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听得一阵后怕:
“难怪他一直把我往地底带……”
卢米安忍不住骂道:
“你这个蠢货,和他待了这么久,都没有感觉他不对劲吗?
“顶着我的脸就等于是我了吗?”
查理讪讪道:
“进地下特里尔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
“他一直都很沉默,只说带我去地底某个地方,彻底解决苏珊娜.马蒂斯的问题,不像你,喜欢开玩笑,喜欢捉弄人。
“我以为,是因为情况比较紧急,所以你没什么心情……”
想到查理一个普通人,哪怕真有脑子,也识不破涉及超凡能骗过官方非凡者的伪装,卢米安就吐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芙兰卡那边。
这位“女巫”已完成了自创通灵术的前置准备,站在点了两根白色蜡烛的假埃夫尸体前,用赫密斯语低声念了一堆咒文。
由于有“灵性之墙”隔断,卢米安只听见了部分内容,那包括芙兰卡对自身和假埃夫的描述,前者是提供灵性的源泉,是维持仪式的根本,后者是祈求的对象,也就是给予问题答案的“魔镜”。
至于查理,他听到的更少,也听不懂。
芙兰卡手中的化妆镜表面浮出了一层微光,内部变得极为幽深和黑暗,就如同沉到了某条河流的底部。
一张模糊又苍白的脸孔很快凸显于镜面,与假埃夫尸体现在的模样有五六分相似。
芙兰卡改用因蒂斯语问道:
“你是谁,属于什么组织?”
假埃夫茫然而抽离地回答道:
“伦塔司,是至福会的成员。”
伦塔司……卢米安霍然记起了这个名字。
在老鸽笼大门外的那些海报上,时常出现“伦塔司”这个单词,他属于重要的男性配角。
芙兰卡进一步问道:
“至福会是什么样的组织,和苏珊娜.马蒂斯有什么关系?”
假埃夫伦塔司用飘忽的嗓音说道:
“至福会原本是一个女性爱女性的秘密团体,苏珊娜是她们之中的一员。
“她厌倦了在议员、高官、银行家、报业大亨等男性怀抱里辗转的生活,向同为女性的小姐和夫人寻求慰藉,后来,她获得了神启,得到了恩赐,成为了我主的祭司,将人数不多的至福会发展成了信仰我主的隐秘组织。
“当前社会,女性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方便出面,所以至福会发展了一些男性成员,同样能得到恩赐,但无权参与最核心的事务,了解最机密的东西。”
“厉害!”芙兰卡轻轻鼓了下掌。
她知道伦塔司说的“我主”应该是那位名为“欲望母树”的邪神,没去深挖这方面的事情,怕知道不该知道的神秘学内容。
女性爱女性的秘密团体……男性成员无权参与最核心的事务……卢米安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站到“灵性之墙”的边缘,望着芙兰卡手里那面化妆镜,开口问道:
“赫德西频繁去找站街女郎,并寻觅猎物,是因为他的欲望在至福会内部无法得到满足?”
“是的。”伦塔司回答道,“女性只爱女性,我还是‘性瘾病人’的时候,也必须自己解决问题,幸运的是,我比他英俊,有一些喜欢我的女性观众,市场区也有足够的站街女郎,不需要冒风险追寻刺激。”
“牛逼!”芙兰卡用奇怪的词汇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她啧啧感慨道,“就没有正常的女性爱女性秘密团体吗?”
“有。”伦塔司回答得很笃定,“仅是我知道的就有‘此刻会’和‘水仙会’,她们经常在夏约的红房子咖啡馆举行女性欢乐派对。我们一直在试图接触她们,想把她们发展成我主的信徒。”(注1)
夏约位于塞伦佐河北岸的16区,也就是广场区——以罗塞尔大帝建立的凯旋广场为名,属于小镇类型,拥有大片郊区森林,是很好的葡萄酒产地之一,夏约酒在整个世界的知名度仅次于奥尔米尔红葡萄酒。
芙兰卡听得悠然神往,重复起那几个名词:
“夏约……红房子咖啡馆……女性欢乐派对……”
卢米安更在意“性瘾病人”这个名词,感觉这很符合变态赫德西的状态,应该是“欲望母树”那条途径的序列8,但他怕通灵时间不够,没急着追问这方面的内容,而是把重点拉回了苏珊娜.马蒂斯:
“苏珊娜.马蒂斯怎么成了恶灵?你为什么把查理带到地底?”
伦塔司模糊苍白的脸孔扭曲了一下:
“她在一次恩赐中死去,成为了恶灵。
“她告诉我们,因为她的姓名依旧被不少特里尔人传颂,她的画像还被许多男人作为自我安慰时的道具,所以她没有彻底崩溃,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智,但是,她明显更偏激了,更执着于自己关心的事情而不考虑其他。
“她上次被官方非凡者重创,在祭坛恢复,我们担心她彻底恢复之后又会去找查理,被官方锁定,所以趁着选举,提前把查理带去祭坛,交给她处理。”
查理已凑到卢米安身旁,听得脸色煞白,感觉自己刚才真是一只脚踏入了地狱。
芙兰卡微微点头道:
“那个祭坛在哪里?苏珊娜.马蒂斯还有多久完全恢复?”
“祭坛……”化妆镜表面,模糊的脸孔淡化,出现了一条地底隧道。
隧道不断延伸着,下钻着,多次分成岔路,最终抵达了一个被藤蔓和树枝爬满岩壁、顶部的小型采石场空洞。
那里有一个突兀冒出地面的棕绿色巨大树桩,它由一根根粗壮的枝干组成,根系不知来源于哪里。
眼见树桩越来越清晰,芙兰卡赶紧中断了这次呈现,怕引动某些异常。
伦塔司继续回答道:
“苏珊娜还有两天就能彻底恢复,离开祭坛。”
注1:现实中那个年代确实有这些东西,巴黎人真的很会,详情见《巴黎咖啡馆史话》
第一百零三章 “演员”
芙兰卡默算了下时间,详细问道:
“祭坛藏着什么危险?苏珊娜.马蒂斯今天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卢米安一听芙兰卡的问题,就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是什么:
如果有可行性,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毁掉那个祭坛,让还处在虚弱状态的苏珊娜.马蒂斯彻底消散!
从微风舞厅出来,追踪假埃夫之前,卢米安就考虑过类似的问题——因为伦塔司是带着查理去地底,所以他相信对方的目的地是去苏珊娜.马蒂斯藏身之处,于是在取电石灯的时候,从保险柜里拿了几捆雷管出来,希望能利用环境的特殊,把那些家伙都炸死。
伦塔司模糊苍白的脸孔上似乎多了几分神圣:
“祭坛就是祭坛,只有我主的光辉,没任何危险。”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更危险了……卢米安站在“灵性之墙”旁边,咕哝了一句。
伦塔司继续说道:
“我不清楚苏珊娜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上上周还无法让我们看见,偶尔能发出声音,上周可以正常和我们交流,而我们打开了‘灵视’的情况下,能够看见她,到了今天,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了,但显得很虚弱。”
苏珊娜原本是相当于序列5的“堕落树精”,现在恢复到接近序列6的实力了?卢米安根据伦塔司的描述做出初步的推测。
要不是苏珊娜藏在“欲望母树”的祭坛,卢米安都感觉这值得冒险了。
芙兰卡想了想道:
“你们平时是在祭坛祈祷和获取恩赐?”
“是。”伦塔司用回忆般的口吻道,“苏珊娜是我们的祭司,让我们能感受到主爱世人,感受到每个人最真实的那些欲望,真正地认清楚自己。”
听到这里,芙兰卡理智地放弃了进一步的询问,转而从细枝末节里寻求真相:
“祭坛平时有人保护吗?”
“苏珊娜一直都在。”伦塔司模糊苍白的脸孔在镜面上轻轻晃动。
芙兰卡望着手中的化妆镜道:
“苏珊娜遭受重创的这两周,祭坛有人保护吗?”
伦塔司的灵如实回答:
“没有。”
芙兰卡忍不住侧头,望了卢米安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的失望和遗憾。
从伦塔司刚才的回答里,他们都清楚地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那个祭坛有隐秘的保护机制,而且很强!
否则,它再是藏于地底,再是难以找到,也得考虑怎么防备那些喜欢在地下特里尔寻找宝藏的赏金猎人和洞穴冒险家,同时,还得提防临时改道的走私者们和到处乱逛的大学生。
芙兰卡吐了口气,觉得祭坛和苏珊娜.马蒂斯的问题还是交给官方来烦恼比较好。
那个恶灵还有两天才恢复,而她和卢米安已经问出祭坛的位置,时间足够!
芙兰卡问起了别的事情:
“老鸽笼还有多少至福会成员?”
“不多。”伦塔司模糊脸孔上的眼眸闪烁着阴绿,“但我只知道几个,我、埃夫、赫德西都听命于迈普.迈尔,他是剧场经理,也是苏珊娜成为恶灵后,代表她参与至福会核心事务的人。”
“为什么会挑一个男人?不是女性只爱女性吗?找个女性更方便和至福会别的核心成员交流啊。”芙兰卡提出了异议。
你确定你说的交流没有潜藏含义?卢米安觉得“袖剑”女士在这件事情上颇为兴奋。
伦塔司嗓音飘忽地回答道:
“迈普.迈尔以前是苏珊娜的情人。”
芙兰卡“啧啧”感慨:
“大祭司带头违背组织原则啊,男女都爱。”
说话间,她望了又茫然又恐惧的查理一眼。
伦塔司未替迈普.迈尔隐瞒:
“在苏珊娜加入至福会前,他们就是情人,而且是唯一能让苏珊娜感觉安心和放松的情人,她获得神启,信仰我主,改造至福会后,也将迈普.迈尔发展入会,只是不再和他上床,等到她成为了恶灵,她不再只爱女性,和迈普.迈尔又恢复了那种关系,同时,她还在寻觅别的目标,进入他们的梦里,吸取他们的精力,爱上他们再杀掉他们。”
查理越听,脸色越白,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永远都无法摆脱,直至死亡。
“这多少是有点变态了。”认真考虑过让情人加德纳为自己生孩子的芙兰卡评价了一句。
她旋即笑道:
“迈普.迈尔是不是喜欢戴绿色的帽子?”
“不,他现在只戴黑色的礼帽,还会给自己的胡须尖端打蜡。”伦塔司否定了芙兰卡的猜测。
卢米安则想起了K先生聚会上有人提过的欧内特小镇女性死亡案件:
“如果迈普.迈尔获得恩赐,成为男的‘堕落树精’,是不是就能进入女性梦里,制造春梦,吸取她们的精力,让她们逐渐衰弱,直至死亡?
“至福会以女性为核心成员,强调女性只爱女性,不太可能让男性成员获得那么高层次的力量……那不是至福会的人,但同样信仰‘欲望母树’?或者,女性‘爱’女性?”
芙兰卡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连老鸽笼的至福会成员都不知道有几个?你认识的至福会成员里,除了苏珊娜,竟然没有女的?”
伦塔司苍白模糊的脸孔似乎有了些许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