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 第376节

  四爷摆摆手,“人家未必愿意,能请回去当个先生,不管是筵讲还是清谈,都是好的。”

  林雨桐就懂了,如今的四爷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大字能认识几个的粗人,他得摆出这个谦虚的姿态来,才能招徕读书人啊。

  “这个人啊,也确实是有能力。”四爷边走边跟林雨桐道,“位居高位二十年,还能顺利平安的致仕,尤为难得!”

  林雨桐就笑:“爷这想法倒是奇怪,不是应该‘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吗?这位吕先生,倒是十分‘工于谋身’呢。”

  四爷点了点林雨桐,“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话是海瑞评价张居正的。一力主张改革的权臣张居正最后惨死,死后连一家老小也都没有善终。可与他同期为官的海瑞,却有了青天之名。这是为什么呢?偏偏,给张居正一个公正评价的,还就是这位海瑞。这不能不说是个讽刺啊。”

  四爷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林雨桐也没问。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一路往山上去。

  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在这空旷的山里,更加的清晰。

  等两人一身汗的时候,还真登上了山顶。此时,天已经亮了,远眺,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一丝红光。

  “还真是叫咱们赶上日出了。”林雨桐兴奋的指给四爷看,“这初生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可真好看。”

  四爷却看向另一边,“咱们扰了老先生的清净了。”

  林雨桐这才转身,朝另一边的亭子上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四爷含笑走了过去,抱拳道:“内子失礼了,惊扰到了先生。见谅!”

  林雨桐跟在后面福了福身,又默默的退到一边。

  那老先生回身,淡淡的笑了笑:“是镇北侯贤伉俪吧。天下景致,天下人共享,哪里有惊扰一说。”

  四爷含笑抱拳,“老先生认识我们夫妻?”

  “长青是老夫那不争气的徒儿,他是昨儿夜里才赶到老夫这里的。”他说着,就一笑。

  四爷就道:“还真是吕老先生。”说着,就又行了一礼。

  吕恒呵呵一笑:“不要多礼,老夫如今就是个白身,侯爷再这么客气,可真就折煞老夫了。”说着,他就转身,指着已经升到一半的红日,道:“侯爷瞧这旭日,想到了什么呢?在老夫眼里,这缤纷乱世,生死荣辱,功名大业,都犹如那半片草叶,一滴朝露,阳春白雪一般,转眼即逝。而只有这旭日,一日复一日,悠然升起,悠然降落。老夫已经到了坐观云起云落的年纪了,侯爷可明白?”

  四爷含笑微微点头,“没想到灵雾山还有这等美景。”

  竟是对之前请吕恒的事,只字不提了。

  林雨桐眨了眨眼睛,也没明白吕恒那一通感慨到底是想说什么。

  看完日出,两人随吕恒到了吕家在灵雾山的别院,又坐而论道半天,说的都是些云罩雾绕的话。吃过了午饭,四爷才起身告辞。

  此时,林雨桐准备礼物,也被李剑押送着送了上来。

  而临出门的时候,四爷手里多了几份信。

  见林雨桐好奇,四爷就递了过去,“是几封推荐信。吕先生推荐了几个人来。”

  林雨桐这才恍然,这就是被拒绝了呗。

  她撇了撇嘴,“说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想说,他犯不着跟着冒险,蹚浑水吗?是这意思吧。”

  四爷就忍不住笑,“什么话到你嘴里,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这些文人啊,就是酸。”林雨桐摇摇头,“一个个那心肝脆弱又娇嫩。要用他吧,你还得哄着他。我是不爱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四爷倒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都是书斋里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人,讲究是那份清静、寂静、雅静。这纷扰的乱世,他们还真就未必玩的转。”

  “那这推荐的人呢?”林雨桐低声道:“还不一样是读书人?”

  “不一样!不一样!读书人跟读书人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四爷一笑,“这可都是落榜的读书人……”

  落榜的读书人?

  少了一份清高,多了一份世故。少了一份清谈,多了一份务实!

第503章 寒门贵子(57)二更

  四爷将这些推荐信上的人,列了一个名单给黑七,叫他派人去查查底细,然后再报上来。倒是没怎么着急。

  “反正就是再急也急不来。”四爷倒是看的开。

  林雨桐笑道:“不习惯吧。”以前是满天下的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随便挑。现在呢,想找几个用的顺手的,那都是一件艰难的事,这又是跟之前不同的。

  “不习惯好啊。”四爷翻了个身,“要是总干一样的事,不也腻烦的很吗?”

  这倒也是。

  谁知道,两人前一天晚上,还为没人可用感慨呢,这转眼,就来了几百人。

  这些人不用都不行,因为是殷家和林家宗族的人,甚至还包括了殷家和林家的姻亲。人数十分的庞大。

  “三郎他造反,我们再不逃出来,叫人抓住了怎么办?全族几百口子都得掉脑袋。”族长一身褴褛的坐在四爷的面前,喘着粗气。

  四爷摆摆手,“老叔,什么都别说,先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剩下的事情,咱们慢慢说。”

  这突发事件,叫府里的人都忙叨开了。

  府里有专门为了下人洗澡修的池子,男女都有。

  这会子下饺子一样,两边的池子塞的满满的。

  陈宏将整个京城成衣铺子的衣服都买回来了,“另外,还跟几个当铺打过招呼了,叫他们收拾当铺里的旧衣服被褥,一会子就送来。”

  苏嬷嬷点头道:“几口大锅都炖着骨头汤,馒头也一锅一锅蒸着呢。后街的房舍,吴总管已经叫人去收拾了。晚上一定能安置妥当。”

  林雨桐这才点点头,看着钱氏和金氏拉着殷家和林家的几个媳妇说话,她也没凑过去。

  她得想想,这么些人以后该怎么安置。

  “四郎媳妇。”林雨桐刚要转身,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女声叫道。

  林雨桐回过头,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

  “是我,我是你三婶。”何氏凑到林雨桐跟前,赶紧道。

  她还要近前,就被苏嬷嬷挡住了。

  林雨桐先皱眉,而后点点头,就道:“我叫人送你去见殷桃殷杏。”

  何氏愕然的睁大眼睛,“她们……她们在京城?你三叔那杀千刀的也在?”

  林雨桐还没说话,钱氏就一把拉住何氏,然后朝林雨桐摆摆手,叫她去忙。

  钱氏不会说话,但是金氏会啊。

  何氏就拉着金氏叨叨:“你说我这是什么命?男人带着闺女走了,把我撇下了。二郎又没了!”

  钱氏就愕然的看何氏,好像在问,二郎怎么就没了?

  何氏抹了一把眼泪,“还不是那作死的小娼妇,要不是她如今肚子怀着呢,我一定叫她给二郎陪葬。”

  钱氏在人群里找,好半天在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小何氏。她瘦的厉害,肚子也刚刚显怀的样子。

  “我的二郎为了那个丧门星叫人家给打死了。”何氏说着,就坐在地上嗷嗷的哭了起来。

  钱氏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这二郎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还真是说没就没了。

  “二嫂啊,你好命啊。儿子出息了。”何氏抹了一把眼泪,就道:“我跟大嫂是比不了的。”说着,就朝另一边一指,“你看看她,她是不敢到你跟前来的。咱们家大当家的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她就敢改嫁……”

  “改嫁?”林雨桐在屋里听着山竹转述来的事,“怎么就改嫁了呢?”

  山竹摇摇头,“听说那位梅氏不仅改嫁了,还当机立断,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叫梅香一个叫梅芳的,一起都说了人家,什么彩礼都不要,就跟着男方走。”

  林雨桐一愣,“她倒是个有决断的。”

  苏嬷嬷一叹,“可不?这世道,女人要是没男人护着,还不定怎么样呢?”

  要是老太太能将殷幼娘也在路上许配给年轻力壮的人,她也不会遭受那一切。说到底,还不是怕人家只肯要女儿不肯带着年老的丈母娘吗。

  “那她怎么跟过来了。”林雨桐问。要是嫁了人,就不算是殷家的人了,跑来做什么?

  山竹低声道:“也没嫁给外人,还是殷家族里的。母女三人嫁给父子三个。”

  林雨桐脸上就有些尴尬,这事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样的境况下,也不讲究那么多。”苏嬷嬷开脱了一声。

  林雨桐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也好,好歹拧成一股绳了。这日子也能一条心的往下过。”

  四爷面前坐着的是仅剩的两个族老,还有族长。另外一位,是县里的蔡举人蔡全。另外一边的席上,坐着殷老二林济仁还有殷家林家年纪较长的人。另外就是宋氏的娘家爹,钱氏的娘家兄弟。

  跟殷家能搭上边的,都一窝蜂的来的。

  “四爷,真是久仰大名。”蔡举人举起手里的酒杯,“在下敬四爷。”

  四爷端起来喝了,它如今也弄个不清楚这个人的根底,也就不便多言。

  倒是族长尴尬的道:“还得四郎……不,还得侯爷看看,给这……乡亲父老一口饭吃。”

  只字不提一家人的话,只说是同乡。

  四爷就起身,端起酒杯道:“老叔这是打侄儿的脸呢。骨肉相连的,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扭头,见林雨桐正好进来,就笑道:“怎么安排的,听夫人的安排吧。”

  林雨桐就借了四爷的酒杯,端端正正的敬了一杯酒,“待会儿,一家先领十两银子,十斤粮食。明天,我打发人挨家挨户的给你们发个军粮供应的册子。每月月底,凭着这个领军粮。”

  她说着,就看向四爷,“我打算叫女人们跟着做做军服。”

  四爷就看向族长,“老叔,这样安排,您看行吗?”

  族长就一叹,这意思很明显了。只说女人家做军服,领一份军粮。那么男人呢?

  “咱们这些青壮年,都跟着到军营了混一碗饭吃去。”族长立马道,“这世道,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个死,还不如能动的都去拼个前程去。”

  四爷就端着杯子敬了酒,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晚上回了屋子,林雨桐才道:“这些好歹是子弟兵,比别人可靠些。”

  四爷就道:“也得真的有本事才行啊。”

  “以后,这谁家要是有阵亡了,这一份军粮,一直要发放到他父母过世,子女成年的。”林雨桐拿着账册,“这个开销可真是不少。”

  四爷扭头,“干脆从此以后,彻底分出内府和外府来。这后勤安置,你全都支应起来。把我院子对面那个院子给你腾出来办公。这府里还真是缺不少人呢。”

  绕来绕去,又绕到人员上了。

  两人对于这纷乱的事,还没理出一个头绪,结果正月十五,又出了一件叫人啼笑皆非的事。

  这天,胡大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走了进来。他们身后,十几个壮汉抬了一个用黑布盖着的物件,看起来还不轻。

  四爷给了胡大的面子,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情,跟着胡大到了院子外头,“你到底是耍什么把戏呢?”

  他身后还跟着正在议事的李方铁头秦毅张丰等人。林雨桐也从对面的院子走了出来,朝胡大看过去,“这吵吵囔囔的,怎么了?”

  胡大还没说话,那老汉就朝四爷跪下了,“小老儿乃是城外刘家庄的里正,得一宝物,特来献给四爷……”

  四爷呵呵一笑:“你能的一宝物,自是你的造化。爷不能夺人所爱。行了,起来吧。”说着,就看向吴春来,“赏他十两银子,送出府去。”半点也不问所谓的‘宝物’是什么。

  林雨桐就有些哭笑不得。四爷对这样的宝物已经免疫了。以前有人献上过带着寿字的石头,他不照样也没能万寿无疆吗?后来,什么白猴,白熊,凡是跟白的沾边的都被当祥瑞送来了,后来,他才明白那叫白化病。还有那长的特别长的谷穗,也被人说是预示着五谷丰登。后来,他知道那也许就是基因突变的结果。只要他乐意,年年月月,这天下的各州各府各县,总能找到取悦人的东西来。

  现在,还叫他看什么祥瑞,四爷能有兴趣才奇怪呢。

  吴春来赶紧递了银子过去。谁知那小老儿就是不起来,也不接银子,“四爷,这宝物,除了四爷,没人能用啊。小老儿就更是不敢了。”说着,他一挥手,对后面的壮汉道:“掀开来……”

  林雨桐抬眼一看,竟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龙椅。

  她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这龙椅还不如四爷原来那一把看着威风呢。

  关键是,坐着舒服不舒服,只有四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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