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接过茶碗一笑,食指戳动脑门。
“机灵猴子!走,吃饭去!”
许氏同娥英聊有一刻钟,同梁渠便只有一句话。
两人留到杨府吃上中饭和晚饭,带来些枣、粟、肉干,又拿上好些水果上车。
车轮滚动。
马车再行。
龙娥英卧在梁渠大腿上,梁渠同她诉说着自己接下来两月的计划安排。
“冰晶宫辛苦你再造一个,年后我会去一趟东水域,应当要不了两天,你留在家中收拾收拾,等我办完事,咱们一路往西。
先陪师娘去黄州,再往北拐去大同府,拜访一下悬空寺,不知不觉好久没见到大师了,你记得备些合适佛门的礼品,别小气……娥英?”
龙娥英翻身,面庞朝上:“再建冰晶宫,收拾行李西行,备上给佛门的礼品,不能小气。”
“对!”梁渠抚动长发,“以为你没在听呢。”
“你说的我都有在听。”
龙娥英躺卧一阵,又侧身埋首,呢喃道:“想去太苍山……”
纵使以臻象宗师的耳力,龙娥英的声音也有些微不可查,但梁渠不是寻常宗师,仍敏锐的捕捉到:“现在?”
太苍山位于江陵县,可不算近。
龙娥英扭动一下身子,耳畔透出粉红:“没,我瞎说的……”
梁渠忍住笑意,揉动耳垂:“怎么越来越像龙瑶、龙璃了?”
没等龙娥英答话,车厢猛地一颤,继而倾斜往后,龙娥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埋了下去。
马车内外俱为惊呼。
“嗤!”
等候已久的赤山喷出响鼻,踏动双蹄,尽情施展神速,于街上行人的后退中,化作一股赤色长风,扶摇而上。
哗!
赤色大龙张开双翼,划破气流,驮负马车,翱翔天际!
帷幔掀动。
额前的青丝顺着帘布与风一起飞扬。
龙娥英不自觉地爬到车窗边,俯瞰星星灯火,粼粼波光,
梁渠搂住龙娥英的腰。
两个人两个脑袋一块挤出车窗吹冷风。
夜风长流,细密的黑发交织,蛇一样纠缠。
第904章 白雪昙花
一月末。
一年中最冷时节,久负盛名的太苍山昙花圃内仅剩干枯的枝条纠结,挡风的树木全部光秃,万分萧索。
故地重游。
龙娥英轻哈热雾,背负双手,踩踏着枯黄的干草,像只银白的小鹿,轻盈地漫步其中。
梁渠立在原地,抱臂静望。
有人相伴,纵使花草树木萧萧瑟瑟,日月星辉冷冷清清,龙娥英亦不觉半分扫兴。
她驻足回头。
“我要看雪!”
梁渠打个响指细雨静谧,半空冻结作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不消片刻,山顶蓄上茸茸的浅白,绣鞋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太暗了。”
响指再打。
云破月出,一轮圆满的月悬在天空正中,大片大片的黑云开裂消散,展现出星空,漫天都是清光。
云散而雪不停。
晴天雪。
龙娥英心跳加快,她灵光一闪。
“昙花可以么?”
话说出口,龙娥英便生后悔,觉得此要求太过分,自己太任性,天寒地冻,地上怎么可能生出昙花,自己会不会同干娘说的,不经意间消耗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唔,让我想想……”
梁渠沉吟。
沉到谷底的心轻轻浮跃上来。
龙娥英眸中焕发光彩,忐忑又期待。
她知晓自己的要求十分过分,可梁渠仿佛总能创造许多不可思议的奇迹,总能解决许多不可思议的困难。
龙人族地,正给大王莲田巩固【青木大阵】的“不能动”收到紧急通知,于龙人诧异的目光中,丢下手头工作,甩动尾巴,一溜烟地钻入涡流水道,接连穿梭。
涡水铺张。
阿威张合口器,咬出一个拇指大的棕色玻璃瓶。
玻璃瓶里有少许的乳白液体。
【滴露】!
阿威的神技,攒了好久也没攒多少,平日全舍不得用。
奈何气氛都到这了。
龙娥英正处于索取安全感的特殊时期。
梁渠能怎么办。
满足她喽。
拇指挤出木塞,将【滴露】全部倒出,同涡水混杂成一个人头大的淡白水团,五指一张,蓬作一团白雾,均匀地落向花圃每一个角落,浸润土地。
太苍山林。
雪花飘落,猎人热气腾腾,正奋力挖掘兔子洞,忽有庞然大物穿梭林间,呼啸上山,将他吓得跌坐在地,重抬首,巨大的黑影消失无踪。
“呼,自己吓自己。”
太苍山常有游客,猛兽都少,遑论妖怪。
猎人抹一把热汗,拾起小铲继续挖洞。
“不能动”穿过多条涡流水道,来到江陵县,一路奔行上山,于洒下【滴露】的同一时刻到场!
龙娥英心中期待如暖春汛潮。
“不能动”先吐一颗【草种】草种同萌发的昙花种融合,率先钻出泥土。
其后它全力催发天赋。
【万物复苏】!
再种下简易的【青木大阵】!
最后的最后。
“不能动”鼓动腹部,一口青色大雾喷吐,勃勃生机弥漫山顶。
【青雾】!
多管齐下。
“不能动”气喘吁吁。
梁渠让部分水汽凝结,往下渗透,湿润土壤。
嫩绿色的叶尖从茸茸的雪层下升起,不是一处,而是同时几百上千近万枝!
花叶耸出,亭亭如少女而立,而后卷曲的叶片向外展开啊,摇曳身姿地抽生开白苞来,纯白的花瓣已经盛开,纤细的花蕊从中垂落下,随冷风轻轻晃动。
梁渠露笑。
只是简单试上一试,没想到真成功了。
效果不错。
昙花仅开至深秋,白雪地里的昙花丛,恐怕极少有人见过。
他从身边摘下一朵鲜昙花,向前走上数步,摊开掌心,昙花上头未干的水渍像是晨日露珠。
滴答。
露珠斜斜坠落,雪面上溅开一朵小小水花。
龙娥英没有去接,她根本没有看花,她一直看着梁渠。
绣鞋轻脱。
赤足踏入雪地。
哗!
人影被扑倒在雪地里,雪尘纷纷扬扬。
以非常人之手段开出的昙花并不特殊,更不耐寒,它们便像壁虎的尾巴,一触即断。
茎秆折断。
石暖苔生。
一片片的纯白花瓣在风里零落,月色下复而飞扬,重又落到雪面上,柔软的花瓣冻得坚硬,像一片小小的白瓷,悠悠地旋转。
生活啊。
……
“哈。”
梁渠脑子发晕。
龙娥英坐在一旁对镜梳发,她扭上背后的结扣清风化作长裙。
“夫君,我建冰晶宫去了。”
“水……”
龙娥英奉上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