里拌好的野菜馒头对他有着惊人的吸引力。四爷哪里敢给他吃这个,只得背过身,赶紧将东西塞到肚子里完事。林雨桐撩开衣服给这小子喂奶,这才消停了下来。可外面一点动静都没传来。

  只有几个小时的说话时间,你们倒是抓点紧啊。

  好半天了,才听到于晓曼道:“你……怎么了?伤到哪了?”

  槐子看着她,好半天才道,“把我调开,你心里就平静了?”

  于晓曼抬眼看他:“我们总是见面,对你对我都太危险了。你该知道的,中统那些人对内部的监察从来都没有放松过。我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们见面,哪怕叫他们看见一眼,你的底细就能被扒出来。而你在京城那边是挂着号的。留在南边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要理解我的做法。”

  “理解!怎么不理解?”槐子深吸一口气,“可我理解你,你能理解我吗?你一个人在那种环境下,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于晓曼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自从从家里离开,第七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她的眼睛一瞬间就湿润了,“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在后方相对来说能安全一些,要是遇上好姑娘,你也别耽搁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想要脱身,几乎是说不可能了。姜的案头还放着轮持久战,这本书我也看了。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五年?十年?或者更久。谁也说不好。咱们也都不小了,别为了我耽搁了你。”

  “当日我说的话作数。”槐子坐在那里一直就没动,听着这话才有些怒意,猛地站起身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于晓曼吓了一跳,过去扶住他,“到底是伤在哪了?”

  “扶我去书房。”槐子拽着于晓曼的胳膊没撒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林雨桐将常胜都哄睡了,外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也听不见了,她将孩子安置好,下巴就朝外点了点,“怎么回事?你说于晓曼真的没有办法回来?”

  “等吧。”四爷摇摇头,“除了等,想不出别的来。”

  “那还得等十年,是吧。”林雨桐一叹,一辈子最好的十年,得在这等待中度过了。

  外面有客人,她也没办法睡。合衣躺下,枕在四爷的腿上,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若有若无的歌声传来。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秋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夜夜梦家乡。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成长城长,愿做当年小孟姜……”

  这歌声清盈盈的,却听的林雨桐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四爷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都擦了,“别哭了,于晓曼可不是孟姜女……”

  “要不不打仗,我哥跟于晓曼多好啊。”林雨桐翻身趴在四爷的腿上,在他的大腿上将脸上的泪都擦了。

  是啊!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槐子将女人揽在怀里,伸手一遍一遍的顺着她的头发,滚烫的眼泪掉在他的脖子上,顺着领口往下滑,他的整个后背都烫了起来,“别……别哭了。”

  “我不想走了……我真的不想走……我舍不得……”于晓曼的声音很低,带着哽咽之声,“我不怕死,我愿意跟着你上战场去。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那地方整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怎么会不知道?

  槐子抱紧她:“那就不走了……”

  于晓曼一下子仰起头,“我就是说说,我的任务是什么,我很清楚。你有你的战场,我也有我的战场。”她的手顺着槐子的衣摆伸进去,在他的伤口上来回的抚摸,“要是我不叫你上战场,你做的到吗?”

  槐子给她把眼泪擦了,将她的手拿出来,“别乱动。”

  于晓曼的手又不老实的摸到槐子脸上,“我刚才看见你抱着孩子……要是咱们当时要是能不管不顾的在一起,是不是孩子也都那么大了。”

  槐子没有言语,千言无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去,只道:“你在那边,要注意安全。毕竟那里现在是首府,倭国人的飞机大炮将那里作为轰炸目标的可能性很大。别叫我跟着忧心。好好的活着,等不打仗了,还有很多的时间……以后我天天在家里陪你,把耽搁的时间都弥补回来……所以,千万保重自己。别再说叫我成家的话了,我等你。多久都等!”

  “多久都等?”于晓曼求证的又问了一遍,“十年?二十年?你都要等吗?”

  “我等你。”槐子深吸一口气,“要是你愿意,咱们就写结婚申请,好不好?”

  “结婚?”于晓曼不确定的道,“你要跟我结婚?”

  “是!”槐子将她裹在怀里,“你不是心里不踏实吗?不是觉得没有家吗?结婚吧。咱们成个家。你活着,我的家就在。我活着,你也有个家。不管什么时候,都记着,我在家里等你。”

  家,这可真是个久违的字眼了。自从三省丢了,自己就再没有家了。一个人这世上飘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是国仇家恨。如今,要有一个家吗?

  于晓曼抱着槐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咱们结婚……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我的家就在……别叫我再无家可归了……”

  林雨桐和四爷凌晨三点被叫起来,做这个证婚人。两人脸上的表情比廖凯还复杂,这种情况可怎么整。

  槐子和于晓曼双手紧扣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坚持。

  廖凯挠头:“按照原则,结婚当然不是不行。但是你们的情况特殊……”这一分开,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而且,敌后的斗争比想象的要复杂。“你们等等,我去汇报一声。”说完,拿着两份结婚申请就出去了。

  林雨桐拉四爷,然后问槐子:“要不,我们再进去睡会?”

  这是问要不要给他们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于晓曼摆摆手:“说说话吧。再多的时间,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徒增伤感罢了。”

  林雨桐倒了热水递过去,“喝点吧。”哭成这样,补充水分。

  于晓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想过这里过的苦,却没想到苦成这样。”说着,就看向槐子,“还习惯的了吗?”

  槐子笑了笑,没有言语。

  于晓曼看林雨桐:“他这身体要紧吗?”

  “伤的有点重,要是再晚点送来,我也无能为力了。”林雨桐倒是没瞒着,“不过以后,我哥大概会小心的。他等活着等你。”

  于晓曼拽着槐子的手紧了紧,突然出声问四爷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跟谁商量。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主要还是想听四爷的意见。

  四爷看了槐子一眼,这才道:“是大哥给你夸我了吧。有事就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话叫于晓曼嘴角翘起,然后才正色道:“侍从室要往下分配人员,我也在分配的人员之内。这事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了。我现在问这个,就是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建议没有,这个分配在没定论之前,其实是还是可以操作的。你们觉得我去哪一方面好一点。”

  将侍从室的人员分配下去,其实就是在各军团安插了一只眼睛。

  四爷想也没想直接就道:“当然是胡综南部了。连着两次你都伪装进入言安,比起其他人你对言安当然是更熟悉一些,也就比别人多了一些优势。而胡的主要任务就是对边区,行署就在西按,前沿阵地在渭楠。过了渭楠就是秦北了,离边区近。掌握了胡的动向,就确保了言安的安全。另外……万一有了什么变故,你安全撤离的可能性更好些。”

  于晓曼却又犹豫了起来,她看向槐子,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说。

  槐子笑了一声,“我不会找机会去见你的,伤好了我就回部队了。以后部队开拔到哪里,这个真是说不准的。其实你在哪里,咱们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哪怕是你在根据地,我也不可能在这里久留。所以,安心去吧。我肯定会忍住不去见你的。擅自离开我可成了逃兵了。你只安心吧。”

  于晓曼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沉默了良久这才道:“那……我回去之后争取试试。”

  凌晨四点,首长亲自过来了,当着槐子和于晓曼的面给结婚申请上签了字。并且作为主婚人,当成就叫两人结了婚。

  槐子和于晓曼面对面相互鞠了三个躬,这个婚礼就成了。

  首长跟两人握手:“结婚了,但这婚礼只能这样了。当将来革命胜利了,我亲自给你们再操办一次。还有……这洞房只怕也得无限期的延后了。”

  于晓曼抱着槐子的胳膊,眼泪就下来。槐子安抚的拍了怕,这才道:“没关系,我们都等得起。”

  首长拍了拍槐子的肩膀,却叫了于晓曼去了书房,还跟四爷打招呼,要借书房十分钟跟于晓曼谈工作。

  林雨桐挑眉看四爷,眼里的意思是问他两人谈的是什么。

  四爷低声道:“应该就是于晓曼之前问咱们的事。她要是能成为胡综南身边的钉子,作用要比在侍从室大的多。”

  侍从室的人多,没有什么针对性。可在胡综南身边就不同了,她从上面下来,本就是代表姜,是姜派出来的钦差。胡得敬着她,却轻易不会怀疑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更为有利。

  所以,等于晓曼出来,看向四爷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这一眼,即便什么也没说,林雨桐也知道,组织上给她的任务,应该跟之前商量的结果是一样的,叫她尽量争取成为姜排遣到胡身边的一双眼睛。

  四点半一过,就不能再耽搁了。

  首长先走了出去:“告别吧。我在外面等你。”

  于晓曼点点头,回过身来伸手给槐子整理身上的衣服,从衣服领子,到衣摆袖口。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槐子轻轻的抱了抱她:“去吧。我等你。”说着,就伸手给她擦眼泪。于晓曼一把抓住槐子的手往嘴边放,然后猛地一口咬在槐子的手背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槐子就那么笑着看着,一动也不动就由着她咬。眼泪掉在手背上,混着咬出来的血滴一起掉在地上,好半天她才松开嘴,“等我……”

  槐子点头:“等你!”

  于晓曼这才一把擦了脸上的泪嘴角的血,收了所有的情绪,收腹挺胸大踏步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等脚步远了,槐子这才疯了一样跑出去,可到了院子,他就停住脚步,不能再追了,不能惊动任何人。

  林雨桐撩起帘子朝外看,雨水顺着槐子的脸往下流,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混着他的泪。

  四爷拉林雨桐进屋,“你别管了。进去歇着。”

  他自己却拿了一瓶酒出来,坐在外面等槐子。

  林雨桐心里堵得慌,于晓曼作为女人还能哭,还能脆弱。槐子却不能,就那么硬撑着,笑着将心爱的人送走了。明知道那里是狼窝,明知道她在那地方睡觉都等睁着一只眼睛,明知道这一去,十年八载大概都无法碰面。他却连最起码的送别都不能。

  她静静的躺着,却也睡不着。能清晰的听见碗相互碰撞的声音,四爷陪着槐子在喝酒呢。

  等天亮了,槐子也倒了。林雨桐出去的时候,就见四爷还白元扶着槐子往书房里去。她跟进去,给槐子将药换了。回头看四爷也是脸颊发红,“喝高了?”

  “没高。”四爷摆手,却紧跟着马上扶住林雨桐的肩膀,身体有点打晃。

  嘴硬!

  林雨桐扶着他回屋,“陪着他就是了,怎么也跟着喝了这么多。”

  四爷倒在炕上,却一把拉住林雨桐,“等到我不能陪着你了,你也要好好的。不管在哪,都要把日子过的好好的,听到没?”

  林雨桐拍他:“你别招我!”嘴上这么一说,眼泪却一下子就下来了,“好好的,你喝了几口破酒,招我干什么?”

  四爷赶紧拉她:“不说了!以后再不说了还不行,快别哭了。你看看人家于晓曼,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还嫌弃上了。

  四爷起身抱她:“咱们不如人家。我不是槐子,做不来撒手的事。你也不是于晓曼,我敢保证,要是换成你,绝对不可能像是人家那样走的那么潇洒。”

  所以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英雄的。

第771章 民国旧影(58)三合一

  庄稼见了雨,一夜之间好似都能疯长起来。一场晚春的雨,好多还是能缓解点旱情的。院子里和院子外面的菜地,林雨桐伺候的精心,菜苗齐齐整整的长了起来。苗出的好,有点密,就得间苗。这苗间下来,绿油油的白菜苗,好歹能上餐桌了。吃了一个多月的野菜,是个人都受不住。这家里不是只有自家人,保姆警卫这么多爽眼睛盯着呢。就是给孩子吃的,也就是晚上的时候奶水不充足的情况下,给孩子冲点奶粉喝。

  天慢慢的热起来了,厚衣服脱了,常胜的一双小短腿也利索了起来,只要人牵着,他借着这点力就能由大人牵着在院子里走动了。四爷忙着呢,没时候带着孩子来回的溜达,林雨桐也没空,只有身体还没养回来的槐子,带着孩子在院子里走动。

  晌午这会子没事,林雨桐蹲在菜地里给豆角和西红柿绑架子,槐子一手牵着孩子,一手将拇指粗细的大小不等的木棍递给林雨桐。林雨桐将木棍插在地上,然后用剥下来的荆棘皮将藤蔓和木棍轻轻的固定在一起。荆棘上剥下来的皮,湿的还好用,可这干了的,想绑成绳结,也是费劲。可是能怎么办呢?如今连绳子布条都成了奢侈品了,谁舍得这么糟践。

  槐子看林雨桐蹲下半天,干的吃力,也要蹲下身,林雨桐赶紧拦了,“千万别,你身上的伤口抻不得。”

  槐子将伸着手急着抓菜苗的常胜拎回去,这才道:“这两天晚上,我老师做梦梦见老爷子老太太,你说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林雨桐手一顿,“大概是如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嗯!”槐子叹了一声,“老爷子的身体你心里有数,我心里大概也知道,估计是不能给老爷子送终了。”

  林雨桐手上忙个不停,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了良久才道:“他要是不抽那玩意,兴许还能等到咱们,要是还是抽个不停,就难说了。但我估摸着,那刘寡妇要是长时间见不到大哥你回去,怕是不舍得给老爷子再买大烟抽的。但想继续拿钱,这就得伺候着老爷子。说不得,他的日子没有以前舒心,但却阴差阳错的多活几年,能等到咱们回去。”

  这个说话还真是——很有可能。

  槐子提了林德海,却没有提林母,两人心照不宣的避开这个话题。

  正说着话,宋凯文来了。槐子带着常胜避开了,知道这是有正事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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