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影闪烁。
少顷。
“黑水河上怎么老有水匪?”
梁渠纳闷。
去年的卢新庆他记忆犹新,眼下不知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服劳役。
“大人,我去解决?”龙炳麟主动请缨。
“杀鸡用牛刀,平江去吧,抓条舌头就行。”
“是!”
龙平江递上渊木大弓,转身入水。
梁渠握住弓把,渊木生弦。
水流扭转成枪。
弓弦炸响的刹那,虹光贯穿长空。
整个山头轰然崩裂,巨石翻滚砸落,隐藏密林里的水匪被砸得人仰船翻,哭嚎大片,争相跳水。
獭獭开迅速推动长杆转舵,靠外侧前进,避开落石。
砰!
龙平江抓个大胡子上船,摔到甲板,水渍滴答流淌。
呆傻痴愣的水匪吃痛回神,见梁渠居中,明白狠角是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带兄弟出船捕鱼,冲撞了大驾,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啊。”
龙平江冷笑:“出船捕鱼不带鱼叉,鱼篓,带刀剑?”
水匪梗长脖子,找不到借口,讷讷无言。
梁渠失笑摇头。
“抓个水匪,该有小功,平河你记一记,回去也值几个鸡冠果。”
龙平河掏出册页,严肃质问:“以前做什么的,缘何当了水匪?”
眼瞅阵势摆齐,水匪脑子仍一片混乱,愈发战栗。
自己是……撞了官?
见水匪支吾,梁渠想到某茬,笑问:“不会也是偷学了秘籍,走投无路吧?”
“偷学秘籍?”水匪怔神,感受龙平江投下目光,赶忙摇头,“不曾偷学,不曾偷学,小的没去过武馆,以前混沙河帮的,当个搬货的力夫,学了两招架子功夫。
后来沙河帮惹了大人物,树倒猢狲散,小的又年轻不懂事,曾学人刺青,纹条猛虎,没地方去,只好到江上当个水匪糊口。”
“沙河帮?”梁渠万没想到会遇熟人,“你不认得我?”
水匪愣住,盯住梁渠面庞半天,摇摇头。
原来是小瘪三。
梁渠意兴阑珊。
实力差劲,地位差劲,小小的编外人员,小功都不定够得着。
倒有一点。
“你说,沙河帮是招惹了大人物覆灭的?”
“是啊。”水匪一脸当然,“覆灭原因,小的有所耳闻,源头得从沙河帮主去年开春纳小妾,惹出的祸事说起!”
梁渠眉头微蹙。
这个版本。
怎么像在哪听到过?
“小妾原是梁姓公子哥的心上人,岂料沙河帮主横刀夺爱,生米煮成熟饭,梁公子爱而不得,愤而报复?”
“咦?”水匪惊诧莫名,“大人您怎么知道?您是华珠县本地人?”
龙平河一脚踹上后背:“问你呢!后面呢?”
“后面……一县帮派有天大本事,让县令礼让三分,又哪能和府里来的官相斗,大帮主,二帮主死后,结义兄弟的三帮主程崇整日以泪洗面,发誓要报复回去,先砍下那狐狸精的脑袋祭天,故意激怒梁姓公子……”
龙女面色古怪。
梁渠:“……”
第539章 权贵滋味
华珠埠口,船来船往。
搬货的力夫顶着烈日扛麻袋,下巴滚下汗珠,溅落青灰石板,一呼一吸间蒸发不见。
“这平阳府梁水使怎么还没到?前几日便驿站发信,一连两天不见人影,害苦了我等办差的,。”
胖瘦两个府衙吏员坐于茶肆等候,热得浑身淌汗,皂衣上透出显眼汗渍,烦躁扇风。
“祸从口出。”瘦吏员饮干茶水,“人家府城是大地方,修的青石路能让三辆马车并排走,楼宇高得瞧不见青天。
从六品的衡水使,单论品阶,比咱县太爷都要高出一级!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指不定有多气盛,吹口气咱们就得飞走。”
胖吏嘴硬:“河泊所的又如何,咱们地方没闹洪灾,他管得着?”
“呵,谁说得准,前两月不是有人来检查河堤?指不定给你揪出点毛病,那不就管得着了?”
“不说梁水使是池王爷下凡?一天里做出那么多好事,多有能耐的人,怎会为难我等小吏?”
“有能耐就脾气好?按我说,能耐越大,脾气越大呢,全认准自己的死理儿!”
胖吏萎靡。
“,啥时候咱能当个官?不多,九品就成,过过老爷瘾,种个十多亩水田,讨个贤妻,纳漂亮小妾,生个几儿几女……”
瘦吏嗤笑:“你就算了吧,你这样的胖子能当上官,多半是县里有要事,急需借个人头用。”
老被嘲讽,胖吏并不生气。
两人相处多年,早已习惯挖苦,默默喝茶等候。
茶博士突然搭上毛巾靠近倒茶。
“二位爷,江上来了艘福船,先前埠头上没见过,蛮陌生,您两位眼尖,仔细分辨分辨,是不是要等的人?”
胖瘦二吏闻讯抬头,一眼望见水浪大旗,喜出望外。
“是是是!”
“来了来了,快去告知县令,快去告知县令!”
……
福船靠岸,铁锚沉水。
“迎笑天香满袖,喜公再赴故地,久闻梁大人上根大器,抱宝怀珍,今日一见,闻名不如见面,犹有胜之!”
“柳大人客气,若无柳大人盛情相邀,梁某焉能因公偷得几日浮闲?”
华珠埠头清空大半,往来的力夫靠边站。
华珠县新任县令柳文年踏出车轿,大笑作揖。
华珠县前任县令为郁大易,洪水治灾后,疏于职守的郁知县自然被撤职。
处境如何,梁渠未曾关注,或被贬,或被免。
寒暄几句。
龙人下船,行列后头,龙平河拎着半死不活的水匪。
柳文年面露惊诧,指向水匪:“壮士手里……这……”
“黑水河上遇水匪埋伏,顺手抓个头目,借府衙监牢一用,关他几天。”
柳文年汗颜:“柳某治理不力,竟让得水匪冲撞大人。”
“去岁溃堤,华珠县元气大伤,百姓流离失所,本就未恢复元气,一团乱麻下,难免出些老鼠屎。”
梁渠不是来问责的,不闹水患,从六品衡水使压不倒地方县令,没必要闹出尴尬。
黑水河两岸俱为山林,加之水运价值颇高,本就匪患难绝。
听出意思,柳文年稍加放心,侧开半步,亲自领梁渠一行人朝内城去。
“梁大人千里迢迢,我已派人备下酒席……”
马夫递上绥绳,坐下挥鞭。
木轮碾压石板,依次驶离。
码头力夫们目睹龙女收拢裙角,降下帘幕,抬手抹去脖颈热汗,心中失落。
如此漂亮的美人,没多看两眼脸蛋,多嗅两下香气,真是此生遗憾。
“嗬忒。”
老痰落地。
“妈的,这才叫活得像人!年少有为,美人作伴,知县相迎,咱们啊,全活得像狗!”
“能讨个这般的婆娘,累死我都愿意!”
“累死?怎么个累死法?”
汉子起哄。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眼珠子擦擦亮,别猪油蒙了心,梁大人的女眷,是你们这些苦力活能看的?去年梁大人治灾,你们没受过恩惠?小心被挖了招子!”
滞留埠口的胖瘦二吏嚷嚷挥鞭恫吓,整个埠头逐渐恢复常态。
码头干活,多精壮男子。
吃饱喝足就那么些事。
懒得计较,胖瘦二吏整整衣服,走至福船一侧,要拿衙门钱招待上面船夫下来吃酒。
岂料喊上数遍,皆无人影,独钻出一只黑毛脑袋。
二吏大惊,下意识握紧短鞭,细瞧发现是只江獭。
等等。
江獭?
獭獭开扒住船栏,探头张望,嘶叫两声,带着家獭大摇大摆地从船上下来,它掂了掂腰间沉甸甸的黄皮口袋,准备换些吃食。
胖瘦二吏没见过这阵仗,大眼瞪小眼。
梁水使养的家宠?
船上……没个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