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成不了一个人的终点。
而且,在薛宝玉面前谈及出身,不是对他的侮辱,而是在自取其辱。
一个出身寒微的人,硬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了功名。
别说那些整日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就算是像勤能补拙、胸怀大志的梁以东,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羞耻感。
也就是父亲的成就,能给梁以东找回点面子,不至于处处被人比下去。
旋即,梁以东开始着重吹嘘家父的光辉事迹。
薛宝玉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听着。
不时像捧哏一样,接一接话。
马车上的丁巧巧,掀开帘子,看着两个大男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娇俏的脸蛋更显幽怨。
交谈中,薛宝玉也得知,丁记当铺此次因有一批贵重物品,要送抵临江府。
故而才雇佣了梁记镖局。
安陶县的上层人物,都是混一个圈子的。
互相都知根知底,且关系错综复杂,有着姻亲关系。
丁巧巧常年打理当铺的生意,虽是女儿身,但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考虑父亲年纪大了,怕车马劳顿,身子骨吃不消。从去年开始,每次押送宝物,都由丁巧巧代劳。
梁、丁两家的父辈,也有撮合小辈的意思。
所以,每次押镖,都是由梁以东带队。
“能不辞辛苦,从安陶县押运到临江府,这宝物定然价值不菲,怕是很久之前,你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薛宝玉道。
“难免的事,只是我梁记镖局武师众多,寻常的蟊贼看到我们的旗帜,就会吓得四散而逃。
押镖十次,也难遇到一次劫道,这帮强寇一看是新来的,瞎了狗眼,不识我们的厉害。”梁以东冷笑。
薛宝玉看了梁以东一眼,迟疑了一下。
事实上,那帮强寇都不弱,虽说许多都是略通拳脚的普通人,但也有四五个炼肉、炼皮境武夫,若突然袭击,以滚木、箭矢偷袭。
这支押镖的武师,必定会死伤惨重。
“怨我太强了。”薛宝玉暗道。
以他现在的实力,别说是一堆炼皮、炼肉境武夫。
杀炼骨境武者,也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惬意。
死在他手中的炼脏境武者,都快要接近一掌之数了。
薛宝玉没好意思戳破梁以东的幻想,他取出水壶,饮了几口。
余光微微一扫,倏然一凝。
“有人!”
梁以东一愣,他忙的四处望去,除了苍翠的树林,连个鬼影都没有,当即失笑道,“薛童生怕是有点惊弓之鸟了……”
话还没有说利索,就见三枚箭矢,笃笃笃插入了车队前方。
随之而来的,就是三道刺耳的尖啸声。
咻咻咻!突破音速!
“敌袭,戒备!”打头的武师立马厉喝。
梁以东又是一愣,望向薛宝玉,脸色顿时羞的涨红。
“某是大同会好汉耿弘宇,在此已恭候多时!”一名手持开山斧,满脸络腮胡的一米九大汉,大步踏来,每次走动,地面上的石子都随之颤动。
“黑鬼耿弘宇!?”梁以东大骇。
黑鬼……长得确实挺黑,这绰号倒也合适。薛宝玉打量着耿弘宇,一米九几的个头,半敞胸襟,露出一撮黑毛,一对铜铃般的眼眸,凶神恶煞,宛若地府里的恶鬼,让人不敢直视。
“三年前,黑鬼就已经是炼骨境圆满高手,相比我父亲巅峰时期,也是不遑多让。
还是三年前,他曾在东井县策动起义,因叛徒的出卖,被差役包围。
愣是凭着手中的一对巨斧,杀穿了一整条街,在几百名衙役围攻下,冲出了县城,从此下落不明……”梁以东声音低沉。
此人论凶悍程度,就算是其父在巅峰状态下,也要全力以赴。
如今梁顺玉巅峰不在,气血衰退,更是不可能打得过正值壮年的“黑鬼”耿弘宇了。
除了绰号黑鬼的武人,草丛里,又钻出来几名大同会成员。
俱都是成名已久的武者,身上背负的悬赏金额,起码三百两起。
这还不排除,在草丛里埋伏的弓箭手。
镖队的其他成员两股战战,连座下的快马,也在不安的磨蹭脚掌。
梁以东深吸一口气,驱马而来,抱拳道,“见过耿前辈,诸位好汉!平日,咱们双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还望诸位明言。”
“你唯一得罪我们的地方,就是露了富!”耿弘宇呲牙一笑,“我们大同会,专干劫富济贫事,听闻你们押镖几车宝物,在临江府转手卖了二万两……
爷爷也不为难你们,把银票都留下,就都给爷爷滚吧!”
“这位前辈,你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了!”丁巧巧娇叱,“该给的孝敬,我们不会缺了诸位,但一口气就要我们全部的家当,请恕难从命!”
“那就是没得谈?”耿弘宇晃了晃脖子,“别逼爷爷动手抢,爷爷嗜血,一出手不见点血,可是停不下来。”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众人心情沉重。
单单一个耿弘宇,就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一旦打起来,藏于暗处的弓箭手,再放个冷箭……他们全部人,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
再联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伙蟊贼,丁巧巧咬着银牙,低声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这一路上,咱们都已经够低调了,除了收货的那座商会,应当没人能知道,咱们确切的讯息……”
“那座商会里,有你们的人?”丁巧巧倏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要黑吃黑!
第147章 退敌
“把银钱留下,否则休怪爷爷大开杀戒!”耿弘宇厉喝,声音若洪钟,震得众人心肝直颤。
“少东家……”不少人的目光望向梁以东,已然胆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命都没了,拥有再多的财富,又算得了什么?
梁以东阴沉的神情,浮现一抹苦涩。
大同会不惜动用如此大的阵仗,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哪怕与之血拼,除了徒增伤亡外,还能有第二条路吗?
“都说大同会成员,都是一帮好汉,不成想,也如草寇,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
耿弘宇闻之大怒,看向声音的主人。
“某岂能与那帮草寇相提并论!?大同会劫富济贫,行的是大善事!
尔等剥削民脂民膏,欺压良善,害的无数生民食不果腹,家破人亡。
却一个个锦衣玉食,美妾豪奴成群,凭什么?
这不公平!
所以,爷爷才要劫了你们的财富,分发给广大的穷苦百姓,让人人都能过上富裕的生活,这就是我大同会为之奋斗的目标!”
看着耿弘宇一脸狂热的神情,已然是被大同教义给洗脑了。
薛宝玉闻言,顿时冷叱道,“用恶意的手段,去行所谓的善事。这本身就是一件恶行!
若是你们大同会,真的是为穷苦百姓着想,为何不去种地,不去经商,用合理的方式创造财富,再把财富分发给穷人?
反而美名其曰的打着劫富济贫的招牌,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说白了,无非就是懒,看中抢劫来钱快,又自恃武人的身份,不愿脱下长衫,去做你们认为低贱的工作……
还敢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简直恶心!”
“你……你胡说!”耿弘宇脖子涨红,瞪着双眼,想要反驳,但却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旁的梁以东惊诧,不成想薛童生不仅允武,就连大道理也讲的头头是道。
“你若真是个汉子,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门清。不必在这里与我狡辩。”薛宝玉回怼。
耿弘宇张了张嘴,抓耳挠腮,想要反驳,但不知怎地,心里竟渐渐认同薛宝玉这一“歪理”。
是啊,为何会内的其他好汉,就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
但凡底层百姓遭了灾,只想着掀起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只知道破坏,从未有人提出,去搞建设。
他们劫富济贫得来的钱,除了分发给老百姓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充入了会费中。
平时他们的酒肉钱,就是从会费里出的。
这么一想,自己做的这些勾当,似乎与草寇没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打着“劫富济贫”的招牌,为自己的恶行,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
耿弘宇大脑不太够用,接近二米的黑汉子,如木头桩子一样,傻站在原地。
一旁的几个武者推拉他几下,也未曾唤醒。
当即一个麻脸武者大喊道,“少说没用的屁话,把钱留下来,否则爷爷就先拿你开荤!”
“看你们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平日里没少吃好东西吧?
丹药、补品,哪一样不是天文数字?
你们每人省下一口,能救活多少老百姓?
但你们一个个,却心安理得。
嘴上全是教义,心里全他妈都是算计。
还劫富济贫?还均富贵?你们本身就是富人,怎么不把自己给均了?”薛宝玉继续输出。
“住口,给我住口!”麻脸武者恼羞成怒,举着一杆长枪就刺了过来。
薛宝玉取出一张棕木大弓,拉满弓弦,随之“咻”的一声,一枚利箭,骤然裹挟一股可怕的劲风,射向麻脸武者。
轰!
麻脸武者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长枪断裂,胸骨略微凹陷,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溅射起一片尘土与石子。
“嗯?”耿弘宇从沉思中醒了过来,看着满嘴血浆的麻脸武者,那张黑炭似的大脸,顿时浮现一缕凝重。
“这力道,得有炼骨境!”
“而且,他还如此年轻!是哪个大家族培养的公子?”
耿弘宇略微寻思,开口说道,“阁下的话……虽说都是歪理,但也不全是没有任何道理。”
“不是,黑鬼,你认真的?”一旁的几个武者一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