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主家，某个偏僻的小院。
乌黑长发盘旋腰际，不施粉黛的素面一片苍白，带著一丝不正常的嫣红。
白皙纤细的手指捏著针线轻轻勾勒著图案。
一个病弱女子的形象跃然于上。
在她身后，身穿碧绿服饰，但身材不错，凹凸有致的小丫鬟正在整理衣裳。
一边整理一边说著话，“小姐，我听说这次的联姻有你哎，还是五爷爷那边帮忙求情才让老爷同意的。”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小姐你就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
“就是不知道联姻的会是谁，五爷爷肯定不会害小姐，可是，那些联姻对象真的说不准啊，我听说那些大家大户后宅里面的肮脏事特别多，连生孩子都得小心，小姐，你说咱们以后……”
被称为小姐的人手指微顿，“好了，清泠，就话多。”
声音柔和中带著抹妩媚感。
但怎么听都有种中气不足的感觉。
“哎呀小姐，我这不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忧虑嘛。”
“咱们宁家除了那些嫡女，庶女嫁出去的，不管夫家是打是骂，只要不休，咱们宁家就没为其出过头，真就应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我听小桃红她们说了，运气不好的话，嫁过去的人都有被活活打死的呢。”
清泠有点恐惧的说道。
宁红夜放下手中的织布，目光幽幽。
“不要想这些了，小姐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
“可是，小姐，我真的好害怕啊。”清泠来到她身边，轻轻抱住一只胳膊，略带哭腔。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小姐你可是被老爷也很宠爱的女儿的，小姐你还是所有宁氏小姐里最聪明的，还能自己经营胭脂铺，还差点成为皮肉境武者……”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啊，呜呜……”
轻轻拍著清泠的胳膊，宁红夜叹了口气。
是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概，是从自己最是得意自满，冲击皮肉境失败，沦为残废的时候吧……
她看了眼自己那双看起来保养的很好的白皙长腿。
哪怕有著衣裙遮挡，依然能够看出其纤细长度。
可是。
哪怕再遮掩，这双腿也已经变得有些迟钝了。
现在的她，连跑跳都做不到，走路都慢，或许在未来还会变得更困难，没准哪天就不能动弹了……
也罢。
都已经六年了。
早已接受这一切了。
相夫教子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我的夫君会是谁呢？
希望是一个不那么粗暴的人吧。
只要是个不会抛弃我的男人，哪怕嫌弃我，哪怕家境一般，哪怕他另寻新欢，都可以……
如果，如果事情真的很糟糕的话。
她抿著唇，轻轻摸了摸梳妆台上一个有些褪色的首饰盒。
里面是她以前的一些钱，还有一些这些年偷偷依靠一些聪明才智倒卖得来的钱财。
这些，一部分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嫁妆，一部分是未来生活的保障，还有最后一点，是她的棺材。
“总是有后路的。”
她喃喃自语。
一时间。
屋子里的两女都有些悲戚。
是啊。
哪怕有著那位从小就很喜欢她的五爷爷帮忙，以小姐的条件，家族里那些恶意，老爷的漠视，嫡母的厌恶，生母的逃避，又能有什么良婿呢。
很快。
宁红夜就收拾好了情绪，“好了清泠，我们要为自己的未来多做准备，抓紧把这些刺绣卖出去，多一点钱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了小姐。”
对于这最后的办法，她自然是知道的。
为了面对最坏的结果，主仆二人是有所预防的，多赚些钱，然后租个地摊卖些东西过活，至于店铺什么的是不敢想的，毕竟，两个弱女子没有那个资格拥有这份财富。
否则，以小姐的聪明才智，哪怕残废了，也能做些事情的。
清泠拿起这些刺绣，塞入篮中，打开门悄悄的看了眼外面，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看著清泠的身影，宁红夜轻抿朱唇，伸展了下修长的腰肢。
长久的坐卧，让她有些难受。
结束了刺绣，她开始望著窗外发呆。
一抹粉色映入了她的眼帘。
神色一惊，随即面色变得平淡起来。
院里。
一阵莺声燕语传来。
可那柔美的声音只让她感到厌恶。
随后，房门直接被打开。
“夜妹妹，恭喜你啦。”
“夜妹妹，有个好消息要与你分享。”
“……”
第72章 宁红夜与不孝者
二姐。
三姐。
四姐。
在姐妹里，她排行第九。
这些姐妹，也和她一样，都是庶女，只有那位大姐，是和她们截然不同的嫡女。
可是。
明明都是庶女，这些人整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来嘲讽她了。
可能对于她们来说，嘲讽自己这个曾经光芒万丈的人来说，能满足她们的自我欲望？
宁红夜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对面，闯进来的姐妹们还在喋喋不休。
不过她们倒也没有露骨的对宁红夜嘲讽，或者让小厮丫鬟之类的人去欺辱对方。
不是她们不想这么做。
而是大家族的规矩如此。
尤其是宁氏这样一个有著联姻传统的家族。
对于家族女性的教育很严格。
首先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不能因为出身于宁家，就偏向于宁家，那样只会让各个家族对宁氏女产生忌惮。
然后，便是对家族女性的教育了，插花，茶艺，琴棋书画，以及人员管理，后宅之事，都会教导，哪怕不精通，也得了解。
这样的宁氏女，嫁到其他家族后，多少也能算是一个人才的，也大大提高了宁氏女的受欢迎程度。
最后，则是对其思想的教育，用的是从夏国流传过来的注释版《女诫》以及《理学》，至于强调的是什么，也就不提了，实在有些扭曲了。
这三点就是宁氏一族在联姻政策上的执行了。
这样培养出来的宁氏女在联姻上真的无往不利，两百年间，为宁氏赢得了不知多少利益。
让其稳稳的坐著县城三大家都位置上，稳如泰山。
可是，其思想压迫和扭曲程度，也在这一百多年间越发恐怖，以至于到了如今，哪怕是宁红夜这样的聪慧女子，都渴望能够嫁人，逃出宁家。
所以。
起码这些姐妹们有一句话是对的，嫁人对她而言真的是个好消息。
“大姐要嫁的可是飞雪门的掌门之子，那可是飞雪门，虽然不如咱们宁家，但也是有好几个皮肉境武者，拥有很多地产和人手的强大势力呢。”
“最关键的是，听说那位掌门之子可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还很温文尔雅呢。”
“身为姐妹，我们真心的祝愿大姐能得良配。”
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个人的脸色都很自然，看不出半点别扭。
这也是宁氏环境下造就的产物，各个从小就开始了勾心斗角，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基本操作。
“对了，还有九妹你呢，你可是除了大姐以外，唯一一个现在就确定了未来夫君的人呢。”二姐笑著说道。
“就是听外人说，好像是个乡镇地方的人呢，有些担心九妹以后回娘家该怎么办。”
“这不用你担心，搭乘商队的骡车也能回来的。”
“乡镇地方啊，那些地方的人是否有些粗鄙了啊……啊，我不是说九妹，我只是为九妹担忧。”
“……”
众姐妹一言我一语的，看似在关心，实则都在阴阳。
好一手阴阳怪。
宁红夜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
其实，如果示弱的话，她们会更满足，然后也会更早离去，但她不愿。
索性沉默便是。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