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道弟子元阳,念诵青天道经。”
遮星几乎是下意识的控制着那些元阳魂魄,念经诵道。
青天道弟子的魂魄,称为元阳,但依旧是厉鬼的一种,
厉鬼念诵着道经,便发出一种非阴非阳的道声,这些道声,正常人几乎听不清,却能穿透现实世界,在“魍魉空间”之中不断的回荡。
当声音荡过画家、喜山王之时,传达回来的声音,便有些发闷,只是比其余声音闷那么一丝一毫,但就如此细微的差别,依然逃不过遮星的耳朵,
“白虎杀阵,隔空七杀。”
遮星再次引动了西方白虎七宿星。
奎、娄、胃、昴、毕、觜、参,
七星凝成了虎形,顺着遮星手指的方向,猛然前扑,然后两只前爪,有力的剪击而去,那现实空间与魍魉空间之间的无形壁垒,在强击之下,都扭曲变形,凹出了个巨大的深坑,
然后,便是两记闷哼,
画家、喜山王,同时被击出了魍魉空间,
画家是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
而喜山王的身体,也崩裂出了数条痕迹,好在酒大人的万魂纸幡,及时的展开,挡在了白虎七星之前,挡住了这头白虎最后凶猛的拍击,
若不然,画家还不好说,但暂时失去了香火力量的喜山王,必然要被毙命于此。
明江府唯一的九炷香,而且是领悟了溪谷真传的九炷香喜山王,在遮星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桃花祖树,万枝伸展,擒住遮星。”
彭升倒吊着,以自己的寿元为燃料,驱使着桃花祖树的枝条,如万千的触手,缠向了遮星,要去擒下这位人间的顶级异鬼。
遮星再次幻灭无踪,只有缥缈的声音传出,招呼着赵青霄:“道长,喜山王已无力再战,囚龙井中,再无你的天敌,脚踏七星,驱动这口井,把这些日夜游神,全部碾得粉碎。
赵青霄也是九炷香,这一次,专门为了周玄尸身、四境白狐而来,他不久前被喜山王的“溪谷真传”克制,但不代表他是徒有虚名的九炷香。
“正好,正好,老道这口井,可以充当这些日夜游神的墓碑。”
“赵青霄,你是京城府的大法师,也吃着京城府司的供奉,怎敢公然与遮星为伍?”商文君愤怒的指责道。
“公然?什么叫公然?天下棋局,封锁明江府,便是傩神亲临,也入不得此府……我杀了你们,谁又知道呢?”
“哎……”
商文君一声叹息。
棋局,给了赵青霄肆无忌惮的理由。
“杀掉明江府内所有人,我赵青霄便又是干净之人了,依然受到京城府的供奉,依然是遁甲堂口那位风度翩翩的雷火大法师。”
“哦,对了,有了四境狐狸、喜山王尸身,哪怕周玄的尸身我不拿!我们遁甲老祖宗必然会出关,又有遮星、佛国、黄原大妖的扶持青天道便是道门第一。”
“我赵青霄,便是天下第一道门的主事之人,什么天眼观,什么寻龙道士,都要对我们俯首称臣,
我青天道,道法通玄,道统与世长存。”
赵青霄一边做着黄粱美梦,一边足尖点过七星位,以北斗星辰为本源,催促着囚龙井疯狂转动了起来。
一口井,要成一座会毁天灭地的磨盘,将明江府、平水府两府的日夜游神,活活碾成风沙碎末。
而遮星也已经做好了囚龙井一发动,她便如阎王在世,不断依靠自己强悍的体魄、波诡云谲的身形变化,横无际涯的星辰之力,一次又一次的闪击,将那些日夜游神们,一尊接着一尊的斩于井中……
……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棋盘之中的无崖禅师,做灌顶禅印状后,将自身的佛力散道。
精纯、厚重的金色佛气,从无崖禅师头顶之上涌出,如微风一般的入了明江府大局,朝着游神司的古树金钟飘荡而去,
摩崖僧见到赵无崖竟然主动散道,便问道:“禅师,你既有如此佛力,为何不入明江局中,与遮星正面较量,而是散道佛气,去加持金钟?”
“我还得与你下棋呢,走不开的。”
无崖禅师说道:“再者嘛,世尊曾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有点搞不懂你们井国人,积攒了多少世福缘,才成的二十一禅,竟然如此不珍惜……散道的散道,成叶的成叶……”
“你们佛国人修佛,却只能修成罪恶之佛、凶戾金刚,自然是不懂的。”
无崖禅师笑着说道:“在我入棋局之后,我与大先生早就便商量好了,我的散道,是明江府布下的后手之一。”
“你何时与大先生商量好的?”
“在空明镜之中。”
无崖禅师说道:“空明镜中,大先生见了菩提树下的古佛镜象,以一朵镜中莲花,引我化禅,我与大先生,已是心意相通,自然能在他的空明世界里,与他言说策略。”
“你们又耍诈?”
“我与大先生共同执棋,我俩便被视为一人,自己与自己说话,怎么又成耍诈了呢?”
无崖禅师说道:“我是无崖禅,生机庞大,将这一身佛力散去,加持金钟,与遮星一战,未必一定有胜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明江府的日夜游神,能唤醒真正的游神精神。”
“何谓游神精神?”摩崖僧又问道。
无崖禅师不语。
……
犹如飞瀑的无崖佛力,入局后,直奔游神司的金钟而去。
钟鸣三声,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金钟罩子,将明江府、平水府的游神,全数罩住。
遮星闪袭而出,掌力拍打在金钟之上,一掌便是一道印子,
赵青霄的囚龙井,则在旋转,要将那层罩子给碾出裂痕来,
而金钟罩上,也的确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裂纹。
受了无崖禅师散道佛力加持的金钟罩,很是结实,面对两个九炷香之上的人物轰击,也能硬扛,保住其中的日夜游神们性命,颇有些佛门金刚不坏的意味。
但金钟罩,也并非万能,照着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尊钟罩,依然会被遮星、赵青宵的威势绞碎,
钟破之时,再无人可以阻拦遮星、赵青霄。
“日夜游神?平生好大派头,若真有道行,便从金钟里走出来,与我遮星决一死战。”
“明江府游神司、平水府游神司,知你们平日飞扬跋扈,可敢与我囚龙井,正面决个胜负,而不是受金钟庇佑,躲在里面当一个缩头乌龟啊。”
战局已经打成了白热化,遮星、赵青霄久攻不下,也颇有些焦躁来,嘴上自然不饶人,手上的功夫,更是凶狠。
金钟之内,乐师、画家两人,倒是极平和。
明江府,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的时光里,执牛耳者,向来都是骨老会。
骨老会的前二神职,也充当起了府城之中的主事佬。
虽说现在格局已经变动,彭升异军突起,不但与画家香火层次相仿,而且还是树族的大祖,掌控彭家镇,身背神格,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彭升的话语权,都应该超过画家的。
但人是有惯性的,
如今画家的话语权惯性还在,画家与乐师,依然还是大家眼中的明江主事之人,甚至彭升自己都对此没有异议。
画家与乐师两人,利用密信交谈着。
“明江府只剩下最后的希望了。”
“你是说小先生?”
“不,是古树金钟,金钟又有一股强大的佛力加持,彻底苏醒,我们可以利用金钟、祖树,与遮星、赵青霄搏命。”
“你是说……用上古籍之中记录的那个法子?”
“对。”
“这么说来,咱们这一次的搏命,无论成与不成,明江所有的日夜游神,都会同时陨落,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甚至祖树、金钟,这些本来无死无生的永恒存在,也会彻底陨落。”
“但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画家言之凿凿的说道。
乐师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件事,我们要不要昭告所有同僚?”
这一次的搏命,与以往皆不一样。
以往的搏命,是搏一个生存下来的机会,而这一次,一旦开启搏命,那一定活不下来,只能博古树金钟,能否击败遮星、赵青霄。
“昭告所有人,愿意的人留下,不愿意的,送他们离开囚龙井。”
画家说到此处,与乐师同时达成了默契,
两人猛然站起身,先是同平水府来的游神,说道:“花大人、箭大人、酒大人、袁先生,红棺娘子,你们冒死前来明江府助拳,我俩感激不尽,但明江府已经没有未来,谈感谢显得过于苍白,诸位在上,受我与乐师一拜。”
画家、乐师同时单膝跪地,朝着那五人重重一拜。
箭大人似乎明白画家要做什么,想阻拦,但最后只是唉叹了一声。
周伶衣也清楚画家要做什么,她出声劝道:“我弟弟还没有发布最后的音讯,或许他有转机办法。”
“时辰已经不多了,钟一旦破掉,我等都不是遮星、赵青霄的对手,人间顶级异鬼的实力,我们这次亲眼见到了,方知其中差距,比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还要遥远,
诸位,你们不是明江府人,犯下上留下拼命,待会,我和乐师,想尽一切办法送你出去。”
画家又对喜山王拜了一拜,说道:“老喜,我们多年好友,多谢你今日大展神威,我等游神,誓与遮星以命相博,而你又有牵挂,狐族神骨你尚且没有交代,也不宜留下,待会,我们亦送你出去。”
“老画……”喜山王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讲不出来了。
画家言及此处,便转过头,十分坚决的说道:“诸位明江游神同僚,我等修行不够,手段不佳,今日斗不过遮星、赵青霄,是我等无能,
但日夜游神的诞生,原本就是护卫一方安宁,守卫城池,无能归无能,今日,我们誓与明江府共存亡。”
“古籍有法,以一府游神,献命、魂于祖树、金钟,祖树与金钟合道,便能成就真正的祖树金钟,爆发惊人伟力,镇尽府中一切敌。”
“我画家、乐师,愿以身殉道,以吾之命,促使祖树、金钟合道,若是同僚与我等有共同志向,便请留下,若有不愿就此死去者,便站出来,与箭大人等同列,我与乐师,待会送你们出去。”
商文君、花清影、李乘风、古玲、夏金等人,没有一个人有离去的意愿,他们的眼神之中,只有坚决,坚决,还是坚决。
除了他们,其余的大小游神,也都握紧了手中的灯笼,眼神之中,视死如归。
“好,你们都是好样儿的,修行上,我等资质不够,但论胆色,我们不曾惧怕过谁。”
画家猛的扭过了头,双臂一扬,呼唤道:“商文君、花清影,召集巫女堂口的游神,以及其余愿意留下的巫女弟子,招魂响钟。”
商文君、花清影得了令,便作假寐状,魂魄离体,散尽了全身的无情红丝,以红丝为绳、魂魄为钟舌,摇动了魂魄,撞击在钟身上。
“咚!”
“咚!”
“咚!”
祖树、金钟合道,彭升自然也知道这个法子所有参与合道的人,无人可以生还。
他却毫无顾忌,反正这一次,树族从彭家镇来罡风洞,帮助周玄斩杀神明「弓正」,就已经做好了全族阵亡的准备。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弓正」没有斩到,却卷进了这一场天地棋局之中。
“画家、乐师,彭家镇树族引祖树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