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视线之外，战斗仍在继续。
如果只是这些凡人士兵，乌尔里奇不会有任何担心，真正令他焦虑的是未知的敌人。
克莱斯大领主。
这些骑士军阀能够在烬土星区立足，除去强大的军力之外，背后必定有行商家族的财政力量支撑。
与这些庞然大物相比，十七号军港世界，还有他这个行省总督，渺小宛如蝼蚁，对手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虽说他从未宣称独立，脱离帝国的掌控，但处在帝国已经分崩离析的黑暗时代，不论是为他个人考虑，还是保证十七号军港世界亿万民众的安全，投降与依附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
现在死，还是过段时间死，他选择多活几天。
乌尔里奇保证，只要他敢投降签字，拉斐尔那个神皇的狂热信徒，帝国的死忠分子，绝对会第一个砍了他。
...
下城区。
复杂的管道网络与狭长的幽深小巷里，不时就会传出战斗的怒吼与死亡的惨叫声。
遍地都是散落的尸体与血迹。
防卫军、入侵者、受到污染的异形、异端...
一队整编的百人叛军躲在一间早已废弃的教堂里，曾经神皇雕像伫立的神圣之地，如今变得污秽不堪，到处都是异端遗留的献祭法阵，枯骨断肢。
一名年纪不大的新兵，满脸的血污，神情疲惫而惶恐，气喘吁吁的溜进教堂。
“队长，我检查过了，没有防卫军跟过来。”
与新兵相比，经历一天一夜的鏖战与溃逃，这支叛军的中队长依旧神采奕奕，精神十足。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的双手指甲，远比普通人的更加坚硬，而且与野兽的利爪有一些相似之初。
他取出添加有术士毒药的水壶递给一脸疲态的新兵，笑着安慰道，“大领主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克莱斯大人的战团抵达这个世界，我们很快就能从这个鬼地方撤出去。
喝吧，我在水壶里加了一些炼金药剂，可以保证精力充沛。”
说这话，中队长爽朗一下，拍打新兵的肩膀，以示亲近与安慰。
这样的待遇，新兵有些受宠若惊。
加入大领主的军队前，他只是一个乡下农夫的小儿子，曾经需要他抬头仰望的大人物，待人如此谦和。
新兵一时间感动的无以复加，暗自发誓，他会永远效忠克莱斯大领主，为这份荣耀而战！
他仰头痛饮。
甘甜的清水滋润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那种精力充沛的感觉，拥有难以形容的奇妙之处。
他的脸上是幸福的满足笑容，本想还回去水壶，说一声谢谢。
下一刻。
巨大的轰鸣宛如战争机器的怒吼。
狂暴的气浪扑面而来，令他睁不开眼睛，他的耳边是防卫军搜捕他们的沉重脚步，温热的液体，飞溅在他的面上。
气浪吹过。
新兵惊恐的睁开眼睛。
教堂昏暗的光线里，一个无比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宛如门板一样的黑色战斧，鲜血流淌。
而前一秒还在安慰他的中队长，此时只剩下半截躯体，鲜血如同涌泉，浇在他的头顶，黏腻，缓慢流淌。
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化作巨大的恐惧，顷刻间流遍新兵全身。
他颤抖着后退一步，水壶落地，甚至没有拔出武器拼死一搏的勇气，只是畏惧的看着这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伫立在他面前。
直到对方那居高临下，残酷冰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86、死亡陨星的预兆和幻象
队友死亡前的哀嚎，交织成杀戮乐章，在空旷的教堂里不断奏响。
一具又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摔倒在地。
折断的头颅滚滚落地，停在他的脚边，尚存意识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的脸，仿佛在说，为什么你不抵抗？为什么只有你活着。
已经完全吓破胆的新兵蜷缩在角落，抱着脑袋疯狂大叫。
流淌过来的鲜血浸透他的衣衫。
他仿佛隐隐听到了邪神满意的笑声。
他仿佛听到了战争的无情嘲弄。
不...谎言，全部都是谎言！这根本就不是建功立业的机遇与荣耀，这完全...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受到屠杀！
克莱斯大领主的宣传果然没有欺骗他们，帝国的骑士残忍嗜杀，帝国的统治高压无情！
那个帝国骑士，根本就是一个散播恐怖的屠夫！
而传入他的耳中，帝国防卫军清点人数与闲谈的声音，与这里遍地尸骸的景象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莱因哈特大人，天知道我们要在下城区搜捕多长时间，填进去多少人命。”
“你们仔细看这些人的尸体，我听说...”
话未说完。
钢靴踩踏地面的声音传入教堂，铿锵有力。
“拉斐尔大人。”
“死亡人数我们已经清点过了，有...”
拉斐尔不想听他们的汇报，曾经满腔热血的孱弱牧师，如今的气质铁血而冷酷，沉声告诫道，“不论你们听说了什么，烂在肚子里，这是命令。”
战团牧师的身份与地位，某些时候甚至会超过战团长，防卫军不敢反驳，急忙单膝跪地，闭口不言。
得到思维窃取宝石之中的知识后，拉斐尔深刻的理解，为何国教审判庭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承认恶魔的存在。
甚至，一切见过或者接触过恶魔的凡人都会被暗中清理掉。
这是为帝国与人民的安全考虑，也是无奈之举。
在他所得到的邪恶知识里，他知道四神对帝国的渗透，无孔不入，这场导致帝国分裂的大叛乱，背后就有无相神君的影子。
他走到教堂里唯一活着的少年新兵面前，厚重的沾血钢靴令对方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
拉斐尔眉头紧皱。
心智连接的超凡伟力可以让他感知到这个男孩心中的恐惧与迷茫。
俯身捡起地上的水壶。
新兵男孩也抬起头看向他。
虽然拉斐尔穿着一套多年前从军港仓库里翻出来的制式骑士钢甲，但白色涂装与围巾，还有固定在皮带里的天使圣典，依旧保持着牧师的衣着风格。
如果是曾经的拉斐尔，他或许会出于怜悯，挽救这个误入歧途的男孩，但现在，他的内心只有永恒折磨的痛苦与冷漠。
他知道莱因哈特为何会单独留下这个男孩不杀，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的拥抱恶魔的力量，尤其是三流术士调制的毒药。
用不了多久，这个男孩的身体与灵魂，就会在恶魔力量的漫长折磨下变成一滩血水。
“你是...牧师？”
拉斐尔没有回应他的询问，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个懵懂男孩升起些许希望的眼神。
他仿佛回想起曾经进入修道院的初心。
抬起钢甲防护的右手。
在男孩惊恐的视线里，心灵风暴的力量，一瞬间将摧垮他的心灵壁垒，撕碎灵魂。
新兵男孩的身体软软倒下，再也没有声息。
离开废弃的教堂之前，拉斐尔驻足在门口，他扭头看向已经崩塌风化，表面爬满藤蔓的神皇雕像。
伟大的神皇啊。
请原谅我的软弱，迷失者的灵魂不应承受这样的苦难...
也是在这一刻，拉斐尔的意识仿佛高速穿越过一面光怪陆离的镜子，他的视线犹如隔着水面，他看到自己跪倒在已经化作焦土的荒土废都。
卡斯特修道院的牧师兄弟，一个接一个惨死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猩红的死亡陨星烧红天空，数以百万计的居民遭到屠杀，尸骸堆成高山，鲜血汇聚成河。
他们到了...敌人扭曲的幻影将他们团团包围，一把阔剑插进莱因哈特的胸膛，那位神皇的天使失去生机，如同风中残烛，悬挂在卡斯特修道院的神皇雕像上。
敌人的狂妄的嘲笑在他耳边响起。
审判官柯克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跪在血泊里放声大哭...
猛然间，拉斐尔深吸一口下城区污浊的空气，等他回过神来，冷汗早已浸透他的衣衫。
一名防卫军疑惑的看着突然脸色苍白，冷汗狂冒的拉斐尔，急忙走过去关切道，“牧师大人，你还好吗？”
拉斐尔喘着粗气，艰难的后退一步。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到这样的幻象，而且每一次看到的幻象画面都会变得更加真实，宛如身临其境。
思维远见...
这是巫师血脉赐予他的力量，拉斐尔现在还不能控制这种能力，因为他每一次看到幻象都是被动的。
而这些幻象，是思维远见对未来的一种预兆。
拉斐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他得立刻把对未来的预见告诉莱因哈特，告诉他，会有灾难即将降临在这个世界，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这是神皇对他们命运的警告。
拉斐尔转身迈开脚步，蓦地，一道暗红的火光，照亮下城区的黑暗，在他的上空一闪而逝。
这里是下城区唯一可以穿透立体都会密集建筑群，可以仰望到天空缝隙的地方，也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颗颗火红的陨星，如同预兆之中所见，划过荒土废都的上空。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难以呼吸。
短暂的片刻过后，拉斐尔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你们两个，通知下城区的防卫军，立刻返回地面！快去！”
防卫军并非是帝国步兵军团，而是每一个世界，当地行省总督联合会供给的地方私军，叛乱的战火从未燃烧到十七号军港世界，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暗红的流星意味着什么。
但命令就是命令，必须一丝不苟的执行。
两名防卫军领命后快速向下城区的更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喊拉斐尔的命令。
与此同时。
拉斐尔站在原地，心灵连接的力量化作炽白的光芒在的眼眶中燃烧，寻找到莱因哈特的位置，告诉他预兆里见到的一切...
87、战斧升级，天降强敌！
流浪巫师、异端、帮派份子...不论是谁，此刻的下城区，只有防卫军回援的杂乱脚步在幽深的管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