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珊的嗓音在最后那句话时变得异常低沉，让火锅内翻滚出的气泡都仿佛凝固了一秒。
周明瑞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正评估这是在讲鬼故事，还是说的真话。
罗珊随即笑嘻嘻对他道：
“你不也喝了吗？我后来在公司大厅里又看到了类似的自动售卖机，抽了一堆，分了你一瓶，一瓶，‘教唆者’饮料，对吧？”
“我又没喝。”周明瑞笑了起来，“之前有人送了我一包蘑菇干，说是泡饮料泡茶特别棒，我想着试一试，就把‘教唆者’饮料倒在我的杯子里，把蘑菇干泡了进去，后来，我去忙了点别的事情，等回到位置上，杯子已经空了。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办公室里应该没谁这么恶心，会喝别人杯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是保洁阿姨看到蘑菇干泡开后非常恶心，觉得这杯水已经不要，顺手帮我处理了。
“现在想想，这事是有点奇怪。”
他和罗珊一唱一和，让都市怪谈越来越像真的。
芙兰卡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她环顾了一圈，跟着放低了嗓音：
“既然你们这么坦诚，那我也说真话，实不相瞒，我也遇到过那台自动售卖机。”
罗珊很配合地问道：
“你抽中了什么？”
芙兰卡望着周明瑞，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刺客’。”
周明瑞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芙兰卡笑着补充道：
“我是《刺客信条》的粉丝，你看，我的微信名都叫‘真袖剑’。”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拿了起来，将微信名称展示给周明瑞看，然后继续说道：
“我对那瓶饮料的名称很满意，想象着自己成为了刺客，能像真的那样完成‘信仰之跃’，也能藏到阴影里，让人发现不了……”
芙兰卡故意把“刺客”魔药带来的那些变化和能力都讲了一遍，要让周明瑞相信她真的喝过“刺客”饮料或者对“刺客”相关之事非常了解。
她描述的同时，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有种自己即将被踢出梦境的感觉。
周明瑞战术性喝了口冰豆奶，吃了块芋头。
放下筷子后，他才笑着对芙兰卡和罗珊道：
“那也是我的梦想。”
芙兰卡趁机提醒道：
“那你要注意了，我看相关流言里有一条提到，‘刺客’后续的饮料有很大的问题，嗯，就跟玩游戏升级一样，喝饮料升到某一级后，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什么可怕的事情？”罗珊好奇问道。
芙兰卡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我只听说‘刺客’饮料之后是‘教唆者’饮料，有问题的在‘教唆者’饮料之后……”
她嗓音越来越低。
周明瑞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啦好啦，我们再编下去，这迟早会成为完整的都市怪谈。”
“是啊。”芙兰卡笑了笑，表示之前那些内容都是自己现场编出来的。
罗珊也是如此。
三人聊起了别的事情，聊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各自都吃得很满足。
挥别罗珊和芙兰卡，周明瑞往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沉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想法：
“她们看起来不像是在试探我，更像是在暗示、提示、提醒我……
“‘刺客’饮料后续真的有大问题？
“也可能是因为我特意选择了人多热闹的场合，她们没找到使用能力施加影响的机会……
“接下来观望一阵，看是否有意外或者袭击……
“若是能确认她们的目的或是善意，之后可以找机会真正地聊一聊……
“如果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去面对……”
思绪纷呈间，周明瑞拐入一条小路，走到了阴影内。
另外一边，芙兰卡带着罗珊往最近的商场走去。
接下来一个小时，她想待在人比较多，比较明亮的地方。
刚脱离“益州烧鸡公”店面范围，于路边走了十几步，芙兰卡忽然一阵头晕。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就像深海的鱼类被一把捞出了大海，竭尽全力呼吸却无法吸入哪怕一丝空气，而她的脑袋她的身体在奇异的膨胀，如被不断打气的脆弱气球。
她痛苦地抓起自己脖子，要将气管从血肉内拔出，直接对接空气。
她双脚开始无力，身体往地面倒去，她的思绪随之卡顿，她的镜子替身与她失去了联系。
这是天尊注意到我了？芙兰卡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停在对面路旁的灰色轿车内，卢米安静静地看着芙兰卡脸色涨红到极点，看着她嘴唇颜色变得青黑，看着她抓起修长的脖子，于白皙的皮肤表面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罗珊站在旁边，一脸茫然和无措。
副驾位置的卢米安一动不动，依旧安静地看着。
他看见芙兰卡半倒于地，看见芙兰卡努力地打开了手包，将放在里面的手机艰难取了出来，解锁了屏幕。
屏幕之上是提前预备好的一个界面，而和手机放在一起的还有化妆品、多面镜子和黑色小袋。
卢米安的视线里，芙兰卡的眼睛凸了出来，表情痛苦又狰狞地用拇指点了下手机屏幕。
然后，她彻底倒下，将手包摔在了地上。
手包内的物品滚了出来，那个黑色小袋诡异地消失不见。
过了几秒，对面轿车内的卢米安望着缓慢站起、眼神空洞的芙兰卡，平静地对自己对安东尼说道：
“夜晚接触周明瑞，提示他超凡力量的存在，会导致自身很快被踢出梦境。”
第七十一章 事后
特里尔，豪华别墅内。
芙兰卡霍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第一反应是将手摸向腰间，按到了硬币袋大小的“旅者行囊”。
呼……芙兰卡不加掩饰地松了口气。
最后关头，她抢在被彻底踢出梦境前主动退了出来，担心的就是随身物品会因被动遭踢丢失，而丢在了梦境都市里，现实也会失去！
那种情况下，她不能将希望寄托于罗珊会捡，会帮自己保管，或者暗中观察情况的卢米安、简娜会找机会去回收物品——那有可能导致他们也被牵连，惨遭天尊注视。
而根据大阿卡那牌们提供的资料，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的意识离开梦境后，她借助幸运金币和“正义”女士帮助编织出来的梦境形象不会消失，下次进入时，她依旧是那个人。
当然，现在的“罗芙”会退化成NPC，遵循着“愚者”先生或天尊潜意识的操纵，按照背景设定和当前社会关系来展开人生，表面上一切正常。
至于“罗芙”这个NPC暗地里是否潜藏问题，是否会联系同伴，牵连他们也被踢，大阿卡那牌们目前也不确定，因为他们之前进来，都是分散行动。
基于这方面的担忧，芙兰卡在主动退出梦境前，挣扎着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
那个时候，她屏幕上定格的是“信息粉碎箱”小程序，她选择的是“一键清除本手机所有信息”按钮。
——这是预案的一部分，和周明瑞吃饭的过程中，除了给他展示微信名称那短短十几秒钟，芙兰卡的手机屏幕在其余时间显示的都是运行状态的“信息粉碎箱”，用芙兰卡自己的话说就是，今晚出门后，她就做好了随时删库跑路的准备，她这是害怕天尊会顺势扫描自己的通讯录，标记有嫌疑的部分，做针对性地处理。
芙兰卡将手探入了“旅者的行囊”，不太意外但依旧欣喜地发现复活女尸潘娜蒂亚析出的非凡特性和对应的身体部位都在里面，真真切切，实实在在，触手可及。
而相应的，“傲慢盔甲”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卧槽，梦境和现实的分界真的被愚弄了，我都快分不清楚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了……”对此，芙兰卡同样不意外，但依旧很震惊。
这就是伟大存在的恐怖之处吗？
如果“愚者”先生愿意维持，且得到一定的帮助，梦境都市完全可以变成真的，只要不自行脱离出来！
从这个角度思考，现实世界说不定也是最初那位的梦境……还好还好，祂已经醒来，也分裂了……
穿越前看过不少外国神话的芙兰卡自然产生了一定的联想。
她翻身下床，要去盥洗室放空自己。
这是她每天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走了几步，芙兰卡突然顿住。
她一点也没有尿急的感觉，而且充满饱腹感，像是刚吃了一顿好的。
芙兰卡立刻拿出面镜子，用占卜的方式确定了当前日期：
现实也已经过了好几天，和梦境基本一致，只是似乎有点时差——这间卧室内，紧紧拉上的窗帘透着些许黄昏的光芒，外面还未完全天黑。
“梦境都市用的是贝克兰德时间？
“我们在梦境都市都超过一周了，现实不可能不饿，不可能不小便大便……卧槽，在梦境吃饱了等于现实也吃饱了，获得了对应的营养？在梦境上过厕所等于现实也上过了？
“可，可我身上没臭味啊，裤子也正常的……
“这是把大小便在出口处‘嫁接’到了马桶里、下水道中？
“或者，直接开了扇门，送去了异度空间？
“对，路德维希好像说过梦境都市有一部分食物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
“妈呀，真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芙兰卡惊讶莫名，又错愕又好笑。
过了十几秒，她的精神才缓和下来，思考起今晚试探的收获：
“在夜晚暗示周明瑞超凡力量的存在，提醒他‘刺客’魔药后续的风险，会被踢出梦境……但不是当场被踢，有一个反应时间，接近一个小时……
“之后或许可以利用这一个小时做点事情，比如，直截了当地将‘女巫’会变身的事情告诉周明瑞……
“但可能刚说出‘女巫’这个词语，就会当场被踢，后续得用实验来确认……
“还有，不能迷信这种情况下天尊踢人的反应时间是一小时，也可能是如果周明瑞正看着，就不会有异常事件发生，等我们和他告别，拉开了距离，迅速被踢……
“当时有两种影响，一是试图将我踢出梦境，一是在尝试把我变成秘偶……但变成秘偶的速度没有资料上对‘占卜家’途径高位者的描述那么夸张，像是受到了干扰，出现了拉锯……‘愚者’先生与天尊的对抗？
“要是我找到办法能强撑一会儿才被踢出梦境，那我很可能已经变成秘偶，还不如主动退出，减少隐患……”
芙兰卡刚想到这里，霍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她本能紧张，虽然她灵性并未给予预警。
“我。”外面传来了两道声音，一是“魔术师”女士的，一是“审判”女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