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他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老旧制服,金色的条纹从袖口延伸到衣领,因为丢失了一颗纽扣,这件本应该得体的审判官制服,下摆敞开,显得格外颓废。
左腿的裤脚塞进皮靴,右脚的裤脚却放在外面。
“我...我知道,但今天是布施的日子,所以来下城区慰问这里的居民。”
“布施?”
审判官眉头微皱,他认真的思索一阵,视线充满怀疑,“我记得上个月卡斯特教堂刚刚布施过...算了,最近下城区的异端越来越猖狂了,你最好不要一个人下来。”
“我知...知道了,谢谢提醒。”
审判官看着这位信仰坚定的牧师,叹口气抱怨道,“叛军围攻圣都四年,大半个帝国都在打仗,我听说神皇的光辉天使也死在叛乱里。
唉现在这种局面,国教审判官和帝国骑士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种穷乡僻壤。
也不知道前线的防卫军能不能坚持到支援抵达的那一天。”
审判官当然察觉到牧师的神色不太正常,但他没有太多的怀疑,或者说,即使怀疑,他也无权审判一位国教牧师。
再说了,帝国之主与摄政议会的大人们都跳反信仰恶魔了,他这样一个只负责调查取证的外包审判官又能做什么呢?
通向圣都光辉大教堂与至高审判所的光辉信道,已经整整四年没有任何信息传递过来。
就连防卫军发给军务部的求援信息,也都石沉大海。
他们就是一群被帝国遗忘在边境的可怜虫。
或许用不了多久,叛军与异端就会突破前线,他们也只能在绝望中祈求神皇保佑。
死的痛快一切,而不是变成下城区的这些怪物,不生不死,生活在永恒的痛苦和煎熬中。
说到这里。
审判官眉头一皱,因为街道的尽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闪而逝。
想到去年开始就有术士在下城区出没的线报,他催促拉斐尔赶紧回去,随后拔出长剑,一个人追了过去。
告别审判官,国教牧师拉斐尔长舒了一口气。
他担心对方发现他购买私藏的炼金巫术药剂,即便不是什么重罪,但这样的亵渎之举,会给卡斯特修道院带来巨大的耻辱。
他想教导这个信仰不坚定的审判官,告诉他,神皇不会抛弃这个世界,但眼下实在不方便,他只能沉默的快步离开。
神职的棕色长袍与银质的大团结圣徽,让他可以畅通无阻的穿过下城区唯一连接中城,有重兵把守的狭长甬道。
甚至。
防卫军与城主的私兵见到他还会敬礼,以示他们对神皇的忠诚。
但越是这样,拉斐尔就越发的惶恐不安。
一路返回位于上城区的卡斯特修道院,虽然修道院里年轻的学徒会尊称他拉斐尔修士,但他们的语气显然没那么尊重。
就连修道院的同僚也对他投去异样的目光,视他为异类。
拉斐尔推开一扇老旧的木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体型魁梧至极的青年,靠在墙边单手倒立。
豆大的汗滴不断地洒落地面。
肌肉虬结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密集疤痕,胸口更是有一道时至今日,依旧难以愈合的骇人伤痕。
他的右臂皮肤苍白,支撑庞大的体型,震颤不止。
拉斐尔关好房门,小心翼翼的取出炼金巫术药剂,语气颇为无奈,“我不是告诉过你,你的身体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训练吗?”
青年爽朗一笑,齐肩的黑色中发用一根麻绳胡乱的束在脑后,双脚落地走到牧师面前。
拉斐尔抬起头。
身高与体型的差距,即使相处四年,依旧让他倍感压力。
递过去炼金巫术药剂。
“虽然这瓶药剂没有经过申报,但对你的伤势有很大好处,回来的路上我还差点被审判官抓到,赶紧喝掉,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青年拿起药剂,认真的审视一番,然后一口饮下。
拉斐尔急忙藏好瓶子,准备下半年布施的时候,找一个机会,丢进下城区的垃圾堆里。
他坐在床边,看着活力满满的青年,一个劲的摇头。
“现在防卫军的前线压力越来越大,高阶修士一直想把你送到前线,加入防卫军。
而且你这家伙的胃口也太大了。
继续让你在这里吃下去,修道院迟早被你吃到关门。”
两人的年纪相仿,四年的相处让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绝望的时代。
他们都有坚定的信念。
相信战争迟早会结束。
神皇的光辉也会如闪电般归来。
当然,后半段是他自己加进去的。
青年穿上一件朴素的麻布粗衣,笑道,“我同意高阶修士的观点,在这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每一天都在生锈。”
拉斐尔一翻白眼。
“但我不同意,你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真以为自己跟随帝国骑士征战了几年,你也是帝国骑士了?
神皇在上。
你只是一个凡人,一个骑士扈从,送死没有意义。
我会降低自己的食物供给,劝说高阶修士同意你在这里继续修养,未来你的伤势好转,我会以随军牧师的身份,和你一起加入防卫军。”
拉斐尔的情绪颇有些激动。
“他们都说神皇与帝国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说我是个疯子,但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神皇的光辉依旧在照耀这个世界!”
72、四年往事,战斗思考,术士的踪迹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四年前。
莱因哈特一行人撤退的途中。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横跨帝国,阻隔光辉信道,扰乱时空位点,同时也摧毁了他们撤退时的那艘光辉道标。
莱因哈特传送到的地方是千米之上的高空。
如果不是千变者贾修拥有滞空能力,四年前他就已经摔死在这个世界。
然而。
他伤的太重了。
两支燃血针剂,耗尽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只记得自己摔在一座庞大无比的垃圾山上。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卡斯特修道院。
当年还是修道院学徒的拉斐尔,前往下城区布施时,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他,当时的修道院修士全都认为,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肯定是帝国骑士。
一定是神皇听到了他们的祷告,派遣天使拯救他们的世界。
但经过一位曾经在骑士团扈从训练营服役的防卫军老兵确认,他没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感知到任何势的气息。
换言之。
这个体型魁梧的异于常人的少年,多半是某个骑士团的训练营扈从,或者撤离出帝国军校的学徒。
在那之后。
修道院就遗忘了莱因哈特的存在,只有拉斐尔一直在照顾他。
当叛军围困光辉圣都与神皇的光辉天使牺牲的消息传到十七号军港世界,当世人知晓摄政议会与帝国之主跳反恶魔。
这是一场邪教徒与异端叛军的狂欢派对。
这是一场针对修士信仰的巨大考验。
显然。
不论是多么忠诚的信仰,面对叛军的节节逼近,面对饥饿,面对沉寂的光辉信标。
有太多修士的信仰已经动摇。
去年的这个时候,审判官甚至冲进修道院,以亵渎神皇和恶魔有染的罪名,抓走了一个密谋叛乱的高阶修士。
拉斐尔也是去年毕业,成为一名基层的国教牧师。
他的坚定信仰在这个充满绝望和疯狂的世界,格格不入,即使这里是卡斯特修道院,神皇光辉照耀的神圣之地。
面对拉斐尔的劝阻与承诺。
莱因哈特唯有沉默。
四年的时光,他无数次尝试重新凝聚身体里的骑士伟力,但都以失败而告终,甚至他自己也无法感知到势的存在。
超越极限的苦战。
两支燃血针剂的透支生命。
阿弗纳斯神赐战斧的恐怖诅咒。
即使他拥有骑士的体魄,依旧很难从伤势中恢复过来,这不仅需要食物和药物供给。
还需要大量的时间。
庆幸的是系统的面板还在。
莱因哈特可以清晰的了解他的身体恢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现在糟糕的负面状态,就像一张冗长的处方药说明书,不仅暂时封印了势的调用,他的体力也大不如前。
【重伤状态:你的身体损伤严重,多处骨骼断裂,肝脏受到挤压,右臂肌肉组织完全损毁。】
【透支状态:虽然人体的潜能是无限的,但你透支了太多未来的生命力,基因的求生本能暂时封印了势的调用。】
【诅咒状态:阿弗纳斯的诅咒虽然无法腐化你的意志,但残留的诅咒依旧在侵蚀你的血肉,需要大量的时间静养。】
【虚弱状态:神皇的赐福虽然强大,但后果与代价也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承担,你的精神陷入虚弱状态,难以精准的控制身体。】
【根据你的当前饮食与药物水平,一百三十七天后可以完全恢复,三十分钟后你可以调用30%强度的势。】
【庞然吞食当前层数:3675】
【体质增加系数:3.675】
【体魄强度增加:9%】
【当前杀戮点数:913。】
【可选择强化选项...】
这四年的每一天,莱因哈特都在循序渐进的保持体魄的强度,避免因为修养的时间太长,失去战斗的活力。
唯一的遗憾是,那一拳因为战斗时间不足六秒,没能在大魔的脑袋上叠到心之钢的层数。
或许因为他现在的实力太强,远不是曾经霜火要塞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