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
“假的么?”
他又怀疑。
“什么是真?”
脑海里浮出第三个念头。
嗤!
白猿抓住“鸡仔”,小臂一甩。
嘭!
世界旋转。
梁渠后背同地面挤压碰撞,猛然发痛,从骨骼到内脏咔咔作响,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铁钟那样震动,一口鲜血从口鼻同时喷出,晕染水中。
白猿将梁渠甩摔到地上,金目熊熊。
“窃了我的力量,装死?”
嘶!
梁渠咬紧牙根,眼角抽搐,他伸手去摸,摸到了后背糜烂的血肉和硬物,摸到眼前,猩红的手掌中是他碎裂的脊骨碎片。
治水是假。
梦白火是假。
此时此刻的痛是真!
不过无支祁说了什么?
他又被吊了起来。
无支祁鼻孔喷出水流。
“泽鼎好用吗?”
“什么?”
梁渠双耳鼓膜一早于出洞时便被白猿咆哮震爆,眼下不至听不到声音,却同浆糊一样团在一起,只听出是一个问句。
嘭!
“哈~”
齿缝间溢出血沫,呛得梁渠不住咳嗽,生命力不断流逝。
堂堂宗师,居然被随手甩了两下就不行了。
“泽鼎,好用吗?”
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入脑海,梁渠惊讶于自己又能听见,咧开嘴。
“好用!”
无支祁同梁渠一样咧嘴。
嘭!
地板完好无损,鲜血溅射更广,像沙番茄砸到地上。
臻象的生命力拼命抢救,先天之躯破布娃娃般被粗暴缝合,这种缝合不是全无代价,好似虚无缥缈的寿命被削去一截。
梁渠痛的几乎只能呻吟,脑子完全一团浆糊,用仅剩的脆弱心神问自己。
“是真,还是假?”
“是五害之夺命?”
思考。
快思考。
太累了,又痛又累。
狗日的六魔试炼真他妈折磨,早知道不来了,就这样结束吧,随便来个本命菩萨不算太丢人就行了……
先睡一觉吧。
梁渠闭上眼。
无支祁望着地上碎肉一样呼呼大睡的东西,陷入无尽愕然。
“……”
第943章 码头上整点薯条
嘭!嘭!嘭!
噩梦不堪回首。
化身成鲧,治水十年成泡影,转头又对上了淮涡水君。
梁渠睁开眼,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天水朝露不断恢复的特性,身上不怎么痛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倒吊,是正吊,他的一只手被拎起,又对上两轮金灿大日。
明明双目烈烈像太阳,偏偏冷得像十五的月亮。
无论无支祁是真是假。
燃灯是过去,弥勒是未来,释迦是现在!
这痛太特么真了!
“水君!有话好说!这全是大禹的错!我是无辜的!”
嘭!
后背再痛!
“真君!我是忠臣!”
嘭!
“猿王!”
嘭!
“猿神!”
嘭!
“你妈!”
嘭~
“弼马温!”
无支祁一愣,将倒头就睡的梁渠拎起来,挠了挠下巴。
弼马温……这是个什么东西?
往复摔打。
梁渠不知第几次苏醒,他再也没有话说,十年辛苦付之一炬,精神肉体的双重打击,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
世上酷刑不过如此。
十八菩萨不够格,十八罗汉也成啊……
无支祁似乎摔累了,又似乎摔有百多回,心情爽快许多,把梁渠摔在地上不再动弹,晦暗大殿内寻个舒服位置躺下。
“说说吧,凡人,窃我的力量做了些什么?”
地面上,梁渠渗血的瞳孔转动,盯住白猿,胸腔扩张,猛地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似唐门高手有口里箭要吐,最后包囊住所有动静从破碎的喉管中无力飘出。
“码头上整了点薯条。”
“?”
无支祁金目中烧起火焰,它不知其中含义,却听出其中不敬!
毛臂一晃,跨越彼此间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梁渠的脚踝被大猿抓起吊到半空,他绞尽脑汁,回忆十年前之所学,妙语连珠。
“匡定社稷恭行天罚。经始大业,造创帝基!啊!”
嘭!
幽幽再醒。
金目垂落,梁渠舔了舔牙,先发制猴:“住了大房,当了大官,手下上万号人,讨了一个绝顶漂亮的老婆!”
无支祁抠了抠鼻孔,金爪弹出鼻屎,喷出水流。
“废物!”
“是啊,没您牛逼。”梁渠有气无力,“您住淮涡水君宫,三山两岸号令数百万精怪,讨龙女靠抢,不用出彩礼,还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确实厉害,养到大,上好的壮劳力。
以前我们义兴乡里有个王家三兄弟,乡里后山上有十几亩肥田,每年一到春种,扛的是铁锄头下田,浇水他们家必须头一个,想去抢水的,必定挨个头破血流……”
自己的伟业被说的如此小家子气,无支祁本想反驳,可转念一想,中间似乎真没什么差别。
打来打去,横竖住的房子大点,困觉的龙女好看些。
码头上整了点……“薯条”?
“不过……”
金目下移,见梁渠话锋一转,偏止口不语的无支祁不满:“不过什么?”
梁渠仰了仰头,吐出带血的碎牙:“那滚刀肉的三兄弟见我发财,想敲我竹竿,被我拾砖头,砸碎了狗牙!哈哈哈……哈~”
金目不断逼近。
无支祁几乎贴到脸上。
梁渠不笑了。
全是三个儿子,明晃晃的讥讽,无支祁咧开嘴,亮出雪牙:“小子有种,像我!无怪乎泽鼎会选你。”
梁渠正要说话,忽然,他的腿又被拎起来,满脸错愕。
“不是说我像你吗?”
“故面目可憎!”
嘭!
梁渠脑子真成了浆糊,躺在地上呕血。
他彻底糊涂了。
现在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