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没想到火车站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画家本来是要宣布封城令的,但周玄不久前才掌握了这一座城,将城归为自己的太一,如今虽然他香火退去,无法再掌控明江府,但府城依然与他有一些奇妙的联系,
他恍惚之中,便瞧见了火车站的骚乱的虚影,便与画家一同赶来。
齐铁嘴、火铳男一死,其余的明江府百姓也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人,便是不久前的明江守护者毕竟周玄将满城之势归于太一之时,他在雪山上的姿态,落入了每一个明江府人的眼中。
守护者到了,明江府的百姓们,腰杆便挺直了,一个接一个,肆无忌惮的往火车里涌去。
“都停一停。”
周玄扬起了手中的折扇,喊住了奔涌上前的民众,说道:“诸位,我是谁,你们应该都认识,我有几句话要讲,你们先听听。”
众人都仰着头,看向周玄。
“明江府不是以前的明江府了,城池被一把火烧得破败,我们……都成了难民……火车上有些人,兜里有存单,存单就是钱嘛,他们不是难民他们是别的府城眼中的肥羊……
刚才那老头怎么欺负大家的,大家也都看到了,想杀谁就杀谁,把你们当狗宰!这还是在明江府的土地上,有我、有日夜游神守护着大家,他们都敢如此放肆,
若是你们去了其余府的土地、城池,你们是何下场?”
周玄说着说着,便走动了起来,说道:“你们真的会成为猪狗,男的,稍微不忍气吞声,便被宰杀,听话的卖去当黑工,
女人,漂亮的,送你们入窑子,不漂亮的,会被卖到某个山沟沟里去,剩下的遭遇,便不需要我多赘述。”
“可是,可是,我们若是不走,明江府要闹饥荒!”
“乱讲。”
周玄这次倒没有严肃,而是像老师敲打调皮的学生一般,纸扇在发声的民众脑壳上轻轻的敲了敲,说道:“我周玄,在明江府做点小生意,但我同时也是平水府周家班的少班主,
平水府的太平绅士也受我的控制,我周家手里有大把的票子……我铁板钉钉的讲,就在这个时候平水府有数万担粮食已经启程了,正往我们明江府里运。”
“可那老先……老畜生讲过了……太平府与明江府的铁路,被一列废弃火车堵住了。”
“小火车而已,比那高山如何?”
周玄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山,喊道:“乐师,给老百姓一点点小小的震撼。”
乐师的灯笼就在不远处飘着,有了周玄的嘱咐,他便出了灯笼,以“神明之力”,将那座不大不小的山,径直搬起。
有神格加身,便有神明之力,可搬山、兴风、控水、落雨……没了遮星的隔绝,乐师的这一手,倒是使得顺畅。
轰隆隆!
山峰像是被拔了根,兀自飞起。
众人这才相信了周玄的话,纷纷的鼓起掌来。
“明江府就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了。”
“就是,咱在家里还被当个人,去外面只能被当成一条狗。”
“去他妈的荆川府。”
众人的心意,几乎都跟随着周玄,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总有一些不信邪的人,或者认为周玄、画家、乐师,就是在忽悠他们,骗他们留下,实际上还是在明江府中等死。
这类人中,有钱的居多。
这种年月里,能搞到大笔钱的,心思都非常活络,心思活络的人,便不服管。
甚至有七八个细皮嫩肉,一瞧就是有钱人的家伙,偷摸的坐进了火车里。
周玄并没有拦着,他又说道:“我话已讲尽,总有些人愿意去荆川府当猪狗,想去那就去,但我丑话说前头只要出了明江府地界,无论是惨死,还是被卖为奴隶,都和我周玄、和游神司无关。”
“我周玄、游神司,要重建明江府,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那些不听话的人身上。”
“你们再要上车的,便上车,我不阻拦。”
周玄背过身去。
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去相信周玄,他们记得刚才是谁帮他们出了头,也记得是谁救下了明江府,这位救星都发话了,要重建明江府,他们怎么能不信,
但数十个有钱人,依然没有打消自己要去荆川府兑存单,重新过上富裕生活的计划,他们大喇喇的进了火车。
“大先生,一共七十六人上车了。”
画家将这些人数,都清点了个清楚,对周玄耳语道。
“让他们离开。”
周玄说。
“他们……出去了……怕是……九死一生……”
“要重建明江府,需要我们与明江百姓互相信任,这种不听话的人,多留一个在明江府里,都是蛊惑人心的祸患,既然他们自己要找死,那去便是了,正好也当个典型。”
周玄说道。
“哎。”
画家已经准备招手,示意赶来维持秩序的骨老放行,让火车从哪儿开来的,就往哪儿开回去。
周玄却再次扬手,发布着行动命令:“骨老会听我号令夜先生齐铁嘴,来我明江府土地上胡乱杀人,你们速进车内,将车上的夜先生堂口弟子全部揪出,统统在月台之上斩首,以儆效尤!”
“谨听大先生吩咐。”
骨老们顿时鱼贯而入,除去列车的工作人员、明江府的乘客,剩下的人,也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击杀在火车上。
“大先生是不是有点太刚硬了?”
乐师讪然笑道。
“往后,这便是明江府的作风,不硬一些,容易受人欺负。”周玄说道。
列车上绽出了数十朵血色的花,等到骨老会撤退之后,画家才举手放行。
“呜、呜、呜!”
已经吓得裤裆滴答滴答的列车员,拉响了汽笛,火车连杆带动着车轮,在铁轨上由慢至快,行驶了起来。
火车司机都快哭出了声,刚才那番杀戮场面,估计往后几年里,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个笑起来极俊的年轻人,好狠的手段。
随着车子开动,车厢里的潘永富,猛的抓住车门栏杆,朝着大民招手:“大民,跟二伯走吧,刚才的事情,二伯对不住你去了荆川府,二伯把你当亲儿子”
因为“八千块车票”,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差点被齐铁嘴勒死,大民已经看透了潘永富的为人,他跑了好几步,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潘永富砸了过去:“滚你妈的……老子哪里都不去!”
谁救了他,谁害了他,大民刚才经历过生死,怎能没有看透……
“呜、呜、呜!”
火车已经渐渐远去,周玄则从秘境中,取出了佛国主脑,吩咐道:“小脑。”
“玄爷,我在。”
佛国主脑也给周玄换了个称呼。
“去……把火车上待会要发生的事,都好好拍下来。”
周玄说道。
佛国主脑有一项功能,便是录制影像。
周玄觉得,这趟火车,远不是齐铁嘴说的“赚些肥羊路费”那么简单……
第346章 盘山鹰
火车离去,在铁轨上前行,一头苍鹰,展翅在火车的上方盘旋,
车头浓密的黑烟,成了两溜长龙,向后方播洒。
车厢里的乘客们,不敢开窗,倒不是怕黑烟飘进了窗子内,吹得他们一身黑煤粒,而是烟熏火燎的味,会让他们想起明江府的那把烧天祆火……
窗关得紧,车厢里的血气味散不出去,众人都用手绢捂住了口鼻。
潘永富捂着被石头砸破的脑门,跟大小老婆们抱怨道:“大民真不上道,我真心真意要带他离开明江府,他反而恩将仇报。”
“你又没救人家撒,人家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嗬,八千块嘞,八千块够在明江府买几座大屋了,他那条命,哪值得了那么多。”
潘永富的话语,引得不远处的乘客共鸣。
戴金丝眼镜,头一个上车的乘客说道:“唉呀,你是潘记粉行的潘老板吧?”
“你是……哦……明江球场路证券交易所的康老板?”
有钱人都有各自的圈层,平日里做生意、酒会、豪华餐厅用餐、夜总会潇洒,都互相遇得上,久而久之,或多或少都眼熟。
康老板推了推眼镜,指了指太阳穴,说:“潘老板,莫生气,那些穷人、贱民,这里都坏掉了……要说刚才齐先生还活着,他们没钱上车也就算了,现在齐先生死了,免费上车,逃离明江府的好事也不干。”
“你说那周先生,讲的会不会是真的……”一位平头长衫的男人,搭话道。
“你指的是啥事?”
“平水府数万担粮食,正在前往明江府的路上……”
康老板当即便打断了话语,嘲讽道:“那些贱民的脑壳坏掉了,你脑壳也坏掉了?数万担粮食,你要晓得值多少钱……我跟你们掏个底吧,明江府在洪波浩劫的时候,家底花得差不多了……”
“那会儿,死一个人八千块的安家费,有巫女堂口的人盯着,那些钱那是一分一厘都没被府衙的人贪走,都流进贱民的荷包里喽。”
康老板显然在明江府商界有极大的能量,要不然,也不能第一个就拿存单上火车。
他又说道:“明江府早就是外强中干了,现在又遭一场浩劫,买粮食,买几万担粮食?钱从哪里来?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那位周先生说他是平水府周家班的少班主……”
“那是一个小戏班而已,一年的进账,远不如潘老板那十几个门面的大粉行,潘老板,你能买得起几万担粮食吗?”康老板故意询问潘永富。
潘永富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道:“我身家要能有那么多,早就开粥铺,一斤米加上二十斤水,花点点小钱,周济周济附近的灾民,也算为我们老潘家积点德,多划算的买卖。”
康老板一副可惜的样子,双掌一击,说道:“哦嚯……潘老板都买不起,你信周家班买得起?
再说了,几万担粮食又能解决这场灾荒吗?明江府要重建,那是一朝一夕搞得定的事情?城里那么多的难民还是人吗?那都是吃粮的蝗虫,明江府迟早是个大炼狱,到时候,你们就瞧好吧,易子而食,绝对不是史书里见到的那四个大字啦。”
康老板讲得慷慨激昂,
周围那些明江府的有钱人们,也都跟着点头,都纷纷庆幸自己是有远见的,早早脱离了苦海,好日子也没受到耽搁,
也就是现在环境艰苦,没有红酒、高脚杯,要不然,少不得要举起杯子,道貌岸然的说上一句:“为了我们的英明决策,干杯。”
众人有了康老板的开导,逐渐眉开眼笑,有些人闲心恢复了不少,甚至有心情观望起不远处的风景来,
田野、山壑、河流,一派大好河山。
但火车开着开着,便停了下来,汽笛之声,也不再拉响。
康老板起身看了看窗外,发现火车没到荆川车站,心里正狐疑呢,车厢的门当即被一根根铁钎撬开,
一群驼背的怪人,便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独眼驼背,他歪着头,斜着眼睛,盯着康老板:“人呢?”
“什么人?”康老板预感不妙。
“火车上的夜先生……”
“他们……他们被明江府的杂碎给害死了。”
康老板怕这群古怪诡异的驼背们,和夜先生是一伙的,便用中伤“周玄、游神司”的语气,回应着独眼驼背。
“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