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狐之身,只有茸毛,哪里会有人类衣物?
遮星的雾眼当即便发现了踪迹。
“遮星大人,我又卜出了一卦,这一卦,一定算得准,那位镜中人,已经跟着狐狸,奔行到了月行山,朝着沉木山跑去。”
“月行山?”
遮星初摸估计了位置后,见那露着袍角的狐队,正在天方木栈处奔行,与月行山,至少有数十里之隔,当即便骂道:“算你娘的鬼卦!镜中人在天方木栈。”
她当即如电般行去,在天方木栈之前,截住了狐队。
这只狐队,有二三十只狐狸,
它们之中,大多数都是五炷香的狐族,自知被遮星拦了去路,也无惧生死,除了其中一只四尾狐外,其余狐狸皆化作了人形,使出道法神通,朝着遮星扑杀而去。
悍不畏死,除了他们有喜山王的号令,要护送木华去明西的沉木天坑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狐族向道,木华是周玄的镜中人,而周玄有道祖面具在身,在它们眼中,周玄便是道祖分身。
守护道祖,便是道门信徒的热烈渴望,在这份渴望面前,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蝼蚁一般的狐狸,也敢挡我杀阵。”
遮星随手一挥,数十条雾虫,如迸射的利剑,与那些狐族缠斗在了一起。
但狐族不顾身体被雾虫洞穿数个血窟窿,依旧朝着遮星合围。
遮星足尖轻点,踩出了青龙七宿图,青龙之势,向那些狐狸浩浩荡荡奔去,将它们的狐躯撞得粉碎。
而那缠着镜中人,露出了袍角的白狐,见势不妙,转头逃去,同时驱动了大地法则,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大地之中。
遮星有雾,雾中有虫,虫贴地而行,便能感悟到狐狸的行踪。
“遮星大人,那是四境狐狸,哦,明白了,那四境狐狸有个弟弟,与周玄长得一般相像,想来,那人便是镜中人。”
“你莫要伤了四境狐狸性命,那是我要带回给青天道交差的。”
赵青霄连连喊道。
他带着青天道上百弟子入了明江府,若是他只身回去,又没有擒住活着的四境狐狸,那该如何向老祖宗交差?
“顾不了那么多了,镜中人一旦破镜,以周玄的香火翻叠,我们俩必死无疑。”
遮星再次于雾中电闪,右手如爪,深入地面,抓住了翠姐的脊背,将她擒了出来。
“往哪里跑。”
她边说,左手便去抓狐尾,结果,刚要动手,数根红丝缠绕住了她,紧接着,画家撕裂了空间,一手持道焱火,朝着遮星轰去。
乐师弹动了琴音,以乐声干扰着遮星心神,
连番的抢攻,只是惹得遮星稍稍松手,但也足够了。
画家启动空间法则,以极速将翠姐背住,甩到了十丈之外。
翠姐继续隐遁于大地之中,要继续狂奔。
“游神司,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遮星当即便踩出白虎七宿星,将画家、乐师、商文君等人逼散后,再次抓住了逃出不远的狐狸。
她猛的拧断了翠姐那条蜷曲的尾巴,狠狠一抖,在巨尾中抖出了一个年轻的半大小伙子。
她揪住了小伙的衣领,提了起来,仔细一瞧,当即傻眼了。
“你是小先生的店伙计?”
遮星在还是歌伶白光的时候,和周玄交道打得不少,自然也见过那个叫小福子的店伙计。
“怎么是你?”
“呸。”小福子朝着遮星的脸上吐了口唾沫:“没有三斤脑子,怎么跟我少爷混?”
遮星当即便想明白了,那狐狸露出来的袍角,是小福子故意露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遮星的注意力。
而她遮星还真就上了当,空空耽误了许多时间。
就这一耽误,那真正的镜中人木华,此时怕是已经跑到离“对势之处”不远了……
“小福子,你不愧是跟着周兄弟学了本事的,脑子好使。”
翠姐恨恨的看向遮星,断尾的巨痛,并没有让她哀嚎,她估摸着时间,木华应该已经到了沉木天坑了。
在万狐队伍出发之前,其实卷走了两个人,一个是木华,一个是小福子。
小福子特意跟翠姐耳语,让翠姐带他走。
他没别的念想,和华子这么深的友谊,他只想在木华遭难之时,他做诱饵,为自己在东市街的唯一密友,争取一些时间。
而在翠姐的狐队,接到了喜山王密信,九炷香遁甲道士开始发力算卦的时候,他便跟翠姐交流,要故意露出袍角,将遮星引开。
期间,他还掰碎了一枚骨老令牌这枚令牌是五师兄临出发前给他的,
掰碎骨老令,便能将自己的位置,上报给骨老会,这才让画家、商文君、乐师赶来。
“万物皆有魂,只等镜中人。”
当遮星还在愣神之际,遥远的西边,传出了一阵“谶语”念动之声。
而站在雪山之巅的周玄,终于睁开了眼睛,对势已成,镜中人破镜,已经是无法阻拦的趋势。
“周玄店里一个小小的伙计,竟也有这般脑子!我……”
遮星很是气恼,
赵青霄则感知着谶语念响的方位,来自沉木山的天坑,他当即懊恼道:“遮星大人,你为什么不信我!刚才那一卦,我算准了,我算准了的。”
他算到镜中人正在月行山,朝着沉木山而去来了明江府后,赵青霄处处碰壁,囚龙井,被喜山王溪谷真传破掉,
然后,他与遮星只能躲躲藏藏,一直藏在利苑大厦,提前布置好了二十八星宿道阵、囚龙井,方才敢与日夜游神决一死战,
原本以为是摧枯拉朽的大胜,结果那些游神竟然拼死相搏,让祖树与金钟合道,他又只能与遮星暂避锋芒。
现在,好容易他一雪前耻,在“急门”之中,算到了极重要的一卦,却被一个小小的店铺伙计,以障眼法扰了心神。
“遮星大人,我们完了。”
“完什么完,我先宰了这个伙计,再去会会小先生……”
遮星五指要勾入小福子的面门,小福子血气冲过了头后,到底还是有些怕死,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不敢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而在此时,一片菩提叶,飘落而下,悬在了遮星眼前。
这片菩提叶,便是七叶尊者飘来的。
见到叶片,遮星便想起了七叶,这是七叶求他不杀,她想着七叶离开他时说的那番“情话”,终究是有些心软,没有驳掉曾经爱人的面子,
她没有动手,只是骂道:“一个没有修道的凡人,死在我手里的资格都没有!”
她将小福子贯在了地上,也不管身后的画家、乐师、商文君,只对赵青霄说道:“我遮星,自认天神级之下无敌,人间中除了傩神,时空界中除了香火道士,光阴界之中除了四大道君,其余人皆不是我的对手,
今日,我要与那小先生一战,你够胆就跟着我,不够胆,自己留在这里等死。”
遮星当即便隐于雾中,主动去找周玄,
赵青霄踟蹰了许久,终于还是觉得,与遮星联手,或有胜算,若不与遮星联手,便是坐以待毙,只得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周玄站立于雪山之巅,感应到了遮星、赵青霄在朝他疾行而来,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明江府两条祖龙级便游动了起来,
明江祖龙,游向了沉木天坑,
东市龙神,游向了明江雪山,
周玄单足蹬踏,身形飘然飞起,站于龙神龙首之上,缓缓笑道:“遮星、赵青霄,且听龙吟……”
第342章 破镜 阴阳鱼
龙吟声起,
明江府中有两条祖龙,便有两声龙吟。
吟声苍厉,若两柄埋于土中,尘封万年的神剑,铿锵而出世,充盈的光华,辉光万丈。
龙吟之声一共有两阵,一阵便源于周玄脚下龙首,一阵来自于明江的沉木天坑,
两阵龙啸之声,一阵朝东波及,一阵朝西行进,在遮星、赵青霄两人周围不远处合流,猛的激荡起来,卷起来高达数丈的龙卷风势。
龙卷风中,飞砂走石,强大的威势,引得遮星、赵青霞这两个九炷香的强者,也不敢逾越分毫。
“小先生果真成势了。”
遮星喃喃说道。
赵青霄更是面如土灰,他是道门人,岂不知周玄腰间悬挂的便是道祖面具。
见面具,如见道祖,
若是他在其余地方见上了周玄,光是瞧着那副面具,他也不敢多多造次,谈话和颜悦色,交往小心翼翼,必然不会逾矩,
可这是天地棋盘之内他若不对周玄造次,今日他必死无疑,
他是人间九炷香,这一身香火,也不知修了多少年月,吃了多少苦头,替老祖宗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才换来的,其中有多少艰辛,他最明白,
修行路走到了尽头,再让他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辛苦付诸东流,他必然是不情愿的。
所以,他要跟着遮星结伙,镇压周玄,只求一线生机。
但来时路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可怜的决心,如今被这龙啸之风,又劝退了不少,让他心中纠结,两难了起来。
“我真要跟道祖传人动手么?”
赵青霄问着自己。
两声龙吟,先声夺人,镇住的不光是赵青霄与遮星,更是引动了整个明江府老百姓的关注
只说那东、西雄浑的龙啸,响彻整个明江府大地,如今还幸存下来府城百姓,都抬头观望,虽然满城的雾气还在,但他们却轻松的瞧见了双龙,瞧见了周玄、木华……
东方雪山,周玄身着黑色道袍,于雪中垂手而立,自是醒目,山风灌入袍袖,大袖飘飘,极有仙人之感。
而西方的沉木天坑之中,也有一位被龙首托起来的年轻人木华。
木华的穿着倒没有周玄那般体面,毕竟不久之前,东市街里才遭遇了祆火之灾,他一路逃亡,身上的长衫早就赃污、破烂,半分体面也没有,像个逃荒的难民。
不过,
木华随着被明江祖龙的龙首托起,他便受到了整个明江府的关注,狐族之人也眼巴巴的望着,岂能让这位“狐族勇士”丢了体面?
只见,那喜山王从狐裘之上,拔下了一绺白狐毛,朝着木华的方向扔去,
狐毛像一封准确送达的信件,穿过了大半个明江府,准确的落在了木华的身上,
其余已经抵达沉木天坑,仰头观望着神迹的雪上狐族们,也有样学样,将自己的眉心毛发,揪下来一缕,朝天上扔去,
雪山狐族,身披的长毛,本就雪白,而眉心间的毛发,为最白,白过鹅毛雪,白过冬日腊梅,
万千狐毛飘飘荡荡,纷纷扬扬的洒落在了木华的身上,倒给木华凭空织了一件如雪万狐裘。
虽说木华并非真正的狐族人,但在喜山王送别木华前,专门在他的名字之前,加上了一个“胡”字,他便是胡门的小太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