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500节

  黎云景在那人身前落下,只见不远处是一白发苍髯的老头。那老头在长老院东南的一方大石坐着,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黑的夜色中,那猫的两只眼睛,如两颗宝石一般,闪着冰冷的幽光。

  那老者半眯着眼睛,似乎对黎云景的到来毫无觉察一般。

  黎云景抱拳道:“黎某有急事,想求见楚门主。可否劳您给带个路?”

  那老者睁眼,瞄了黎云景一眼,这期间,他的那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一直温柔缓慢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冷道:“何事?”

  黎云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两日后,就是两宗联姻的定婚里。但犬子顽劣,竟是逃了!”

  那老者听到此处,便抱着那猫,从大石上站起身来。他也知此是大事,耽误不得。

  老者将手中的猫一丢,那猫原本慵懒地蜷缩着,此时半空中,陡然翻身,平稳落地,颇为不满地叫了一声。

  老者道:“跟我来!”随即化为一道黑芒,向高空射去。

  黎云景亦化作一道黑芒,紧随其后。

  两道黑芒,在夜空中,呼啸而过,没过多久,便陡然划出颇为优美的弧度,落在了一座山头上。

  那老者看着不远处的一座茅屋,便道:“楚门主就住在那边,黎宗主你可自去。老朽告辞!”

  那老者说完,不等黎云景说话,便化作一道黑芒而去。

  这老者,乃是太一门内的一位宿耆,素来性情孤僻,黎云景却偏偏找上了他,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便向那座茅屋走去。

  黎云景颇为惊讶,楚秋山竟然独居在这么一座茅屋里,不由心头暗道:孤山茅屋,看来此人的确是一心向道。

  楚秋山这座茅屋附近并无符阵,但黎云景刚一走近,茅屋内便亮起了昏黄的灯光来。

  黎云景站在门口处,抱拳道:“楚门主,夤夜来访,还望见谅!”

  “黎宗主请进!”楚秋山略有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黎云景掀开挂在门口的兽皮帘子,踏入屋内。

  屋内极为简陋,两人在一破落的木桌前落座。

  楚秋山为黎云景倒了一杯清水,道:“楚某性本疏阔,自建一座茅屋在这山头居住,不做门主时,倒与野人无异。让黎宗主见笑了!”

  “不敢!”黎云景道:“楚门主一心玄修,如此才是我等修士本色啊!”

  楚秋山闻言只,轻轻一笑,便问道:“黎宗主此时来访,想必是出事了吧?”

  黎云景脸上闪过一抹难看。“犬子顽劣,不肯联姻,两个时辰前,竟逃了!”

  楚秋山目色一动,他端起竹筒,呷了一口清水,并未说话,只是他那沉默的脸,如同岩石般冷硬。

  黎云景道:“此事是我天衍宗失礼!也是黎某管教无方,教出了这样的逆子。楚门主,黎某的意思是这定婚礼,能不能往后推延五日?”

  黎云景说着,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他这样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其实他对于能用七日时间找回黎若舟那小子一点相信也没有。

  楚秋山看了黎云景一眼,冷道:“此时关系到两宗联姻,我得去问过老祖才能回复黎宗主。”

  黎云景道:“自然,自然,应是这样。”

  联姻的事,原本就是黎枯和吕荫麟谈下的,其实商量好定婚礼推延的事后,黎云景也会将此事汇报给黎枯。

  楚秋山站起身来,道:“黎宗主可先回庄园。”

  黎云景道:“黎某还在就在此地等候楚门主吧!我现在回去,也是坐卧难安!”

  “也可!”楚秋山应了一句,便化作一道黑芒射入了夜空。

  深谷,吕荫麟的洞府内。

  吕荫麟听了楚秋山的汇报后,脸上也闪过了一抹不快,他略一沉吟,便问道:“秋山,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楚秋山见吕荫麟问他的意见,便抱拳道:“老祖,黎若舟昨日那事,虽说杨思铉带人扑灭了一些,但还是有许多流言在宗门内发酵流传着。黎若舟这一逃,更是风助火势,那流言猜想,还不满天飞?”

  吕荫麟闻言脸色凝重地叹了口气,道:“黎云景的意思,是想将定婚礼推延五日,你以为如何?”

  楚秋山道:“此议断断不可!”

  吕荫麟眼色感兴趣地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楚秋山继续说道:“两日后定婚礼的帖子已经发下去了。若再更改,和黎若舟逃走的消息一结合,就显得我太一门上赶着要跟他天衍宗联姻似的。宗门上下,难免议论。而且,真推延五日后,黎若舟若还是找不到呢!那就更难看了,就好像我们上赶着要送,人家还不要呢!”

  吕荫麟脸色很是阴沉。黎若舟这一逃,虽然是礼仪上是天衍宗失礼,但在面子上,却是打了太一门的脸。

  吕荫麟冷道:“告诉黎云景,定婚礼两日后举行,日子不变!若是黎若舟两日后不能在场,就是他天衍宗失礼。那这盟约上,他们就要做出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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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青竹的事还没完,还有变。

第543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无尽大山,黑的夜色里,楚秋山化为一道黑芒,落在了孤山山顶。

  他的身形方一落定,黎云景便掀帘子出来,随即问道:“楚门主,贵宗老祖是怎么说的?”

  楚秋山道:“黎宗主,我们还是进去聊吧!”

  两人进屋落座,楚秋山呷了口清水,说道:“定婚礼日子推延五日的事,老祖他没有答应。”

  “啊!?”黎云景脸色一变,抱拳沉声道:“两宗联姻可不是小事啊!楚门主,黎某唐突,能否请你再到老祖那劝说劝说,替我们求求情!”

  楚秋山道:“我可以去求情。黎宗主若是能保证,推延五日,你们一定能将黎若舟找回来!楚某一定劝说老祖接受黎宗主的延后之议。”

  “这……”黎云景的脸色顿时一片凝重。别说五日了,就算是十日,他也不敢保证能将黎若舟那小子给找出来啊。

  九州大陆,如此茫茫,那小子现在如泥牛入海一般,让他向哪找去呢?

  黎云景深重地叹了口气。他此时颇有些悔恨,平时对于黎若舟太过于娇养放纵,致使酿成了今日的祸事。

  联姻事败,回到宗门,老祖必定会重罚于他!让他这一支彻底失去继承序列也不是不可能啊!

  楚秋山道:“黎兄,此事我太一门也是不得已。黎兄试想,定婚礼的帖子已经传遍宗门上下。黎若舟昨夜在婢女院闹出的事,再加上他此番逃走,宗门内恐怕已经谣言四起!若再推延五日后!只会助长谣言的蔓延,而且时日一长,必定更多流言发酵。真推延五日,到了那时,黎如舟又未找回,定婚礼还是胎死腹中,黎兄啊,那时我太一门该如何收场呢!”

  “楚兄说的是。”黎云景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叹道:“此事终究是黎某教子无方,连累两宗大事了。”

  楚秋山道:“老祖方才还交待了一事!”

  黎云景抬起头来,目色有些阴沉地看向楚秋山。他知道那太一门老祖此时交待的事,一定不会是对他有利的。

  果然,听楚秋山说道:“老祖说,若是两日后的订婚礼不能如期举行。便是天衍宗有负我太一门。鉴于此,盟约上要请贵宗做些让步!”

  黎云景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他觉得太一门这是在趁乱打劫,压着怒火,沉声道:“贵宗如此,是否有些欺人太甚了?!”

  楚秋山冷脸哼了一声,语气愠怒道:“黎宗主若作此想,大可以离去。至于盟约,容后再议也可!”

  黎云景的太阳穴一阵刺痛,楚秋山这是在将他的军呢!

  联姻的事已经败了,若是盟约再未谈定,他这个宗主以后真不用再做了!

  “楚兄勿恼!盟约让步的事,我们可以在长老院内再谈。”黎云景说着便站起身来。“事出突然,黎某有些急躁了,还请楚兄体谅!”

  楚秋山冷着脸坐在那里,一言未发。

  黎云景略一抱拳,便道:“夤夜来访,多有叨扰!黎某告辞!”

  黎云景说完,便面容苦涩地大步而去。

  他出了楚秋山的茅屋,便化为一道黑芒回到了庄园内。

  黎云景一回房间,便坐在了几案前,他的脸如罩着乌云一般,黑得可怕。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但无论如何,他必须禀告老祖,如此大事,他若是迁延不报,更是后患无穷。

  黎云景不断推敲着措辞,三易其稿才终于完成,他有些疲累地站了起来,立即吩咐心腹,飞鹰传书,传回宗门!

  那人接了信笺而去。

  黎云景感觉喉咙干涩,腮帮子更是一阵发僵,他这才发觉他大半个晚上,竟都咬着牙关呢。“这个败家惹祸的逆子!?”

  黎云景此刻心头悲愤交加,他呷了两口参茶,躺到了床榻上。

  虽然他很是疲累,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感觉没过多大会儿,天色就已经大亮了!

  黎云景只得挣扎着起身,他的双目布满了血丝,眉头紧锁,原本花白的两鬓竟一夜全白!

  这一夜,他竟彷佛老了十多岁一般。

  他只觉心头积郁沉闷,而且精神一直紧绷,不曾休息,但他还必须到长老院去,参与盟约的商谈。昨夜他已经想好了,盟约的让步,他只能做一些表面的让步,在实质的利益上,是断不能让的。要不然,他回去更没法交代了。

  关于这些,他必须软硬兼施地和楚秋山、朱鹤他们耗下去。

  黎若舟逃走的消息,从庄园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宗门上下。

  黎若舟在婢女院内闹的事,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十大淫罪的大字报,原本都只在底下压着,没人敢公开嚷嚷。

  黎若舟出逃的消息,就像是点燃薪柴的火焰,顿时干柴烈火地炸裂开来。

  有人说,黎若舟躲藏在婢女院内,就是要奸淫那些婢女,只是被翠微峰上的洞冥境的镇守宿耆给发现了,才打晕了他云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些婢女听了传闻,也不知真假,只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倒是有不少好事的舍人,来找她们打听那晚的事……这些婢女大多闭口不言,也有禁不住地,便说了一些……这些话,经过那些舍人们传来传去,又变得面目全非……

  黎若舟出逃的消息,还有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进了龙鱼厅。

  这几日来,宗门上下最辛苦的就属龙鱼厅内的史监和舍人们了,几乎都没怎么睡觉,一个个都熬成了兔子眼,红得吓人。

  忙乎了这么几天,眼见两日后就是定婚礼的日子,忽然黎若舟跑了,他们死熬死熬的,不都白忙乎了吗?

  几个舍人正将箱笼里的摆件擦拭后,放在各处,忽然一个老史监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舍人立马问道:“秦头,天衍宗那少宗主都跑了,我们还拾掇这些干嘛呢?”

  那姓秦的史监厉声道:“此事我已经问过司座,司座说照原计划布置。你们都打起精神来!这些问题不是你们操心的,干好各自手边的事!”

  “是,是……”那些舍人们一叠声称是,又瞪着发红的眼睛干起了活来。

  云浮峰,内史司的楼阁里。

  西门坎坎翘着二郎腿坐在一间不甚宽阔的单独房间里。

  他捏了一枚红艳多汁的浆果,咬进口里,然后吸溜几口清茶。

  这是他发明的新吃法,浆果的鲜嫩和清茶的醇香融合,果香和茶香一起在口腔里交融……

  西门坎坎闭着眼,缓慢地咽下去,一脸的享受。

  像他这样刚出塔林的挂名内门弟子,能在内史司有间单独的房间,其实也是件很了得的事呢。一般人,可不会有这待遇。

  那些管事的老史监们,都知道西门坎坎是段融的人。

  段融现在不仅在云浮峰很有份量,更是宗门老祖身边的人,他们想巴结还找不到机会呢,自然对西门坎坎礼敬有加,没少关照他。

  西门坎坎正喝着他的果茶,忽然房门那里便响起了打门声。

  他咕咚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仰头道:“进来!”

  房门随之打开,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年轻舍人,闪了进来,他关了房门趋步走到了西门坎坎身前。

  西门坎坎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有消息了?”

  那舍人点头道:“嗯。黎若舟昨夜逃了!”

  “逃了!?”西门坎坎唬得跳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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