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伍凌虚伸手一拽,简中义双眼上翻,陷入晕厥,其后自由落体,砸向地面,至始至终不知发生何事。
梁渠眼珠随之轻微下转,默默收回目光。
轰!
简中义砸塌马厩。
雨幕下扬起少许烟尘,又飞快地被雨幕压下,变成泥水。
河神宗弟子手忙脚乱地收拾,拉住受惊的大马,顺手把简中义从废墟中拉出,抬头仰望,只见一片灰雾蒙蒙。
伍凌虚回到费太宇身旁。
眼神交流。
一模一样。
梁渠神经时刻紧绷,利用【时序】倍数,敏锐觉察到这一幕。
有希望!
当初找到简中义,只为确认死亡,发现没死透,帮他解脱,纯属是想折磨一下“亡灵”,万万没想到,同年同月同日死,同一个头七,会成为他验证偶然性的一个有力作证,化身挡箭牌!
幸好有他。
一与二截然不同!
若是孤品,当真百口莫辩。
也算死得其所。
天火宗对自己如何进来十分重视,对怎么从鱼变成猿反倒不太关心。
“因为阴间没有血肉形体,要大就大,不存在‘质量大致守恒’?”
甚至两人对于怎么六境变五境也不关心。
“这是因为血河界不存在‘河中石’,六境没法扰动天地,单以为是某种隐藏实力的特殊法门?该死,知道的太少。”
太多不解。
梁渠和简中义一样不敢多嘴询问。
问的越多,暴露越多!
费太宇洋洋洒洒,不知往册页上书写什么。
像是一张审判书。
血雨淋上梁渠脊背,顺沿鱼鳞往下滴落。
“好大的雨……”
席紫羽蹲在门槛上,望天发呆。
“幸好今年不用祭祀河神,嘿嘿。”
白光一闪。
咔嚓。
“啪!”
剪影清晰,费太宇合上册页,电光下,徐徐展露真容,他望向梁渠,“这件事情,我天火宗已大致了解。”
梁渠欠身。
“二位真人辛劳,为何会来此界,所谓隐瞒位果,位果在下所知二三,太过神秘,当真不知缘由,更非有心欺瞒,二位真人试想,若真是如此,岂非我主动寻死?且如此大张旗鼓地展露踪迹,生怕自己不会被上宗发现么?”
伍凌虚、费太宇轻笑。
剑拔弩张的氛围潮水般退去。
“我们也是如此认为,兴许中间真有我们不知道的误会。”
“误会能解开,那真是再好不过。”梁渠长舒一口气,活络身躯,“看来在下今日的态度和回答,尚可?”
“自然。”伍凌虚负手而笑,“河神宗主,你通过了天火宗的初验,今后,可以对外以我天火宗长老身份自称了。”
“这……真人何意?”
“知晓血河界内幕的,要么彻底坐化,变一缕青烟,同白云作伴,要么入我天火宗,守口如瓶,别无第三条出路。”费太宇手持狼毫笔解释,“河神宗主,想来是愿意的吧?”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梁渠连连点头目露追忆之色,“金铁销锋而六合靖,简牍同文而八表清。存活人世之时,在下便仰慕太祖陛下,凭一己之力,节制天下宗门,开历史先河,恨不能早生万年,瞻仰太祖荣光,未料生不逢时,死而无憾,求之不得!”
“鱼宗主,奇鱼也……”
“哈哈,见笑见笑,情难自已,情难自已,有时一高兴,便会忘乎所以,不过,二位真人,在下初来乍到,这宗门内的长老俸禄,怎么算?”
“每月三枚一品血宝。”伍凌虚竖起三根手指,淡淡道。
“多谢!”
梁渠不住作揖。
“河神宗主今日好生歇息,明日,我们二人会来接引你进天火宗,切莫夜间胡乱走动,引起更多误会,不美。”
“理当如此,二位真人,慢走。”
伍凌虚、费太宇踏空离去。
良久。
感知顺着雨线绵延,确认无人。
梁渠猛地挺身,抽一口冷气,踉踉跄跄,全身鳞片张开,挤出汗来。
汗水混着雨水。
过关。
“刚回来就碰上,早在宗门里等我,幸好我血河进出,当下二人离去,绝非彻底安全,定是回去好生思虑,说不得变卦,要不要走?”
行走阳间残留喜悦荡然无存。
梁渠紧紧握拳。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飞快打入大离天火宗的绝佳机会。
“轰隆隆~”
庭院大风,枣树叶婆娑,几片落叶剐蹭石板。
风吹皱了水面,雨滴豆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瓦上,打在院子中的石墁地上,石缝里很快就有了细而急的水流声。
江南多雨。
六月梅雨,阴雨绵绵。
八月九月常有暴雨,意外的和血河界在同一天气下。
龙娥英靠住床头板,听着屋檐下的雨线,托举阿威:“他今晚不回来?”
阿威手心转一圈,张合口器,学着口吻:“河神宗要搬迁,几个长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团乱麻,我抽不开身啊,没办法和你讲故事了,你今天先睡。”
“自己小心。”
“收到!”
龙娥英小臂靠住额头,凝视天花板。
梁渠从来不管这种小事他自己就是一个大刺刺的人。
又出了什么事呢?
电光闪过,窗户上亮出枣树枝丫的剪影。
……
翌日清晨。
伍凌虚、费太宇降临河神宗,没有立即发难,梁渠猛松一口气。
两位六境大能,真要杀人,用不着费力设置鸿门宴,安排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所有强者,都是把千军万马揣在了自个裤兜里,鼓鼓囊囊,要用直接便能掏出来动手。
昨天按兵不动,可能是一种冲动,然而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和冷静思考,还是没事,便说明是一种判断权衡后的选择,往后不漏马脚,有七成把握,梁渠会在较长时间内保持安全。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对方不信,同时不怕,而自己对他们有某种“大用”。
“通天河、水君位果……”
临走之际,梁渠特意昭告宗门,自己成为天火宗长老一事,大摆流水席,全宗同庆,定为每年佳节,再引山呼海啸。
“鱼宗主很担心自己回不来啊?”费太宇有意无意的笑。
鸿门宴出现过一次,再有后来者,皆会提防。
会透支动手者对下属的信任成本。
梁渠故作惊讶:“费真人何出此言?”
“无事,老夫随口一说。”费太宇摆摆手,“想来鱼宗主着实高兴。”
真操蛋。
梁渠暗骂。
眼前两个六境,看着伍凌虚年轻,费太宇年迈,鬼知道两人在梦境皇朝里活多久,他一个小年轻,有点什么“小动作”都能被意识到。
“走吧。”
“真人请。”
通天河的主干-支流分布方式,注定了天火宗位于中枢,小宗门到天火宗要翻山越岭。
好比无论天门宗、河神宗还是九嶷山,实际都在一品大宗漱玉阁的控制范围内。
他们三品时,宗门河流都是漱玉川的支流。
漱玉川真正的九大顶级支流,又比二品次顶级支流大一个维度。
事实上。
梁渠没去过九嶷山,二品次顶级支流也没见过,他只去过天门宗,天门宗没来得及搬迁,所在地的三品河流已经广阔到难以置信,如今见到天下九河之一,两侧直接都淹没在薄薄的水雾之中,一片朦胧,环顾四周,难以分清东南西北。
靠近漱玉阁。
宗门有感。
两位五境高手飞出山头,向伍凌虚、费太宇恭敬见礼,候立一旁,确认他们没什么需要后,目送两人一鱼直至消失。
一直飞行有小半个时辰。
梁渠隐隐约约体会到血河的不同。
从河流宽度上,它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进入通天河主干,因为二者都是望不到边界,仅从视觉上已经难以区分。
但它能感觉到,这里就是通天河主干。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