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神偷千金,还真是个热心肠。”
上次周玄见司玉儿,她正利用神偷的「五行遁法」,在洪水中救人。
现在洪水退去了,司玉儿又来了沉木天坑之中捞尸。
“司堂主那暴戾性子,竟然教育得出这么有觉悟的姑娘?”
周玄心念一动,便摇了摇头,他觉得司玉儿的优良品质,可能不是来源于司铭,而是来自她的母亲段晴岚。
他见过几次段晴岚,瞧着就是个聪明敞亮、温润如玉的女人。
“要是遇见尸体,你们不用捞,上了岸告诉我一声就行。”
司玉儿嘱咐着今日新来的水夫:“水面浑浊,我五行遁法入水,分不清东、南、西、北,需要你们告知我大概方位,我才能精准的用遁法捞人。”
“晓得,晓得。”
绑好了绳索,水夫听明白了司玉儿的指示后,便跳下了浑浊杏黄的水中,靠着水性,以及腰上悬挂的铁块,沉进天坑,
他们靠着误打误撞,也靠着人多,胡乱下潜后,伸手去触碰周围,感受有没有悬浮在深水之中的尸体。
除去司玉儿,周玄也瞧见了张生。
张生身形消瘦,腿长手长,他背后有块触目惊心的烧伤疤痕,巴掌大小。
此时,张生是新伤添旧伤,浑身不少划破的口子,尤其是肘弯处,有一条裂口,不能弯手,一弯下去,手肘便有紫色骨节刺出。
他正给自己腰间的绳索解绑,司玉儿小跑着过来,问道:“阿生,让医生给你缝个针吧?”
下如此浑浊的水中捞尸,被水中漂浮的硬物划伤、刺伤,是再所难免的,
而且由于水下地形复杂,沟沟坎坎,如是进了夹石水门,水夫游进去了,却游不出来,被岸上的人硬拉着从狭窄的水门里拽出来,运气好的,皮肤磨烂,但能保住命。
运气不好的,直接丧生于水中。
水夫们捞尸既辛苦,危险性又大,虽然报酬很高,但不是全没了活路的人,也不会来这里做事。
他们的钱,拿命换的。
水下捞尸的任务很是艰巨,骨老会也从善德医院拨来了医生,随时待命,能抢救的一定要无偿抢救,能治伤的,就地治伤。
张生面对司玉儿的关心,指着自己骨节刺出的手肘,憨厚的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都是小伤,这里受伤的水夫很多,先治他们。”
“你这骨节都顶出来了。”
“不打紧,不打紧,我能活着都是运气哟。”
水夫每捞一具尸体,府衙会给一百八十八块,这价格对底层老百姓的诱惑很大。
但是高收益,高风险,水夫在水中一命呜呼的人,也不再少数。
张生已经是足够幸运的水夫之一了。
他朝司玉儿讪笑着,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司小姐啊,我自己算了一下,这几天,我捞了三十四具尸体,按照府衙和我们的约定哦,是六千三百九十二块钱。”
“你是要领钱呀。”
“是的,是的,这六千多块钱,够我还债了,我还能余下一笔钱,给我老婆置办一整套的黄金首饰,顺带把我布鞋店旁边的那个店面也给租下来。”
“不继续赚钱啦?”司玉儿也是开着玩笑,她欢送每一个主动离开的水夫。
“赚水夫的钱,要拿命换的嘞,我这条命啊,还有用,我老婆怀孕三个月喽,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张生说到“死”字的时候,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会影响到其余水夫的斗志。
“那你早点回去,你老婆还挂念你呢。”
司玉儿解下了腰间的防水羊皮袋子,拉开拉链这年月,拉链是高级货,她是神偷大小姐,家世显贵,才能用得起。
她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张不记名的慧丰商行的本票,写下了“六千五”的金额数目,递给了张生。
“阿生,这本票你去井国发行银行……就是交纺路那一家,你递给那柜员,他会给你取钱的。”
“这钱多了啊。”
张生打小念过几年书,认识字,他瞧本票的金额不太对。
“给你抹个零嘛。”
司玉儿是反向抹零。
张生连连道谢后,才欣喜的离开了。
周玄瞧到此处,完全理清了徐晴的事情,
张生被族弟坑了,被迫抵押店铺还债,生活雪上加霜,他不愿意生儿子,但既然徐晴真的怀孕了,他也做好了生养娃娃的准备,甚至不惜不辞而别,来明西做危险度极高的水夫,拿命换钱。
“好在结局也不错,至少张生真的赚到钱了,也活着回去了。”
事情查到此处,周玄只要神魂回茶室,给徐晴“讲述卦象”,他的第一桩算卦生意,就圆满结局了。
但周玄却没着急离开,
张生圆满完成了赚钱路,可这天坑里,还有数十个张生……他们都等着拿钱回家,谁也不想死在这天坑里。
“都路过了,还是要帮一把的。”
既然司玉儿需要尸体的大概位置之后,才能施展五行遁法救人。
周玄就将水底悬尸的位置都一一找到,然后标记出来。
想到此处,他的神魂钻入了水中,将极强大的感知力,尽数释放了出去。
浑浊的水,在周玄的眼里,变得极其清澈,他看到二十来米深的水坑之中,还有上百具悬尸,因为每具尸体的吃水程度并不一样,在水中高低错落的悬着……
第289章 阎王点卦
巨大的水下空间,四处都是透明的水域,四处都有浮尸,
但水下温度较低,他们的尸身保存得倒是完整,表情都较为平静,平静让人觉得他们只是沉沉睡去……
周玄的神魂站于天坑底部,利用感知力,将这些尸体团团裹住,然后于脑海之中,凝出一幅图一幅标明了所有尸体具体方位的图。
当脑海之中凝聚出了这幅图谱之后,周玄再次日游,上了岸边,神魂没有显相,只是悄悄的给司玉儿传声。
“玉儿。”
“周大哥?”司玉儿对周玄的声音实在过于熟悉,只听两个字的音色,便能确定周玄在她身边。
“这里人多,我不适合显相,你拿上纸笔,我握住你的手,为你画出一幅图来,标明那些尸体的位置。”
“好大哥,你这么厉害?”
司玉儿喜出望外,若是按照周玄讲述的这般办法,你今日捞尸的工作量,会减低到冰点。
不会再有任何水夫的意外死去,只需要她利用五行遁法捞人即可。
当然,这么多尸体都被司玉儿捞上来,水夫们的赏钱如何分配。
司玉儿也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想好了方法平均分配呗,把捞上来尸体,按照人头数,平均分配到每一个水夫的头上,她司玉儿自己不拿钱就好,反正她也不差钱。
“我的厉害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不要反复吹捧。”
周玄分出一部分神魂,缠绕在了司玉儿的右手上。
司玉儿拿了白纸,周玄的神魂便把着她的手,在白纸上作图。
周玄一共作了两幅图,一幅是天坑的横截面,一幅是天坑的竖截面,两张图上,分别标注了水中浮尸的位置,方便司玉儿理解。
等他将图作完,司玉儿便对应着两张图,在脑海中生成浮尸的具体位置。
“周大哥,你这图画得真清晰,好理解唉……周大哥,好大哥……”
司玉儿的“好大哥”已经再次日游,回茶室去和徐晴会面去了。
……
“呼!”
身体打了个冷颤,周玄呼出一口浊气,他的神魂,已经回到了躯壳之中。
见周玄终于有了动静,徐晴连忙询问道:“小先生,四枚铜钱的卦象如何解释啊?”
周玄开始现编卦象。
“哦,这卦象啊,叫财情之卦,寻常人家,有财有情,财嘛,便是一个家庭的经济状况是否宽裕,情嘛,代表家庭里的人际关系是否融洽。”
周玄装模作样的算着卦,说道:“按我铜钱的位置啊,算出些不好的事情来。”
“什么不好的事情。”徐晴表情有些惊慌。
“你们家的财帛宫,外泄啦,走了许多财产。”周玄说道:“据我的推演吧,在几个月前,你丈夫被最一个极亲密的人,骗走了钱财,从此负债累累,只是没有对你明言。”
“我丈夫,没跟我讲过……对了,几个月前,他有一个族弟来城里学做生意,我丈夫帮他张罗的,但张罗了十多天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位族弟了,我丈夫也不曾提起他,
莫非,山人说的‘被极亲密的人骗走钱财’的事情,指得就是我男人的族弟?”
“是也。”
周玄应承了下来,说道:“你丈夫背负了债务,不敢对你明言,但他心里知道啊,欠债太多,便不肯生养娃娃,生出来哪有钱去养。”
“那他为什么要走,没钱我们还可以挣的……我这茶室……”
徐晴说着说着,便显得底气不足。
这间小茶室,每日卖些解渴的茶水,客人数目很多,但一碗茶水也就两、三分钱的,将所有盈余加起来,最多也就够她与丈夫的嚼谷。
靠茶室还债,她是不敢想的。
“你丈夫离家出走啊,并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去发一场横财,这场财,凶大于吉,他不敢对你明着讲。”
“发什么财。”
“明西水夫。”
周玄端起了茶碗,喝着茶,徐晴却捂住了嘴,受了惊吓,又心疼丈夫,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是个开茶室,每日都招待些走南闯北的客人,消息还是灵通的。
她当然知道这几天,明江府衙,日夜都在老百姓中寻找水性好的人,去明西的各大天坑、凹地里捞尸。
她还知道,这水夫捞尸别看价格高,但那危险程度,也是顶了天的。
一百个水夫去了,能回来四、五十个,都是老天爷心疼这帮可怜的苦命人。
“山人,您能帮我算算我丈夫人在明西区的哪个天坑、凹地里,我去找他回来。”
“按着我的卦象,你丈夫捞尸的过程中,赚得不少。”
“这钱赚再多,我男人若是没了命,这家也就散了……山人,你就可怜可怜我,帮我算算,我雇辆驴车,去把他接回来。”
徐晴讲着讲着,话语里隐隐透着些哭腔。
周玄听到徐晴这话,打心里高兴。
这对夫妇算得上有情有义,帮了他们,倒不吃亏。
他起了身,将一排铜钱收起,揣入了口袋里:“或是天可怜见,又或是你丈夫命硬,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这一趟水夫之行,侥幸活了下来,还发了一笔小财,
按我推演啊,他快要回家了,你在茶室里等着便是。”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