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动,半侧身体,回望过去,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走入刚开门没多久的“独自一人”酒吧。
那身影套着浅白色的薄纱长裙,戴着装饰有丝绢花朵的小圆帽,复杂发髻上悬挂着两枚银色的小铃铛,深色长靴上也有类似的物品。
莉雅……第八局的莉雅……卢米安认出那人是进过自己梦境的官方调查员莉雅。
她原本应该隶属于第八局的莱斯顿省分局,现在居然出现在了特里尔,进了那个也有点古怪的“独自一人”酒吧。
“与众不同”歌舞厅很危险,“独自一人”酒吧不会是第八局用来监控对面的据点吧?收回目光后,卢米安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
…………
回到微风舞厅,卢米安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老大加德纳.马丁召唤去了纪念堂区泉水街11号。
摆着一排排书架的房间内,浅色衬衫配深色长裤的加德纳.马丁精神相当不错地笑道:
“我听芙兰卡讲,你已经完成了复仇?”
卢米安觉得老大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奇怪的亢奋,就像之前太过愉悦以至于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平复一样。
他坦然回答道:
“是的,我已经杀死了纪尧姆.贝内,幸亏有‘红靴子’和简娜帮忙,还有我请来的情报贩子安东尼.瑞德。”
他没有隐瞒参与者,这瞒不过老大,毕竟他们是依靠“老鼠”克里斯托和他的宠物们来互相联络的。
加德纳.马丁轻轻颔首道:
“你的效率比我预想得更高。
“芙兰卡说得不够详细,你再讲一讲大概的情况吧。”
卢米安没有替“罪人”组织隐瞒,用描述具体效果的方式展现了纪尧姆.贝内拥有的多种能力。
加德纳.马丁认真听完,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觉得纪尧姆.贝内的实力相当于序列几?”
卢米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序列5。”
加德纳.马丁顿时沉默,隔了一会儿才道:
“我找你过来,是有个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卢米安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
加德纳.马丁重新露出了笑容:
“很简单,去歌剧院区的机械咖啡馆接触一个叫‘黑猫’的文学艺术组织。”
“我没有艺术细胞。”卢米安非常诚实。
加德纳.马丁笑道:
“不需要艺术细胞,你主要是充当赞助人,并和‘黑猫’的其中一名成员交上朋友。
“他的先祖有伯爵爵位,他也喜欢这么自称。
“嗯,他叫普伊弗.索伦。”
第七十七章 “黑猫”
歌剧院区,隆巴街。
这条街以售卖糖果闻名,随处可见颜色各异缤纷多彩的糖果。
机械咖啡馆就位于隆巴街的底部,和一家小型的糖果工厂毗邻。
它的外表平淡无奇,即使透过那一排玻璃窗望进去,也看不出与机械有什么关联,沉重木门上的黑色三角圣徽大概是唯一能让人想到“机械”的事物。
卢米安推了推那扇深棕色的大门,发现它一动不动,仿佛从里面锁住了。
他略作观察,拉动了悬挂在副窗上的门铃。
叮叮咚咚的声音里,卢米安听见了金属轻微碰撞的动静,看到大门缓缓向后推开。
它的背后固定着一只机械手臂,这金属造物一直延伸到了吧台位置,看起来更像是装饰品。
卢米安一边打量这里的环境,一边靠近着咖啡馆的角落,那里堆了两张独脚桌,围绕它坐了五六个人。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位满头红发的中年男子,他的皮肤被脂粉堆得很白,眼周有一圈黑线,将棕红色的眸子衬得更为深邃。
他未留胡须,穿着敞开的褐色天鹅绒外套和未打领结的红色衬衫,既精致又随意。
这正是卢米安要找的普伊弗“伯爵”,因蒂斯前前王室索伦家族的一员。
他继承了父亲的丰厚遗产,没进入政坛,也未加入军队,更没有成为商人,一直以文学评论家的身份混迹于各个艺术圈子里,而最常能见到他的就是“黑猫”的聚会。
卢米安走了过去,笑着问道:
“您就是普伊弗伯爵?”
普伊弗.索伦抬头望向他,一派轻松地反问道:
“你是马丁说的那个朋友?”
“对,夏尔.杜布瓦。”卢米安没有拘谨,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普伊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满意笑道:
“不错,是个漂亮朋友。
“你最喜欢文学,油画,雕塑,诗歌,还是音乐?”
“小说。”卢米安回答得毫不犹豫。
普伊弗舒展身体,指了指斜对面的矮胖中年男子道:
“阿诺利,最近几年最有文学气质的作家。”
那个忘记自己的目的是写人性的情色作家?卢米安自然而然想起了奥萝尔对这位小说家的评价。
他早期的作品用情爱彰显人性,之后越来越沉迷于前者,要不是有官方管制,奥萝尔相信他肯定会写一本类似于《追逐狗的僧侣》的色情小说。
当然,卢米安不在乎人性,就爱看那些点缀。
“你的小说让我成长。”他发自内心地对阿诺利说道。
黑发蓝眼的阿诺利抽着烟斗道:
“还好你没说喜欢我的《先驱者之死》。”
《先驱者之死》……那不是阿德里的作品吗?嗯,奥萝尔说过,这两位作家的名字拼写比较像,经常被人搞混……卢米安有所明悟地反问道:
“你是说那个被政府豢养,每年拿着上万薪水,却只能写出一堆狗屎的阿德里?”
阿诺利顿时哈哈大笑:
“这句话值一杯苦艾酒!”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面前独脚桌上的银灰色金属按钮,连续拍了三下。
普伊弗伯爵对卢米安的表现也颇为欣赏,介绍起另外几名“黑猫”组织的成员:
他们分别是脸色苍白疲惫的画家马伦、长相略显刻薄的文学评论家安永和端着樱桃木大烟枪的诗人伊莱特。
卢米安刚打完一轮招呼,就看见阿诺利那张独脚桌的铁色表面霍然裂开,如花一样绽放。
“花蕊”处,一杯闪烁梦幻光泽的绿色苦艾酒放在托盘内,置于机械升降机中,缓缓上升。
作家阿诺利拿起了那杯酒,丢了价值1费尔金的银币到托盘内。
机械升降机平稳下沉,带动裂开的金属表面合拢,独脚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阿诺利将苦艾酒推给了卢米安,笑着说道:
“为刚才那句话!”
还真是机械咖啡馆啊……卢米安重新认识了这里。
他将目光投向了桌子又宽又粗的独脚,相信那里应该是空心的,连接着埋在地下的管道。
喝了口苦艾酒,感受到熟悉的苦涩后,卢米安又望了眼那张独脚桌:
“没有找钱?”
“在这里,一杯苦艾酒就得1费尔金。”阿诺利笑了笑道。
这也太贵了吧?微风舞厅和地下室酒吧才卖7个里克,品质也差不多……卢米安无声腹诽了两句。
1费尔金等于20里克。
这时,脸色苍白仿佛很久没有睡觉但长相绝对称得上英俊的画家马伦喝了口咖啡道:
“听说特里尔动物园来了一头大象,那可是非常罕见的动物。”
矮胖的阿诺利嘟囔道:
“一头大象有什么好聊的,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毫无意义?”
普伊弗伯爵笑了起来:
“那我们聊议会和两大教会的矛盾,聊什么都做不好的政府高官,聊那可恶的出版审查,聊鬣狗一样徘徊于我们周围的密探?”
阿诺利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还是聊那头大象吧。”
其余几名“黑猫”组织的成员哄笑间,普伊弗伯爵翘起右腿道:
“既然有新的朋友,那不如玩一个涉及神秘学的游戏。”
涉及神秘学的游戏?卢米安的眉毛动了一下。
“什么游戏?”抽了口大烟枪的诗人伊莱特问道。
普伊弗伯爵笑道:
“吃国王饼的游戏。”
见其他人都一脸不解,普伊弗伯爵好笑说道:
“你们都没有童年没有家庭,没玩过这个游戏吗?
“游戏的规则是,将国王饼平均切开,数量是参与者加1,多的那块通过仪式献给我们信仰的某位神灵或者崇敬的某位先祖,剩下的里面,有一块藏有蚕豆或者硬币,谁咬到了它,谁就是今天的国王,可以命令其他参与者做任何事情,当然,必须在一定程度内。”
涉及神秘学的部分在献祭多余的国王饼上?卢米安扫了跃跃欲试的阿诺利、马伦等人一眼,不知道他们之中是否存在非凡者。
当然,仅从外表上看,一个都不像。
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普伊弗伯爵的提议得到了卢米安之外所有人的响应。
他开始拍击独脚桌上对应的按钮,用相应的次数告诉厨房送一块国王饼过来。
那据说是索伦王朝时期就开始流行的一种甜品。
…………
圣罗伯斯教堂地底,宗教裁判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