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猴子开始成神 第1179节

  “昨日下了雨?”

  “前天,不多见的暴雨。”凌旋答,“今年春天很暖和,嵩草和紫花针茅长得都很不错,可这样的好天,草根还是扒不住泥,城外的镜山塌下一片山泥,压了三间土屋,地到今天也没干,马跑快了,依旧会往袍子上溅泥星。”

  梁渠端坐马背,翻动册页,渐渐皱起眉头。

  凌旋不知梁渠在想些什么,臂甲下的手紧了紧缰绳。

  一声长叹。

  “今日,兴义侯非要取简中义性命么?”

  梁渠故作讶然:“何出此言?”

  凌旋失笑,掀开衣摆,翻了好几层,结果想到什么,放下衣摆自嘲:“险些忘记,此行是替朝廷办暗差,身上没携紫金印。搞得很多事情麻烦得很,我在外头差遣一下地方衙门,都得费劲自证,先开个文书证明,兴义侯,不会也忘了我之身份吧?”

  梁渠哈哈大笑。

  羊群受到惊吓,嘶鸣着骚动。

  见梁渠不说话,凌旋知晓自己得不到答案,换一个问题。

  “兴义侯同简中义有仇?”

  “没仇。”

  “那是同简中义有利益冲突?”

  “没有利益冲突。”

  “总该不会是情爱纠葛吧?”

  “都没有。”

  “都没有?”

  梁渠合上册页,反问凌旋:“为何一定要有些什么呢?”

  凌旋想了想:“我从铜牌缇骑,到银牌,到金牌,再到紫金,办过的案子,看过的卷宗数不胜数,兴义侯知晓哪种案子最难破么?

  是随性杀人,没有缘由,没有纠葛,兴致起来,将人一刀枭首,徒留一具尸首在官道之上。盖因如此,这类人对朝廷,对世人,危害最大!”

  “随性杀人……凌大人危言耸听了,随性杀人,徒留一具尸体。那些达官显贵杀人,府宅的地基都是白骨垒砌啊。”

  凌旋不以为意:“‘人不同能,而任之以一事,不可责遍成’。我能力有限,只会破案,达官显贵犯法,自有督察院弹劾,在下并非是来辩论此事。”

  “也对。”梁渠伸手指向羊群,“看到羊群中那只鼠兔没?有机会,凌缇骑会施以援手么?”

  凌旋眺望。

  起伏绵延的羊群中,有一只仓惶躲藏的鼠兔,是草原上独有的小玩意,像鼠又像兔,巴掌大一只,不知怎么跑到这里,跑到羊蹄之下。

  羊不是只会吃草。

  鸟雀、鼠兔,旦有机会,绝不吝啬吃掉这些惊恐的小家伙。

  一头公羊追得最紧,低头将鼠兔顶翻出去,一口咬住后腿,仰头抛起,把鼠兔砸到岩石上,留下一个红点,公羊张开整齐的白臼齿,努力撕扯鼠兔,把鼠兔的肠子咬出来咀嚼,周围小羊闻到血腥,全围拢上来争抢。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虽是天地循环,既然见到,自会出手。可那也不至将羊杀死,赶走便是。”

  “如果这羊早该死了呢?”

  “此羊已以死替还,将功折罪,再行动手,于法不合。”

  梁渠自顾自地阐述:“今日天亮,牧户的父亲说想吃羊肉,牧户眺望羊群一圈,见此情景,想到自己昨日被这公羊用角顶过,现在回想起,后腰仍隐隐作痛,心头一动,索性抓它出来,宰杀吃肉。”

  凌旋琢磨许久,结合梁渠周遭关系,方才明悟一二,知晓单从目的上,自己已然劝阻不得。

  “简中义排除暗桩乃是国策。”

  “错!排除暗桩是国策,而非简中义排除暗桩!”

  凌旋惊讶:“兴义侯有替换法子?”

  梁渠斜睨一眼。

  不语。

  凌旋复言:“倘若兴义侯有办法,何不同简中义齐头并进,共为国家效力?如此一来,岂不更为稳妥?”

  “君子小人,如冰炭之不相容,薰莸之不相入!”

  滴水不漏。

  凌旋十分焦虑。

  简中义事关旱魃位果,天底下比这个更大的事屈指可数!简中义是死是活,没人关心,但他的死会有巨大后劲!朝廷安排,按部就班而失败,与未拦住梁渠而失败……

  梁渠的政治护身符他沾不到一点边,但有差错,一定第一个被波及。

  单单是长辈要吃羊肉,意志如此坚定?

  “陛下知否?”

  “陛下知与不知,非是你能知晓的,你若担心,大可事后一份密折,送到帝都,送到皇宫,在陛下面前弹劾于我。”

  “若是耽误排除暗桩呢?”

  “放心,同尔等无关,位果出了任何差池,我梁渠一己担之!”

  静默。

  不是相信这句话。

  凌旋并非第一天当官。

  上官说这话,到底能不能扛不知道,但结果出现之前,放出这句豪言,一定王八吃秤砣。

  有心火的臻象,除非自己想明白,转变思路,旁人难劝之。

  兴义侯太聪明岁少而老成,要铲除简中义,与陛下有无约定,哪怕两件事摆在明面上,“证据确凿”,他也一口咬定,拒不承认,绝不落人话柄。

  藏马熊在坡顶虎视眈眈。

  草原变成半黄半青的荒坡,地上渐渐有黄沙。

  人烟罕至,没有道路,没有标牌,没有乡人,只有茫茫的群山,对于外来人,这里的每一座苍山都长得别无二致。

  两人掏出地图、罗盘,确认方位。

  凌旋开口说:“有时办案太多,自有一种直觉,兴义侯初来乍到,我便觉兴义侯心理藏着其它事。

  我查阅过三法司内,关于邪僧的全部卷宗,发觉将近十年前,您的师父杨东雄杨大人,曾上报过妖僧一事,事情不了了之,苏龟山亦告知金刚明王行踪。

  金刚明王嫉恶如仇,为铲除妖僧,自大雪山一路追至青州,复至淮阴,即今日平阳。

  如今妖僧自食恶果,为简中义做成法碗,命丧黄泉,兴义侯得明王衣钵,千里迢迢来蓝湖,脉络牵引之下,我彼时便有怀疑。”

  既然劝阻不得。

  凌旋索性说出自己的推理思路,是想卖梁渠一个好,以示自己只是例行公事,有心为全局好,而非故意与梁渠作对。

  同时言外之意表明,自己会看看情况帮助梁渠。

  事实上没法阻拦。

  整个队伍,刘靖轩二境臻象、池尔岚和他一境臻象,算上简中义,一共四个人,全绑起来不够梁渠一个人打的。

  如今的梁渠,三境臻象,大顺侯爷,三品都尉,凌驾几乎顶点之上,绝不是别人轻易能开罪的。

  站队问题很好选。

  梁渠颔首:“欠你一个人情。”

  顿了顿,凌旋补充:“此事并非我一人知晓。”

  他能猜。

  旁人亦可。

  梁渠眉头一拧,快马加鞭:“欠你一个大人情。”

  二人骑行半日,复乘舟跨跃蓝湖对角,从雪山鲁王所在之地上岸,来到大顺和大雪山交界地。

  泽鼎震颤。

  【溺业触发】

  【溺业积累:二】

  “界色仁钦贡布!”

  梁渠抬头。

  雪山巍峨,比之山脉上所有雪山,都要高出半个山头!

  界色,雪山语中的“界限”。仁钦,意为“大宝”、“珍宝”。贡布,意为“护法”、“怙主”、“神山之王”。

  界色仁钦贡布,大顺同雪山域交界之地,最为高耸的雪山。

  不用想,泽鼎会给答案。

  “莲花宗把伏藏洞安排在这里?”

  “没错。”凌旋颔首,“交界地,亦是三不管地,或许这处暗桩,是莲花宗想利用财宝,最大限度的引起混乱,布置得相当繁琐,桑杰事毕后,我们一直在这里着手处理,进展缓慢。”

  梁渠牵引高头大马,立足半山腰,雪线之上半黄半白。

  金目燃起。

  天关地轴之下,本圣洁的大雪山顷刻间阴云密布,条条黑灰色的“丝线”,交错缠绕雪山顶之上,像有一头巨大的毒蜘蛛在山上筑巢,牵丝拉线,结成大网。

  不。

  筑巢都无法形容。

  分明是一头漆黑错杂的须发!

  金目内,白山变黑山,雪山变毛山。

  无数毛发从山顶上丛生出来,铺开张扬,遍布群山!毛发极多极密,像是一颗毛囊里钻出四五根须发不止,把毛孔撑得极大。

  黑色发丝自身旁静静漂浮。

  应龙纹第五重,加之第三神通,二者重叠之下,本无可见的灾气、厄气彻彻底底的暴露其下!

  “简中义处理的这里?”

  梁渠伸出指头去拨动,将漂浮的黑丝带动。

  能碰!能改!

  “把真实的暗桩撤下,换上伪装后的?”

  梁渠一步步往上,感知周遭的黑线,能觉察到这些黑线互相之间纠葛交错,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旦为人触发,能产生连锁反应,导致结果发生。

  食指缠绕住一根。

  【溺业触发】

  【溺业积累:三】

  心间的情绪似乎被拨撩一分,变得活跃。

  若非梁渠手指头上缠着,他兴许都不会发现这点改变,很容易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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