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就有出口。
有风就有出口!
身为臻象宗师,他不敢施展伟力,轰出一条通往地面的道路,那会将自己的行踪完完全全暴露出来,眼下越拖延,生的机会越大。
死气!
浓郁的死气!
心脏在胸膛里没有规律地狂跳,大量鲜血涌入大脑,眩晕昏沉。
有人要自己的命!
谁?
“是梁渠?我分明没有得罪他!”
简中义迎着风竭力往前。
三日之前,凌旋离开伏藏洞窟,言明去瀚台府内接梁渠,今日上午,他便发觉气海预警,灾厄丛生,眉心缠绕一团挥之不去的死气,丝丝缕缕地缠绕自己!
无论如何拨动都拉扯不开!
反观旁人。
一点也无!
困境全冲自己!
思来想去,暗桩局中变数唯有一人,即将到来的梁渠!
那一瞬间,他发散思绪,想到三法司审判内,提到过的淮阴卷宗,想到莲花宗邪僧临死之前,所言追杀……一个关键人物跃然而出。
明王!
穿针引线,轻易串联起全部。
是金刚明王要邪僧死,要他死!
“哈哈哈!”水纹波动,简中义扶壁狂笑,骤然捏碎手中岩石,“好一个孝子贤孙!拿我的命,通达别人的念头!”
昔日一个江淮河畔打渔的泥腿子,一跃成为名满天下的天人宗师!
内蕴心火,外御敌寇,煊煊赫赫。
甚至龙女相伴!
十把莲花椅,不及一个龙娥英半分!
内心的嫉妒如野草一样疯长、丛生,简中义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就是梁渠,他就是兴义侯!他在透明朦胧的帷帐里脱得赤条条,发疯纠缠,放肆亲吻龙女娇嫩的嘴唇、膝盖窝、用舌头舔舐她的眼珠,再将她白皙的皮肤掐红,掐出血水!
光想想身子就肿胀起来,精神恍然若失,但无法不承认。
打不过!
完全打不过!
想活下去,必须另寻一条出路。
“滴答。”
水珠沿钟乳石滴落,河中荡漾波纹。
视野尽头出现一丝光亮,简中义加快步伐,千头万绪。
南疆太远赶不及。
北庭、大雪山莲花宗?
不。
都不!
去了这两个地方,那才是真正的有死无生!
要去瀚台府,去帝都,去人多的地方!
唯一能保住自己的,不是别人。
是大顺!
以死替还,家族赔款,将功折罪。
三步走下来,已是清白身!
自己身负清理暗桩重任,梁渠定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政治筹码,换取来某种妥协!只要能去到阳光之下,去到人多的地方,这种政治妥协就不成立,梁渠就奈何不得!
去北庭、去大雪山,正入对方下怀。
凭梁渠身份,稍作修改,便能颠倒黑白,说他叛逃而出手诛杀!
自己瞒报神通又如何?
瞒报神通不是死罪!
天大地大,活命最大!
光芒越来越亮,简中义闻到风中青草的味道,是草原上独有的紫花针茅的味道。
瀚台府城在哪个方向?
“哗。”
水声大作。
像是雨穿透了岩层,下到了暗河之中。
溶洞中涨水了。
前天下雨,今天怎么会平白涨水?意识到不妙,简中义奋力一跃,成功在大水漫涨之前,跃入光明,跳出岩洞!
哗。
潮湿闷热瞬间消失无踪,微风大作,简中义翻滚落地,蹬草狂奔!
“不在?”
梁渠环顾整条交错暗河,他变化作白猿,使大水上涨,填充每一条缝隙,迅速纵跃搜寻,没有寻到任何人形事物。
来晚了。
变回人形,纵跃回伏藏洞窟周围,疾驰跳出。
“你们有没有简中义的气机,千里追魂?”
“有!”
“哪个方向?”
凌旋大感惭愧:“人已经跑得太远!进洞之时便有感知,并未觉察到踪迹。”
梁渠皱眉,再看刘靖轩。
“你为何会放他独处?”
“他的神通!”刘靖轩闭紧双目,能来这个团队的,皆有一技之长,人中龙凤,再睁眼,已然思索明白,“他的神通是瓦解人的念头!仅固化自己想要的那一种!”
瓦解人的念头?固化自己想要的?
梁渠头一次听闻这种神通:“什么意思?”
刘靖轩吐字如钉,快速解释:“人一刹那,有八万四千念!八万四千烦恼!八万四千念中,只有一到两种会同意他独处。
他将我的浮念全部消除,仅余下这一种,这一种越来越多,最后会变为行动!”
梁渠了然。
人的脑海里,从早上到晚上,无时无刻不充斥各种想法,各种念头,甚至是起床,起与不起,一瞬间会反复碰撞无数次,但绝大部分念头并不会成为选择,像是路边看到一位美丽女子,杂念会一闪而没,但不会真上前言语轻薄!
简中义能将其它念头湮灭部分,留下少数几种期望的,最终有可能变成行动!
池尔岚知晓要两人同行,但再尽忠职守,亦会有松懈之日,一样会有短时间放任一次无碍的念头。
刘靖轩知晓不能独处,一样会有历经数年,简中义值得信任,为了破除暗桩,放任他一次不是不行的念头!
一次两次无碍,念头一多,便会发生质变,进而付诸行动!
好厉害的神通!
不改变记忆,不改变认知,从无数轻微的浮念上影响人的行为,效果可观,“性价比”奇高!
复投入暗河。
“兴义侯,我同你去!”凌旋喊喝。
“不需要!你们用千里追魂,往其它方向去寻!重新捕捉气机!”
“简中义可能往东去了!”
“东?”
“对!”凌旋来不及解释缘由,只能说出自己身为紫金缇骑的推理判断,“他大概会去瀚台府求援!”
“知道了,我去东面!”
顺沿凌旋手指方向,梁渠游出伏藏洞范围,其后【水行千里】,纵跃而至,一拳破开数十丈岩层,凝一条生翼苍龙,扶摇直上!
“轰隆隆。”
乌云翻涌,电光闪烁。
顷刻之间。
大雾滚滚,蔓延草原,像千军万马冲锋扬起的尘雾。
天上地下黑风狂啸,青龙鳞片隐没其中,似大江中起伏。
“下雨了!”
“怎么突然又下雨?”
牧民将牛羊匆匆赶回,免得淋雨受凉。
“雨?”
简中义回头,远远望见晴天之下,冒出一个黑点,心中不安更甚,莫名涌出一个念头。
绝不能被雨云追上!
然而雨云堆积速度极快,迅速从一个小点,横压半边天空!
狂风大作,卷起草叶,黑压压一片,空气中裹着一股水汽的潮湿味。
“啊!!!”
黑云压城城欲摧,潮闷的气压堵住肺腔,化作巨大的压力和惊恐,让简中义像一条死鱼,张大嘴巴呼吸,他不自觉地开始流泪,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正常雨云怎么可能蔓延的如此之快!
“怎么办怎么办?”
瀚台府城怎么会那么远!若是中原,跑这么久,早该到了聚居城镇!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无比渴求能有个人来救一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