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芷闻言,眼神惊讶地看了西门坎坎一眼,西门坎坎冲她点了点头。沈觅芷再扭过头去看向那老头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意。
长老院长老,内史司司座?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是洞冥境的大能!?
段融叹了口气,他正沉浸在萧玉那血书和镯子的沉郁里,偏偏朱鹤这个时候有事找他。
段融站起身来,问道:“现在吗?”
“对!”
段融将那手帕和镯子塞进了衣襟内,看着西门坎坎道:“你等会儿带觅芷她去楼阁的房间内吃顿好的。”
西门坎坎道:“我知道。”
段融向石壁前的朱鹤走去,朱鹤看得出来段融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朱鹤问道:“有事?”
段融道:“没事。”
他总不能告诉朱鹤,他要去塔林内掳萧玉出来吧。
不成就真气境大圆满,永世不得出塔林,这是宗门铁律。
而且塔林还是楚门主在管,就算想动手脚,也没机会啊。
段融走了过去,朱鹤心念一动,一团空间波纹便将段融周身笼罩。接着,两人便一同走入了如泥淖般扭曲蠕动着的石壁内。
沈觅芷目色惊愕地看着段融的身影消失在石壁内,扭曲如泥淖的石壁瞬间就恢复正常了。
西门坎坎看着沈觅芷,说道:“这是法则之力!”
这边,段融只感觉一晃间,已经穿过了石壁。
石壁外就是万丈悬崖,云雾翻腾,两人一出石壁,身形便倏忽拔高,只在云雾缥缈间一闪,段融还未反应过来,愕然发觉他们竟已经站在了楼阁内洗澡的地方了。
那里面两个青年舍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朱鹤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下去吧。”
那两个舍人应了声是,便关门出去了。
朱鹤随即开始旁若无人地宽衣解带,赤身裸体地跳进了一个木桶里。段融注意到,朱鹤的身体肌肤白净如处子,没有一丝皱纹。
朱鹤泡在木桶里,他花白的胡须漂浮在热气蒸腾的洗澡水上。
朱鹤一边搓着身上,一边看着段融道:“还站在那干嘛?还不赶快洗?”
段融道:“师父,你巴巴地把徒儿弄来,就是陪你洗澡啊!?”
朱鹤脸一黑,道:“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黑不溜秋的样子,一身臭味的。老夫疯了,让你陪我洗澡!?”
段融想了想也是,便脱了衣衫,跳进了澡桶里。上次过去,又快一个月了,他的身体净化一直在持续,身体表面又淤积了不少的黄白脓质,味道确实够呛的。
朱鹤瞄了段融一眼,道:“洗干净点!等会儿跟我去见老祖。”
段融惊了一下,道:“去见老祖?”
“对!”朱鹤笑道:“老夫也已经有几年没见他老人家了。这次能去拜见,还是托你小子的福呢!?”
段融愣在那里,心潮翻动。朱鹤显然是要带他去见宗门老祖吕荫麟,怪不得连朱鹤自己也要沐浴更衣呢。
段融目色一动,看着朱鹤,问道:“师尊啊,老祖为何要见徒儿啊?”
朱鹤瞥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上次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啊!”段融闻言,顿时一脸苦瓜相。
早知道,他当时就压住了心头的那股冲动。不仅搞得丹田暗伤,耽误三个月的修炼,而且连老祖都惊动了。
太一门老祖吕荫麟,已经活了一千多岁,乃是元婴期的老怪物。
段融随即心潮翻涌,将自己身上的事想了一遍。
灵明识海内,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早已经炼化消弭干净了。这点已经没啥隐患了。
还有就是胎藏经的事,他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的第十二层,这一点不知道吕荫麟会不会发现呢。段融想了想,忽然一阵坦然,就算发现了也没啥,大不了就将许儒虎案和盘托出。以他现在的天赋,而且又给朱鹤立了那么大功,这点不干净的底子,已经不算啥了。
其实,秽血神功才是逆鳞,其他都不算啥。
段融想了一番,觉得就算去见吕荫麟,应该也问题不大,便开始洗澡起来了。
朱鹤忽然道:“段小子,你知道为何你引动天地元气潮汐,老祖会要见你吗?”
段融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朱鹤漂在水面上的胡子,说道:“师尊,你是不是早知道老祖会见我。”
朱鹤微微一笑,道:“当然。因为在你之前,九州大陆有记载的,只有一人结旋的时候,也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
段融蓦然一惊,他没想这事这么轰动,早知如此,他宁可在那个关头,停下气旋的进一步成长。也免得引起这诸多的后患。
九州大陆有记载的,只有一人结旋的时候,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那这事不是比他四年前,在幽谷测试时,踏上祭台还要轰动吗?
后来,他已经知道,彼时如果他踏上祭台,就是太一门一百八十年来的第一人。因为,另一个踏上祭台的人,那已经是一百八十年前的楚秋山了。
但现在,他却成了九州大陆,有记载以来,唯二的结旋时,引动天地元气潮汐的人。这远比幽谷踏台要牛啊!怪不得老祖要见他呢!?
第497章 三车和尚
灵基大师,俗姓尉迟。
尉迟一族,乃是雍州的世家门阀。
灵基大师又少年神悟,在佛法兴盛的雍州之地,于人辩经论道,常令高僧折戟,人称辩才无碍。
他十七岁那一年,已经声名鹊起。
那一年的法会之上,法相寺的一代高僧玄枯大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当时还是尉迟家偏偏美少男的灵基。
玄枯叫住灵基,三究佛理,少年灵基对答如流。
玄枯三问之下,当场就要让灵基拜师。
灵基断然拒绝!
灵基彼时,并未出家,更未持戒,他乃尉迟家的嫡系血脉,又少年神悟,天赋绝人,尉迟家上下何人不宠爱,他早就养成了纸迷金醉的生活,不仅精通佛法,更是精通吃喝玩乐,哪里受得了出家人的清苦?
更何况,法相寺以苦行著称,祖庭更是在五百里的莫贺延碛的腹地之内,渺无人烟,每年都有朝圣之人,死在路上。
而这玄枯和尚,乃是法相寺之主,雍州的法王。
法王虽然常居西域,甚少染指雍州的治理。但在雍州,佛法深入人心,宗教大于政治。
雍州的各个门阀世家,皆不敢违逆法相寺的法旨。
玄枯一纸法令,便下到了尉迟家。
“尉迟宗,若不出家,即便赐死。”
尉迟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但十七岁的灵基却坚决不从,他告诉来传法旨的执法僧侣:“你回去告诉玄枯那老秃驴,让我尉迟宗出家可以,但得让我带着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进入法相寺。要不然,我尉迟宗宁可赴死!”
灵基此言一出,不独来传法旨的僧侣脸色铁青,连尉迟家的家主也吓得脸色陡变。
玄枯乃是一代高僧,法相寺之主,雍州的法王,灵基竟然叫他老秃驴,而且法相寺乃是佛门圣地,岂容你带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进入呢?
这三样,但有一样,便是莫大的亵渎,更何况是三车呢?
传法旨的僧侣,当时就拂袖而去。
尉迟家虽然宠爱尉迟宗,但也不想满门覆灭,尉迟宗不出家也就罢了,还提这么无礼亵渎的要求,而且还辱骂法王老秃驴,这是灭族之罪啊!
多事之秋,人心思变,很多人都开始卷细软潜逃,害怕被株连。
但是第二日,拂袖而去的僧侣便再次登门,他面无表情地告诉尉迟家,法王已经答应了尉迟宗的要求。
彼时,尉迟家的家主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听懂那执法僧侣的意思。执法僧侣只得再三说明。
于是,十七岁的灵基就此出家。
当时的车队浩浩荡荡,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满城围观,“三车和尚”的称呼,便不胫而走。
十七岁的尉迟宗,在法相寺玄枯座下,剃度出家,发号“灵基”。
玄枯对其放养,只要求灵基每月初一和十五跟随他修行,其余时日他可自行安排。
灵基虽然剃度,仍然日日在别院内纸迷金醉,自此法相寺的晨钟暮鼓中,常常夹杂着女人放浪的笑声……
寺中上下,怨声载道。
无论灵基闹得多么荒唐,玄枯都充耳不闻,也不惩治。
三个月后的十五之日,月圆之夜,也不知那夜灵基发生了什么,他回到别院,便砸烂了满车的美酒,遣散了一车的美女,也扔掉了一车的腊肉,自此潜心经教,如痴如醉。
一年气旋,三年洞冥,十年元婴,二十年原神!
灵基在五十一岁那一年,成就不灭元神,进阶原神境,成为九州大陆的第一人。
同年,玄枯圆寂,传法王之位于灵基。
朱鹤携着段融,化为一道黑芒,落在某处山坳之时,段融依旧目色怔怔,陷在方才朱鹤在浴桶里,给他讲述的灵基大师的生平事迹里。
有些人,你只听生平事迹简略,就难免仰慕。
因为他们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了。
“十七岁出家,一年气旋,也就是十八岁那年结旋的。”段融在心头默默地盘算着。
虽然都在结旋时,引动了天地元气潮汐,但段融实在不敢拿自己和这个远在西域的灵基大师比。
因为,朱鹤告诉段融,进阶原神境,成就了不灭元神,就可以永远神魂不死,也就是说这个灵基大师从他五十一岁那年开始,就已经永生了!
这是段融第一次知道此界真正的永生的例子。
“原神境!?”
朱鹤带着段融,来到了林中的小溪旁,那里有一座茅屋。
此时,在茅屋的门口,正有一个老农,眯着眼,坐在那里晒太阳呢。
朱鹤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施礼道:“褚先生,段融我带来了。”
段融微微惊讶,朱鹤对这老农,竟然很是尊敬。
那老农只是嗯了一声,他睁开眼来,看都没看朱鹤,只是上下瞄了段融几眼,便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嗓子,道:“跟我走吧。”
他们跟着那老农,绕到屋后,走了一段路后,便来到一处光秃秃的山坡,翻过那山坡,沿坡而下,便走入了一片薄雾弥漫的枯木林。
一走进了那枯木林,段融便心头一惊,因为在跨入那枯木林的一瞬间,他身后的路竟瞬间消失了,方才还是从山坡而下的路,此时却只见薄雾弥漫,枯木森罗……
“是幻境?”段融的心头一动。
这时,朱鹤看着段融说道:“注意看着,跟紧点。在这里走丢了,为师也寻不到你的。”
“是,师父。”段融乖巧地回道。
朱鹤都找不到他的话,绝不是一般的幻境了。朱鹤可是洞冥境的强者,岂是一般的幻境就能困住他的呢?
两人跟在那老农身后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后,那老农陡然停住,从后腰拿出了那铜制的戒尺,如法炮制的又搞了一番。
段融看着那老农拿着一柄尺子,在那一晃一摆的,跟跳大神似的,不由看得一头雾水。
那老农手中的铜制戒尺,陡然脱手飞出,哐啷一声似是落在了地上,接着只见眼前的薄雾便陡然散去,而眼前的几株枯木随着薄雾的消散,同样也消失了。
段融目色一凛。
“难道那些枯木都是薄雾幻化出来的吗?”他不由地在心头想到,随即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一路上,他不仅一次伸手摸过那些枯枝,那绝不是幻影,而是枯木的实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