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433节

  长老院内,宗门的诸位长老们,见楚秋山和杨思铉离去,便三三两两,各自化为黑芒,倏忽而去。

  方才段融闹出动静之时,他们所议之事,就已经议完了。

  葛如松由裁决宗正司予以处死,裴度和江哲废掉丹田,贬出太一门。

  宗门的诸位长老们散去,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长老院,瞬间就寂静下来。只有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舍人站在远处巨大石柱旁,目色有些惊慌地看着段融方才盘坐之地,喃喃:“这小爷也忒大胆了!?”

  之前段融还问过他,能不能离去,早知道这样,他就告诉他,让他离去算了。谁能想,就让那小子在这儿等一会儿罢了,他就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来呢。

  无尽大山的深处,云雾缥缈,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忽然两道黑芒,一前一后,刺破云霓,划出两道优美的弧度,落在了那山巅的一片郁郁葱葱里。

  这山林中,有一座简陋的茅屋,就是楚秋山的住处。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五十年。大风大雪,常常将茅屋摧毁,他便自己动手,再建一座。将近五十年过去,他已经有些不记得,这是他建的第几座茅屋了。

  楚秋山化为黑芒,倏忽而落,直接闪进了茅屋里。

  杨思铉则降落在茅屋门口,整理了下衣摆,这才缓步跨了进去。他这是以示对楚秋山的尊重。

  眼前虽然只是一座茅屋,杨思铉却比跨入长老院内还要神色郑重,步法更是一丝不苟,从门口右边,右脚先跨入,左脚随后。

  楚秋山已然站在一张简陋的竹子箍出的桌子前,让杨思铉略一伸手,让道:“思铉,坐!”

  杨思铉向楚秋山抱拳一礼后,才缓步走到了他的对面,撩袍坐了下去。

  楚秋山拿去一茶壶,给一竹筒内倒了清水,笑道:“思铉啊!我这里连茶也没有,只有这山泉水了,委屈你了!”

  杨思铉道:“山泉水就很好!门主乃苦修之士。冰心一片!思铉每每跨入此屋,都不免汗颜。”

  楚秋山笑道:“什么苦修之士?!我不过是孤僻罢了。行了,思铉,我们不聊这些。今日我想跟你聊聊段融这小子。”

  杨思铉目色一动,其实楚秋山叫他来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楚秋山道:“两日前,我们聊案子的时候。那时,你就说过,那晚,裴度和江哲在密林内围杀段融,段融就使出了刀芒?”

  杨思铉道:“是的。而且宛如凝实的刀芒!”

  楚秋山目色一阵悠远。“宛如凝实的刀芒?”他似是思虑了一会儿,才看着杨思铉道:“密林,深夜,你没有看错?”

  杨思铉道:“绝对没有!那就是刀芒!他彼时还不过是元气境,却强行接下来了裴度的一击。裴度那一刀,并未动用意境,只是用了气旋境的内劲。但即便如此,境界之差,宛如天堑,若非那时段融的意境已经成形、成片,他是不可能接下裴度那一刀的!?”

  楚秋山的目色更加深邃。“元气境第四重,就领悟了成熟的意境。当年的古道陵,也没这么妖孽啊!?”“怪不得,一结旋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楚秋山忽然看着杨思铉问道:“思铉,你说段融如此天赋,那年,幽谷测试之时,为何还会差半步没能踏台呢?”

  “这个……”杨思铉道:“幽谷测试乃是测试神魂。对修炼而言,所谓天赋恐怕并不只有神魂这一项吧?”

  “是吗?”楚秋山语气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是很赞同杨思铉的看法。

  楚秋山似是想到了什么,目色一闪道:“这事我得禀告给老祖!?”

  杨思铉见楚秋山说此事要告诉宗门老祖,他目色跳了一下,迟疑说道:“其实,还有一些情况……”

  楚秋山将深思悠远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杨思铉,问道:“还有何种情况?”

  杨思铉道:“因为好奇段融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我回来后,特意调查了一番。云浮峰内似乎有一种说法……”

  杨思铉说到此处,脸色显然有些迟疑。

  楚秋山催促道:“什么说法?”

  杨思铉道:“好像是说,段融能领悟意境靠的是空明之境。”

  “空明之境?”楚秋山眉头一拧。这空明之境他是知道的,是很不靠谱的东西。

  楚秋山眼色古怪地看了杨思铉一样,似乎在责怪他说了这么离谱的信息。

  杨思铉自然注意到了楚秋山的目光,眼眸微微一垂,便继续说道:“还有,段融选的兵刃乃是霜纹磷晶刀,他修习的则是游龙清吟刀。这兵刃,这功法,跟两百年前,古道陵的选择是一样的。”

  楚秋山听到此处,脸上明显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杨思铉看着楚秋山,继续说道:“选择一样也就罢了,两人偏偏都在元气境就领悟了意境。而古道陵,还偏偏还是这小子的师叔。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楚秋山道:“你是说……古道陵在神云府内……指点过他?”

  杨思铉道:“这就是属下想说的,除了空明之境外的第二种可能。”

  杨思铉是听楚秋山要将此事禀告老祖,便将他探查到的关于此事的两种可能性告知给楚秋山,以便于他能更加详尽地了解此事的全貌。

  杨思铉的这种作风,也是楚秋山一直将其引为心腹的原因所在。

  楚秋山闻言,微微点头,思量着杨思铉所说的两种可能。

  之后,两人又就其他的一些事,以及处死葛如松的时日,交换了一些意见后,杨思铉便起身告辞了。

  当杨思铉化为一道黑芒,离开天云峰之时,在云浮峰楼阁内的朱鹤的房间内。

  段融正双目紧闭,盘膝坐在朱鹤的那张木板床上。

  而朱鹤此时,亦在段融不远处,虚空盘坐,他的须发无风自动,神识细密如针,扫过段融的百骸经脉,特别是在段融的丹田处,停留了许久。

  段融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朱鹤道:“行了,下来吧。”

  他睁开眼睛,见朱鹤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四方木桌前。

  段融随即滑下了床,走到了朱鹤跟前,抱拳乖巧道:“师父……”

  朱鹤瞪了他一眼,道:“这会儿装什么乖娃娃!?在哪结旋不好!偏偏跑到长老院给我结旋!?你是不是觉得你在给我长脸呢?”

  “不是……”

  “好了!”朱鹤显然怒气未消,说道:“这先不说了。昨夜我才把功法给你,是想着让你先看一下。你倒好,今天就给我结旋了。”

  “你可知结旋是何等凶险之事?!你就当做儿戏是吧?!”

  “徒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段融脸色凝重道:“其实,此事也是事出有因,并非徒儿在无事生非。”

  朱鹤见段融如此说,气息稍缓,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原因。”

  段融闻言,不由地瞥了一眼,房间里挂在窗边的那幅笔画扭曲诡异的篆体的刀字。

  朱鹤见段融看向那幅字,心头便是一动。

  接着,段融便将他昨晚初次看到那幅字的感悟,以及在长老院内观摩山河月影刀功法时,忽然触动了昨晚的感悟,不由自主地进入了结旋进程的整个经过,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朱鹤听后,目色惊异。

  其实,昨晚段融看着古道陵的那幅字,的确颇有异样,眼神发直,故而他才一声清咳惊醒了他。

  他那时就问过段融,段融只说他观摩那幅字有些心惊,但如何心惊,他也说不上来。

  此时,段融用了很多词语和比喻来描述他那时的状态。

  他的“自我”消失了,而是以一种俯瞰的视角,看着山川、河流,甚至也是以俯瞰的视角看着星河,而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星河,都在演绎着刀法……

  段融所说的状态,朱鹤无法理解,但他感觉段融所说的,似乎像是入道的状态啊!

  至于入道,每个人入道的状态,都是迥异的!

  入道乃是个人最私密的深层次体验,也是最难以交流和互相理解的部分。

  因为,在入道中的体悟,是无法形诸言语的。

  在入道的状态下,你可能看到是一棵树,但这棵最普通,最平常的树,在你的眼中,就是道,就是法则的显现之态。

  这只有你明白。

  因为,这是你最真实,最深层次的体悟。

  是无法言传于人的。

  每个人入道后,体悟道,体悟法则的载体都是不同的。

  有人是一棵树,有人是一个香炉,也有人是山川、大地、星河,所谓万象纷呈,皆为道显。

  入道之时,就是你体悟法则之力的时候。

  但入道,是从气旋境进阶洞冥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象,可这小子才哪到哪呢?!

  意境的最深邃处,乃藏有入道的契机。

  借由入道之契机,叩开法则之力的大门,以此精修,方可渐入洞冥境也!

  朱鹤坐在那里,看了看段融,又看了看窗边的那幅颇为怪异的刀字,他心头纳闷道:“怎么师弟这幅字,这小子就能看出些东西,我就什么也看不出呢!?”

  朱鹤沉吟了一番,看着段融道:“行了,这事过了。好在也结旋成功了。总算也没给老子丢脸。”

  段融闻言,心头总算一缓,从长老院到这里,朱鹤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此时才算稍微有了和颜。

  朱鹤道:“你丹田内是有些暗伤的。”

  段融心头微微一惊,他以为丹田内已经无碍了。

  朱鹤看着段融脸上的疑惑,解释道:“现在看不出,但稍有灵压,那些裂痕,就会再次浮现。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这几日为师会配一些药给你,混合着那火麟蟒的胆汁服下,应该就无大碍了。”

  段融初闻,脸色便凝重起来,见朱鹤说配药给他,这才放下心来,他有些歉意地向朱鹤抱拳道:“多谢师父!”

  朱鹤点头道:“你去吧。将你的境界好好巩固一番,气旋哪有成长那么快的!?跟拔苗助长似的?”

  “是,师父!”段融乖巧地应了一声,作了一礼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朱鹤看着段融的背影,心中却是被欢喜填满着。

  他之前愤怒是害怕段融这般莽撞,出了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问题不大,只需将丹田内的暗伤修复一下即可。

  一结旋就引动了元气潮汐。

  而且丹田内的气旋差不多有指甲盖那么大,几乎已经接近气旋境第一重的气旋状态了。

  这是何等的天赋啊!?

  方才,朱鹤的神识探查,在段融的丹田处,停留良久。

  除了要查看段融丹田内的暗伤外,其实他是长时间地在观摩段融刚刚结出的那气旋呢。

  那真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惊啊!?

  若是段融成就了元婴境!

  那可就是和宗门老祖一个级别了!

  那以后,他可就是宗门老祖的师父了!?

  有个元婴境的徒弟,那是什么感觉!?

  以后在这青州,在这太一门内,谁还敢跟他叫板?!

  那……要是再加上个元婴境的师弟呢!?

  一个徒弟,一个师弟,两个元婴境!

  哇嘎嘎!?

  那就是不止是青州了!以后,老子在九州八宗,都能横着走了!

  朱鹤站起身来,已经忍不住开始走路带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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