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这不像是“魔术师”女士的……卢米安又惊又疑地走了过去,拿起信纸,将它展开。
上面写了两行秀丽的因蒂斯文:
“我已经到了特里尔。
“海拉。”
第七十四章 “魔术师”的推测
“海拉”女士到特里尔了?卢米安拿着那封信,表情有些复杂。
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代号“海拉”的“卷毛狒狒研究会”副会长之前就提过她最近会来特里尔,但卢米安下午才从纪尧姆.贝内那里得知洛希.露易丝.桑松的存在,怀疑奥萝尔原身的家庭可能早已信仰宿命,怀疑“卷毛狒狒研究会”“愚人节”小组的某位成员有问题,这位女士晚上就到了特里尔,发出见面请求。
要知道,她之前就提醒卢米安注意“麻瓜”,也就是奥萝尔原本的家庭,认为那是一个调查方向。
纯粹的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卢米安思索了片刻,坐了下来,就着电石灯的光芒,开始给“魔术师”女士写信。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芙兰卡的讨论、“盔甲幽影”的问题大致提了提,没有隐瞒“海拉”的到来,只是未讲“卷毛狒狒研究会”的成员都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这个秘密。
大概半个小时后,卢米安收到了“魔术师”的回信:
“你放弃恩赐自带的生物,选择自己从灵界挑选契约对象,是非常正确的选择,这足以让你成为宿命猎手,专门针对宿命途径的恩赐者,不枉我一直暗示你这么做。”
读到这里,卢米安有点疑惑了:
“魔术师”女士什么时候暗示过自己放弃恩赐自带知识里的怪异生物?
他念头一转,忽然有所明悟:
在他祈求到“受契之人”恩赐前,在他还不知道恩赐自带的神秘知识会包含签约对象时,“魔术师”女士就主动提出给他灵界生物资料,让他挑选。
这确实算是一种暗示,但要不要这么隐晦啊?卢米安觉得不管是擅长占卜的,还是喜欢占星的,都不喜欢把话清清楚楚地讲出来,要么只说一半,要么用别人听不懂察觉不了的“启示”、“暗示”来代替。
想明白这件事情后,卢米安低下脑袋,继续阅读“魔术师”女士的回信:
“‘罪人’这个信仰宿命的隐秘组织出现不止六年,他们最早的痕迹能追溯到鲁恩王国和弗萨克帝国、因蒂斯共和国那场战争的后期,你提到的洛希.露易丝.桑松很可能早就是宿命的信徒,但未必有相应的恩赐,总之,那场战争给了邪神们渗透入我们世界的更多机会。
“你或许已经察觉到,洛希.露易丝.桑松和你姐姐奥萝尔存在密切联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们是一体的,但又不属于纯粹的人格分裂,正如那个‘重生’能力一样,你姐姐之前另有来历,于刚刚死去的洛希.露易丝.桑松的身体内复活了过来,而按照正常的发展,你姐姐应该会走这么一条道路:
“融合洛希的部分记忆和感情—内心挣扎—人格分裂前兆—自我和解—获得新生。
“如果自我和解未能成功,则需要寻找真正的‘心理医生’治疗。
“从你姐姐前面五年的表现看,她即使没有完全地自我和解,也应该差不多了,未再受到太大的困扰,但也许洛希是邪神信徒这点让她难以接受,始终没能彻底和解,给了‘唤魂术’机会。
“和你疑惑的一样,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使用‘唤魂术’是很关键的问题……
“我怀疑‘罪人’不仅是那个隐秘组织的名称,还是‘宿命’途径的序列2或者序列1。
“以宿命为名的那位存在确实有‘过去’、‘现在’和‘未来’方面的权柄,你在梦里不是体验过吗?过去的‘罪人’,现在的‘受难者’,听起来是不是很搭配,那未来又是什么呢?”
过去的“罪人”,现在的“受难者”……也不知道忒尔弥波洛斯代表过去,还是未来……嗯,“魔术师”女士的推测和芙兰卡讲的差不多,但她似乎不太认可纯粹是“怨魂归来”,更偏向于人格分裂和部分残灵的糅合……卢米安仔细琢磨起信里的描述,害怕又错过了什么暗示。
他现在已经相对平和,不管是真的洛希.露易丝.桑松归来,还是奥萝尔分裂出了这么一个人格,糅合了“唤魂术”找回的残灵,他都能够接受,不至于太过痛苦。
那一个是坏人做坏事,一个是姐姐生病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卢米安缓慢地吐了口气,将目光投到了后面的信纸上:
“‘盔甲幽影’的问题非常复杂,不管是你,还是圣杯二,现在都不太适合知道详细情况,事实上,在你召唤出这么一个幽影前,我只在‘倒吊人’先生那里听说过有类似的灵界生物,他也只碰到过三四次,有一次还是在梦里。
“你们之后再次召唤‘盔甲幽影’,完成承诺时,记得写信告诉我观察到的变化。”
“倒吊人”先生……塔罗会的“倒吊人”牌持有者?他负责处理另外那个世界的问题?卢米安认真思索了一阵,发现“魔术师”女士的潜台词是:
这事涉及很高层面,你们暂时不能了解详细的情况,但可以在自身能力范围内,做一定的调查和追踪。
这说明“塔罗会”对“盔甲幽影”代表的那个世界也很感兴趣……卢米安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读起已所剩不多的内容:
“等她们确定了最后这次心理治疗的时间,我再告诉你……
“你那件神奇物品这周内应该能够做好……
“去见一见‘海拉’吧,我没看到什么太大的问题,你甚至可以把奥萝尔的异常可能来源于‘唤魂术’来源于‘愚人节’某位成员的出售告诉她,观察她的反应,至于‘盔甲幽影’的事情,你和圣杯二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她。”
卢米安手指轻轻一搓,让赤红的火焰点燃了信纸。
做完这件事情,他才给“海拉”写起回信:
“尊敬的‘海拉’女士,如果你没有问题,那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在天文台区旧街的小奶牛咖啡馆见面。”
卢米安原本想在自己最熟悉的市场区挑选见面地点,但那很容易被“铁血十字会”发现他和陌生人见面。
他的第二选择是找主教座堂附近的咖啡馆或啤酒屋,可又觉得那表现得太过防备,似乎有点问题就会逃进教堂,而他又不敢真的躲进去。
最终,他选了旧街,有“与众不同”歌舞厅的那条街。
到时候,“海拉”真要有什么不对,他就把灾祸引到那个让他想起来就头皮发麻的歌舞厅,看能不能让麻烦们自己打起来。
收到“海拉”的回信,确认好见面时间和地点后,卢米安带着地血矿石,返回白外套街,再次敲响了芙兰卡和简娜的房门。
芙兰卡还是之前那身打扮,并未换上睡裙,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卢米安道:
“你怎么又来了?”
“简娜呢?”卢米安不答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刚赚了你一笔,回家看哥哥去了。”芙兰卡明白卢米安是有正事要讲,但还是习惯性地回了一句。
卢米安这才把自己明天要见“海拉”的事情讲了出来,末了问道:
“要提‘盔甲幽影’吗?”
“暂时不用,等我们确定了情况再说。”芙兰卡思索着道,“你暂时也不要提到我,就当从来没有碰到过我。”
卢米安顿时笑了一声:
“你这是谁都怀疑啊。”
“小心为上!”芙兰卡唉声叹气道,“‘唤魂术’弄得我有点过度警惕。”
确认好相应的细节,卢米安看了芙兰卡一眼:
“你这是要外出?”
“是啊,去泉水街找加德纳。”芙兰卡坦然回答,笑吟吟说道,“让他体验下什么叫真正的欢愉。”
卢米安一时无言。
芙兰卡低声笑道:
“我也没有办法,你和简娜都不帮我,我总得找个人消化欢愉啊。”
不等卢米安回应,她又笑着说道:
“同时还得给加德纳说我应简娜的请求,今天参与了你对付仇人的行动,分到了不少战利品。”
“我以为你会瞒着他。”卢米安略感诧异。
芙兰卡嘿嘿笑道:
“那家伙其实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很多时候,说部分真话比直接瞒着他效果更好。”
卢米安轻轻颔首的同时,芙兰卡记起一事:
“那些仪式皮毛的咒文占卜出来了,解除是‘大主教阁下’,使用是‘牛’、‘羊’或‘狗’,具体看用的是哪种皮毛,嗯,都是赫密斯语。”
说完,这位魔女挥了挥手,愉快地出门去了。
解除咒文是“大主教阁下”……本堂神甫还真是喜欢权力啊……卢米安自行走入601公寓,带上那五张仪式皮毛,转去了自己那间安全屋。
当然,他没有忘记帮芙兰卡锁门。
…………
翌日上午,天文台区,旧街。
卢米安漫步于那一栋栋很有年代感的建筑间,发现这个时间点,“与众不同”歌舞厅和“独自一人”酒吧都还没有开门。
叮铃铃,一名穿着蓝色压花外套的邮差骑着自行车从路旁经过。
卢米安将视线从“与众不同”歌舞厅紧闭的大门处收回,继续走向名为“小奶牛”的那家咖啡馆。
第七十五章 “海拉”
小奶牛咖啡馆针对附近街区的小职员,会提供早中晚餐,价格相当实惠,即使最热闹的晚市,每位客人仅花1费尔金也能享受到内容丰富、分量十足的套餐,不少月收入60到80费尔金的旅馆侍者、餐厅杂工和清洁女工每隔两三周都会或独自或带上家人来这里享受一次,犒劳自己。
卢米安抵达的时候,忙碌的早餐时光已经结束,咖啡馆内几乎没什么客人,几名侍者都显得懒洋洋的,不够热情。
要了杯用捣碎的咖啡豆泡制的马凯尔咖啡后,卢米安坐到约定的位置,耐心等待起“海拉”。
当咖啡馆里的布谷鸟壁钟敲响时,一位女性推门而入。
她穿着很独特的黑色裙袍,既有神秘韵味,又接近寡妇们的日常服饰。
看到这位女士分辨方向后径直走向自己,卢米安坐直身体,认真打量起对方:
皮肤很白,白到不太自然,像是很久没晒到阳光的那种;头发淡金,自然披下,柔顺但缺乏光泽;眼眸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以至于显得幽黑,看不出原本的瞳色;五官单看都相当不错,却没能给卢米安留下关于容貌的清晰印象,那似乎被冰冷的气质影响,无法形成真正的整体。
而这位女士的冰冷气质不是那种拒绝人靠近的冷漠,是仿佛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让周围温度都降低了少许的真正寒冷。
卢米安还未观察出更多的细节,这位女士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嗓音清冷地问道:
“‘麻瓜’的弟弟?”
虽然已经猜到这位就是“海拉”女士,但卢米安还是有点诧异。
他没想到对方会未做任何伪装地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出卖。
卢米安此时是没用“尼瑟之脸”和“窥秘眼镜”,可他平时都是有做基本伪装的,依靠金中带黑的发色和较为简单的化妆,与通缉令上的卢米安.李保持着一定的差别。
可能是伪装了,但我没能看出来……卢米安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道:
“‘海拉’女士?”
那位女士轻轻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要喝点什么吗?”卢米安礼貌问道。
“海拉”一点也没有客气:
“一杯苦艾酒,一杯三倍浓缩。”
上午十点就喝烈酒,和我有得一比啊……而且还要了三倍浓缩的利姆咖啡……这是昨晚没睡觉吗?或者酗酒过度,用苦艾的刺激醒醒酒?卢米安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招来了侍者。
等淡绿色的液体和装在一个不大杯子里的利姆浓缩咖啡放到了“海拉”的面前,卢米安打量起周围,以确定交流是否安全。
咕噜……“海拉”一口喝掉了半杯苦艾酒,白到不自然的脸庞上终于多了几分血色。
她放下酒杯,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那戒指造型朴素,纯银基底上镶嵌着一颗黑色的、有多个切面的钻石。
随着“海拉”轻轻转动这枚戒指,卢米安霍然感觉四周变得愈加安静,光线都仿佛黯淡了一些。
“现在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海拉”的声音也有那种冰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