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并没有避讳乡间百姓的辛劳,选择了直言相告。
“回陛下,臣生于桥西村、成年后入靖安军营,又因军功迁怀州大营、上京入试。
因此,所见地区风貌狭隘,所言或有偏差。”
“但臣所在的桥西村确实贫困,常以大黄米果腹、未能足也。
家有丧喜,亦需乡邻相助,才能勉强置办。”
周元的回答并未超出大魏皇帝的预料,他手下有的是暗探,不会盲目认为大魏丰饶富足。
他之所以这样发问,一是想看周元是否存诚。
二是想借周元之口告诉各州都督,大魏国力虽然欣欣向荣,但地方亦有改善空间。
“为何如此,可是桥西之地贫瘠,百姓收成欠佳。”
“回陛下,并非如此,桥西村比邻清沙河而建,水源富足、土地肥沃。
之所以贫困是因为税赋众多,县中差吏层层盘剥。”
“税赋众多,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说法。
诸君你们听听,有人帮着我等收税呐,咱大魏竟然要靠百姓之税过活。”
大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封建国家,而是物资充沛到富余的集权王朝。
他们缺的从来只是灵物宝器,而非各类普通物资。
因此,大魏朝廷的税并不重,仅有田税、商税两种。
“陛下息怒,此乃人心腐化之结。
想肃正此风,只能时时委任密探清查,并依国法严办。”
朝廷大臣都知道症结何在,但确实很难改变。
究其因不过是,大魏的富饶建立在秘境攻伐之上,那份充沛的资源不会无偿流向民间。
各县府衙分润不了军堡秘境的利益,只能自己找些门路丰富收获。
“哎,我大魏之富终究只能昭彰军武,难以抚照百姓人家。”
大魏皇帝并不是全心为民的圣人,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向各州都督表明朝廷的态度。
有了这个态度,并表示出重视,各州都督就不会让此事持续恶化。
“国内事务尚有解决之法,国外局势却不容乐观。”
大魏皇帝话题一转,又与诸位朝臣聊起了大魏真正的忧虑。
这种涉及到境外各国的问题,周元说不上话,只能安坐静听。
不过如此一来也有收获,使他得知了大魏下一步动作,是要攻伐西北方的虞国。
但前提是改变南方楚国的态度,使其不干涉这场战役。
“南梁那边不用例会,他们崇信佛事心气已无,又有横江天险、水族各部阻拦,不敢犯我。
唯有楚国难安,其虽由众多大小封国汇聚而成,但战力不容小觑,能随时为虞国分忧,阻挡我大魏兵锋。”
“我意将安仁公主嫁于楚国储君,与其签订盟约,再征伐虞国,诸位以为如何?”
大魏皇帝话音刚落,诸位朝臣便各抒己见。
有的不同意,认为应该拉上南梁把楚国一块收拾了,原因是楚国与虞国都占着大魏的国土。
虽然那些国土是前朝大康遗失的,但大魏继承了大康之国,自然要索回所有故土。
有些同意,认为该优先打服虞国,再压着虞国之兵,一起威慑楚国。
总之没有一个说不打的,只是在争论打的方式。
怀州都督的意见是以梁防楚、再攻伐虞国,周元在个人情感方面上,比较倾向这位老领导。
在一众朝臣的争论之中,四方鼎内的肉食终于炖好了。
羽林士卒们将其切好,放于木盘之上,再在木盘一角放置一碟椒盐呈上。
大魏皇帝又拿出一把日月交辉的奇特宝壶,让亲卫持壶分装赐酒之器。
那酒壶不过人头大小,内部的酒水却异常充足,持续分装各类酒器却不见丝毫短缺。
【日月壶】、【乾坤酒】
能看到物品信息的周元,通过壶与酒的名称,看出了它们的不凡。
“诸君胜饮,此乃日月壶所酿乾坤酒,胜过大多奇珍灵酒,不可不尝。”
大魏皇帝说的很对,周元一口饮下酒水后,立刻获得日月养神、乾坤纳气两个正向状态。
其分别能暂时增幅神属性与气属性,长期保持可增加神属性与气属性的数值。
就在周元以为今天的军议就要结束,后续该换些轻松话题时。
一直跪坐在大魏皇帝身后的甲衣女子,突然开口道。
“父皇,我愿意去楚国。”
“为何?可是因我之意。”
好吧,周元本以为那位甲衣女子是大魏皇帝的妃子,没想到竟是之前争论的安仁公主。
“非也,此乃我志,非因父命。
父皇曾说,百姓供奉凤鸟是期望翱翔于天、赐福众生,而非一飞冲天、忘却故乡,再也不回。”
“安仁得大魏供养无以为报,愿继我国志,盛我国朝。”
一众朝臣明显知道安仁公主在此,并没有因为安仁公主的突然发言,而吃惊。
“我儿志向高远,当为鸿鹄,可你入了楚国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时你又以何应对。”
“禀父皇,若吾子为楚国下任储君,吾自恪守中庸,教导吾子与魏同盟。
若吾子不为储君,当全力相助大魏,以我大魏之国力,干涉楚国之君臣。”
“甚好,吾儿才德。”
大魏皇帝很满意自己女儿的回答,他不要求女儿成为密探,只要求女儿有维持两国关系的意识。
因此,恪守中庸、维持同盟,他能接受;相助大魏、影响楚国,他也能接受。
“此非定数,还需看那楚国之君敢不敢让我大魏公主,入他孩儿的东宫府邸。
不过亦要早做准备才是,我儿可有他求?”
“无有,一切如常即可,免得楚国君臣心有疑虑。”
第113章 明珠出海
大魏的对外策略,属于国运之争。
即便他们想保持安稳,内部环境与外部环境,也不会允许。
大魏皇帝吸取了大康失国的经验,准备在国力强大时,尽力削弱周边的邻国。
但大虞、大楚、南梁这些国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们一样有自己的国策,绝不会轻易放大魏的魏武卒、四威四武营,纵横他国。
因此,大魏开国以来越发武壮,周边邻国对他的封锁也越来越大。
现在更是隐隐形成三国互通、共防大魏的态势,使大魏君臣异常恼火。
“虞国重士族、号称与士族共治天下,其文风兴盛、武德颓废。
加之开国已有三百二十余年,老态尽显、朝政疲敝,早晚内外交困、国运崩殂。”
“楚国崇信贵胄,国内之土尽数分封宗室贵族,内部大小纷争不断、刀戈不休。
但也因此养出了数支强军,若威慑压制,倒也无碍;若兵入其国,却会逼他们携手作战、共拒强敌。”
说到此处大魏皇帝停顿了一下,实际上楚国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反而是一个真正的强敌。
概因楚国各地封君看似在不断内耗,但耗得是谁的命,成的是谁的功,可就不好说了。
大魏暗探时常密报,楚国境内开智妖魔众多,整编入军、凶蛮善战。
因此,即便周边邻国皆不干涉,大魏皇帝也不会选择与楚国硬拼。
他准备怀柔防范,寻找机会让楚人百姓掌握灵武,进而内外合击颠覆其封君体系。
选这条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大魏公主与楚国储君的子嗣何其贵重,自然能获得封地与秘境。
那时有两国皇室血脉的孩子,将组建自己的武者卫队,从而合理合法的将灵武扩散到百姓人家。
“楚国虽乱尚坚,当以长久谋之。”
“至于南梁,倒是可惜了,其开国时尚有血勇,现在却崇佛兴庙、心气已无。
他们虽称与楚交恶,想与我大魏结盟互助,但孤实难信任他们。
其色厉胆薄,真有国战时恐随风而倒,或坚守不出。”
大魏皇帝如此一说,一众朝臣与十三位各州都督,便明白了今年的国策方向。
总的来说就是安抚楚国这块硬骨头,拉拢据守天险的墙头草南梁,主攻武力衰弱、尽显老态的虞国。
如此朝臣们也不用争论了,后续就看主管外交的九卿大鸿胪,是否能促成国策了。
“陛下之意臣已尽明,宴后必督促鸿胪寺官吏尽快出使梁楚二国。”
九卿大鸿胪是一位清瘦老者,虽服用灵药、但只纳气养身并不习练武艺,是一位真正的文官。
却没想到,在尚武的大魏执行国策时,还需这些文士先行梳理外交。
等大鸿胪表态后,新元国宴便进入了较为轻松的环节,不再说什么国朝军事了,而是改说各州风情。
这场国宴让周元见识到了大魏这辆战车如何行驶,周边邻国的基本状态。
不过这些话也不能全信,大魏将士对本国有天然滤镜,自然看周边邻国皆是问题。
或许战事一开,虞国没有想象中的衰弱,梁楚二国也不会按照大魏的期望做出回应。
好在这些军国大事,距离大魏百姓很远,等大魏要抽调百姓参战时,多半也就无力再战了。
随着国宴氛围的转变,各州都督主动讲起了一些本州趣事,愉悦皇帝、活跃气氛。
其中周元被再次提起,而且成为了怀州都督口中的运盛之人。
“不想你这少年郎入营三月,便连续遭遇阴鬼秘境、水匪秘境,端是气运深厚。
太祝何在,快来测测周元之命,若真是个命格贵重之辈,孤便调他入校事府,于他通行国土之权、专职探寻秘境。”
大魏皇帝的话引发一众朝臣欢笑,好好的新元榜魁若真变成探秘校事,那可就太有趣了。
不过有趣归有趣,周元的出身具有统战价值,自然不会真的入校事府这种密探衙门。
“陛下稍等,容臣一测。”
大魏朝廷有专门搞命格推算的方士,而且地位还不低,正经的九卿太常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