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327节

  此时是深夜,又是月初之时,星月黯淡,段融每次拐弯都会轻咳一声,以向身后的两人,表明自己的方位。

  要不然,即便这么近的距离,在这黑的夜色里,两人还是有可能跟丢的。

  段融忽然停在一处民宅前。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拐过巷口,便看到黑暗中,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两人施展身形,站在了段融身边。

  段融小声道:“就是这里,跟我进去吧。”

  段融说完,便身形飘起,越墙而下,落在了杂草稀稀落落的院子里。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亦在他身后落下。

  段融带着两人走到了堂屋门前,轻轻一推,房门便兀自而开,三人趋步而入。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三人适应了一会儿,还是勉强可以辨物。

  西门坎坎道:“我们来这干嘛?”

  段融道:“你俩的任务是帮我运土。”

  “运土?”

  段融说着,将手中的箩筐,递向了两人。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各接过来一个箩筐和一把短柄铁铲。

  段融道:“运出来的土,就堆在这堂屋,还有旁边的两间里屋内,千万不要堆到院子里去了。”

  段融之所以选择这处民宅,就是它房屋宽敞,有足够的空间,能堆放土渣。如果将土堆到院子里去,是有暴露的风险的。

  段融说完,攥着一把短柄铁铲,手臂真气灌注,便对着堂屋的地板中央,忽然就是一铲。

  一铲下去,就如同削豆腐一般,将一大块土皮削了下来。

  段融目色专注,一铲接着一铲,向下挖去。

  此时,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已然明白,段融是要挖地洞。

  黑暗中,刘书山目色闪动。

  此地,虽然距离府城地牢并不是太远,但这是指步行的脚程,如果是挖地洞的话,这个距离,就实在过于冗长了。

  这么远的距离,在地底,如何判断方向和位置呢?

  谁能保证他不挖偏呢?

  退一步讲,就算你真的能不挖偏,给你挖到地牢内,你又怎么确定你不是把自己给挖到地牢的碉堡里去了呢?

  这种方法,在刘书山看来,毫无实施的价值。

  如果段融之前,所说的方法就是这个方法的话,他就真的大为失望了。

  刘书山斟酌着用词,还是问道:“段兄,你要是准备挖地洞,挖到地牢内吗?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其实,西门坎坎也是一样的想法,但是之前段融破案的时候,太神了,导致他一时也不太敢质疑段融。

  段融停了下挥铲,道:“书山,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段融说完,就继续挖了起来。

  刘书山虽然还在迟疑,但西门坎坎已经开始帮段融弄起了废土来,他选择相信段融。

  刘书山见西门坎坎已经动了起来,便叹了口气,也开始干了起来。

  傍晚时分,府城衙门后院的一间书房内。

  陈循靠在一张铺了兽皮的太师椅上,他劳累了一天,正坐在那里假寐一会儿,养养精神。

  就在这时,房门那里,传来了笃笃笃的打门声。

  陈循的身体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进来!”

  房门打开,李洪闪身进来,他目色谨慎地看了陈循一眼,他也知道陈循这个时候,都会休息一会儿,要不是有重要的情况,他也不敢此时来打扰。

  陈循看了李洪一眼,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洪道:“大人,沈觅芷又回去办案了?”

  陈循闻言,原本慵懒的身体立马就坐直了。“消息确实吗?什么时候的事?”

  李洪道:“那边衙门里的人,刚传消息过来。昨日夜里就到了驿站,今日一早就去衙门点卯了。”

  陈循的手摩挲着太师椅的滑腻的把手,喃喃道:“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陈循抬起眼来,看向李洪,道:“这事,你怎么看?”

  “属下一时也吃不准。她父亲关在地牢内,而且随时会被刑处,她竟然还有心思办别的案子。这多少有点悖逆人伦了!?”李洪目色沉思地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们父女关系,原本就很不好。沈焰柳他权欲熏心,马纯敏又是一个继母,这样的家庭,可能……可能”

  陈循道:“有没有办法查一下他们父女的关系?”

  李洪道:“沈府抄家的时候,抓了一批丫鬟、家丁、护院,我记得有个丫鬟好像是沈觅芷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沈觅芷长大的。她应该知道些情况。”

  “去查查。”陈循面色凝重。“我要详细的情况。”

  “是,大人。”李洪起身退出了书房。

  陈循呷了一口几案上的参茶,心头浮起一抹烦躁,他很讨厌事情跳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他有很多次的这种经验,任何细微的跳出掌控的征兆后背,都可能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就像沼泽表面忽然浮起的水泡一样,那也许就是潜伏的巨兽,正在呼吸……

第391章 脸皮

  天色刚蒙蒙亮,远处不时有鸡叫声传来。

  段融灰头土脸的,从一个土洞里爬了出来,他的头上、脸上、脖子里都沾满了细碎的土渣子。

  他腰里别着铁铲,爬上来时,西门坎坎和刘书山正坐在那里喘气,两人的额头都一层细汗,累得有些眼神萎靡。

  已经四五天过去了,堂屋东西两边的里间,都堆满了挖出的土渣子。

  其实,开始的时候还好,地道并不长,段融铲下来的土渣,他们两个还能很轻松的运出来,但随着地道越来越长,他们的工作量也就随之翻倍了。

  地道逼仄,带着一箩筐土渣,爬一趟还是很废体力的。关键段融还挖得很快,他们两个一替一换,才能勉强跟得上段融的进度。

  看着段融爬出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夜的劳作,总算又熬了过去。

  堂屋的一角,有刘书山早已经打来的清水,这房屋虽然好几年没人住,但院子里的却有一口打得颇为瓷实的深井。

  段融用脸盆里的清水,将手脸都洗了洗,他脖子里和身上都跟毛扎一般痒,他知道那是土渣子给刺挠的。

  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转过身去耸着肩膀,抖了抖,顿时衣服里面哗啦啦直响。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看着他,三人都微微一笑。

  在一张因为年久变形,一角翘起来的木桌上,他们拿出了干粮。

  其实,刘书山准备的干粮还不错,有烧饼,有干肉,还有一些酱菜,他们喝着清水,就吃了起来。

  三人都饿了,他们沉默地吃着,咀嚼声充盈在静谧的房屋里。

  刘书山就着酱菜咽下了一块饼子,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面色凝重的段融一眼。

  这四五天过去,他的很多想法,都在慢慢地变化。

  他最初觉得段融这个策略很荒诞,但这几天下来,段融日日沉默苦干,而且他能从段融身上感受到一种自信,那是一种经过细密考量后,确认自己能掌控事情走向的自信。

  还有,段融让他买了那一大麻袋的东西,可还有很多都没用呢?段融的计划,绝不仅仅是挖个地道过去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挖个地道过去,就算是把沈焰柳救走,又怎么保证他们都不暴露呢?

  沈焰柳被救走,陈循他们第一个就会咬住沈觅芷,而萧玉是和沈觅芷一起返回办案去了,牵出萝卜带出泥来,他们岂不是全都会被追索?

  刘书山虽然确定段融心中一定有一个巧妙的计划,但他自己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何才能既救了沈焰柳,又不招来陈循他们的追索呢?这似乎根本就不可能啊!

  刘书山如是想着,段融已经吃完了,他摸了摸嘴,又往喉咙里灌了口清水,便躺倒墙角的干草堆上睡觉去了。

  清晨,府城衙门的后衙花厅内。

  陈循早早就已经起来,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手里的几份口供以及后附的一些资料。

  那是李洪调查的沈焰柳他们父女关系的详尽资料。

  最引起陈循注意的是,沈觅芷的贴身丫鬟秋痕的口供中的一条。

  据秋痕说,沈觅芷心里难受时,会有自残的倾向,她的手臂上有好几道,都是她自己划出的伤疤。只是这事,沈觅芷从来不让她说出去。

  陈循吃完早饭时,已经将调查资料全部看了一遍。

  他的手轻轻地敲着红木圆桌,目色深邃地沉思着。

  “这姑娘怕不是心底在记恨她父亲吧?”陈循目色闪动地推测着。

  资料里还有一条内容,沈觅芷的母亲在她幼年时,就病故了,而那时候,沈焰柳却并不在她们身边。

  陈循忽然自语道:“易地而处。这样的一个父亲,这么的一个死局。放弃营救,划清界限,虽然会背上不孝的骂名,那也比毁了自己的一生要好。”

  陈循走出花厅时,沈觅芷的事情,他就已经在心里放下了。虽然他还是吩咐李洪,让他通知那边的人盯紧沈觅芷,但他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反常的征兆了。

  原来,不是事不正常,是人不正常。

  第九日的深夜,连续多日的劳作,总算在时间节点前,将地道挖到了预定的位置了。

  段融神识外放之下,将周遭尽数笼罩,此处他在地道的尽头处,距离上头的那间目标牢房,不过只有半丈左右的距离了。

  但现在还不是直接挖通的时候,时机还不对,而且他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呢。

  段融随即从地道内退了出来,在夜色中,带着西门坎坎和刘书山离开了此地,回到了刘书山的那座别院里。

  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衣衫鞋袜里也都是土渣子。

  刘书山找来了三件干净衣衫,三人直接在井边,脱了个光屁股就洗起澡来。

  西门坎坎一边在身上搓着皂角,一边盯着刘书山黑黝黝的屁股,道:“书山啊,你身材还是不错的,就是屁股小,瘦啊!”

  刘书山瞪了他一眼,道:“滚一边去。你少评价我的屁股。”

  西门坎坎拿起毛巾一边搓澡,一边吹起口哨来,他吹着吹着便唱了起来。“刘书山屁股白,越老越发财。刘书山屁股黑,越老越享福。”

  刘书山的脸色,顿时比他的屁股还黑了。

  西门坎坎正唱得欢实,刘书山忽然一脚将西门坎坎踹得一个趔趄,而且他这一脚,在西门坎坎的大白屁股上,留下了个黑泥脚印子。

  那井边因为他们洗澡,已经颇为湿滑,西门坎坎好险没有跌倒,他往屁股上一摸,只见摸了一手黑泥。

  “好啊!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西门坎坎说着,用毛巾在屁股上一擦,就甩在了刘书山的脸上。两人随即就在院子里,光着屁股追逐了起来。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却忽然发现井边的段融已经不见了,他们走过去一看,只见井边树上原本搭着的三件干净衣衫,已经少了一件。

  他俩便不再打闹,立马冲了冲身子,穿好了衣衫,来到了厅上。

  两人走入厅内,只见段融已经将那麻袋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似乎正在那里分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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