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如何,雁北寒都退不得。
“你懂就好。”
雁北寒苦笑一声:“我很不喜欢勾心斗角,也不喜欢血腥厮杀,更见不得人间苦楚。但是很可惜的是……我不喜欢的这些,每一件,我都避免不了。”
方彻喟然道:“的确,你是一件也避免不了的。”
“所以我只能向前走。走到我本不喜欢的位置,去做我本就不喜欢做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我姓雁,我叫雁北寒。”
雁北寒淡淡的笑着,笑容里,却充满了自嘲与无奈。
“我不喜欢的事情,我却必须要先做好,先登上某个高度,然后才能拥有说出‘我不喜欢,更不愿意做’的资格!”
“才能真正的拒绝,我不愿意看到的任何东西。”
方彻缓缓点头:“是的,人世间最大的自由,并不是我喜欢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而是……我不喜欢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雁北寒眼睛一亮:“的确如此,夜魔,你这句话说得真好。”
她深吸一口气,道:“就向着那个方向去走,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方彻苦笑:“雁大人这一张考卷,可真是高级啊。”
雁北寒笑了:“但你已经有了准备不是吗?”
方彻苦笑不迭。
这丫头真是冰雪聪明,玲珑心肝。
她早就想到了,她雁北寒亲自来到这里,亲自与夜魔吃饭,亲自来送东西,那么,夜魔岂能不做好准备?
起码一些必须要过的关,必须要展现的价值,是必须要拿出来的。
要不然,雁北寒亲自来这一趟干啥?只是为了给你送东西嘛?
以夜魔的身份,再自大,也不敢那么想。
“雁大人想要走到那一步,恕我直言,十分的不容易。甚至,比起来封云,封星,辰胤等人,更加的不容易。”
“哦?”
“这句话,并不就是说雁大人自己,而是说唯我正教顶级世家之中,所有的女公子。”
方彻沉吟着说道:“雁大人身为女子,纵然心里再有不服,但是面对现实,也必须要承认,女孩子在权势追逐方面,有天然的弱势。那就是性别。”
雁北寒咬着嘴唇微微点头。
这段话,从内心来说,她是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但是却欺骗不了自己。
这就是事实。
无论什么社会,无论古今,都是一样!社会大群体中,女性永远弱势。
“而雁大人现在最大的劣势,甚至还轮不到性别。”
方彻沉吟着,轻声说道。
“什么?轮不到性别?这已经是致命弱点了吧?”雁北寒惊奇。这下子是真正的好奇起来。
“是的,还有一桩更致命的更严重的。”方彻点头。
“什么?”
“这一点就是……雁大人现在在教中高层心中的定位。”
方彻无奈的叹口气:“雁大人现在的定位,不是一个女子,更加不是可以担负重任的下属,自然也更不是可以平起平坐的领导者,合作者。”
“乃是一个孩子。”
“一个需要哄着,需要护着的孩子。”
方彻端起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声轻响,酒杯放在桌上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沉思的雁北寒。
“当当。”
雁北寒不假思索从戒指中再次拿出来两瓶酒。依然是极品紫晶的瓶子。
亲自打开瓶口,为方彻倒满酒杯,轻声道:“今天,让你喝个够!将话说下去。”
方彻斜了一眼。
看来这丫头出来后补充库存了,因为我记得她空间戒指里带的酒都被我喝完了的……哎,在阴阳界里喝是真的浪费……
修为就带出来那么一点点……
“雁大人现在的处境便是如此,在大佬们眼中,雁大人如今还需要有人护着,哄着,而不会放心你去做什么事情。”
“而现在最尴尬的地方就在于,雁大人您现在修为固然不低了,但距离真正独自做点事情,却还是不够。一旦不小心,还很容易被抓,被杀,所以,冒险都不可能。失败不可怕,怕的是一次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当然雁大人的身份摆在这里,便是连守护者,也不敢轻易杀你,所以性命无虞;这一点不用担心,需要担心的是,失败后老大人们的信任,就直接没有了。那么以后,雁大小姐就只能待在唯我正教内部,不得外出。永远做一个受宠爱的孩子。”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雁大人此生,就等于已经提前见到了前途的尽头。”
“所以出来做事证明自己这一条路,目前雁大人您走不通。”
方彻缓缓的说着,说到这里,停顿一下。
雁北寒果然立即皱眉问道:“需要做事情证明自己,才能摆脱那种被哄着护着的孩子印象;但是却不能真正出来做事,夜魔,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有些太矛盾嘛?”
“正因为有这个矛盾存在,所以这件事才难做。”
方彻叹口气:“在这一点上,封云就很聪明。封云同样是达不到独镇一方的条件,但他巧妙的运作,从下属教派升格开始做,西北区的几个教派,被他发展成了一级教派,所以……在老大人们眼里,有城府,有手段,有领导能力,更能聚合下属,而且风度气质绝佳。自然而然,这一次外放东南,有本家族力量支持,身份地位完全碾压原本的东南总部总长官吴相,此番阴阳界回去,妥妥已经是一方霸主。”
“虽然只是代理东南总部总长官的位置,但是,你我都清楚,任何一位总长官,都不如封云发展的快,更不如封云有威望!如此一来,对比之下,更加是脱颖而出。”
“更何况,一来就利用身份地位,重创天宫,震撼东南。在他来之前东南烽火连天,在他来之后东南风平浪静,这……就是老大人们眼中的能力,就属于是可堪当大任。”
雁北寒轻轻叹了口气。
方彻明白她叹什么气,苦笑道:“这条路,乃是捷径。只可惜封云提前走了这一步;所以,雁大人就不能走同样的路了。否则便是拾人牙慧,哪怕功成,功劳却依然有一大半,是封云的。”
“是的。别人走出来的路,我再去走,就不是成绩了,而是跟着别人身后走的捡便宜的。那种成绩,我雁北寒宁可不要。”
雁北寒道。
“所以……”
方彻苦笑起来:“就难办了,最难办的地方在于,封云本来年龄就比你大很多,而且已经提前走了好多年;但是偏偏在老大人们心里,你和他都属于年轻一辈,被同等对待比较,就更加的有了劣势。”
“而这个差距,你必须要尽快的拉近才行。时间长了,再给封云几年时间发展,那你就彻底的追不上了。”
方彻道。
雁北寒本能的皱起了眉头,露出来在阴阳界的时候自己没主意去找方彻的样子,两手托着香腮,眼睛看着方彻的脸道:“那怎么办呢?”
瞬间,方彻感觉似乎回到了阴阳界里。
一颗心猛然悸动了一下。
心跳顿时少半拍,急忙控制,偏过脸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雁北寒也反应过来,顿时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在阴阳界的时候,每次自己这样子问,他都会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现在还是这样。
哼,小样儿!
就知道你看着我,不会两眼空空。
“什么办法呢?”雁北寒继续问。
“这条路不能走,可以走另一条路。另辟蹊径!”
“比如说……”
方彻沉稳了一下心神,从容道:“比如说,就是世外山门,可以考虑一下。比如,拉拢,分化,消融,吸纳,打压……”
雁北寒眼睛一亮,喃喃道:“世外山门?这倒是一条路。”
“还有,比如一些隐秘组织,同样可以用这种办法,要么臣服,要么消灭。”
方彻道:“几条路一起下手,然后在这个基础上,选用合适的人,来建立一条独立于唯我正教之外的情报组织。如果这些做到,情报组织更可以成型的话,那么你的班底,就基本形成了而且不弱于封云。”
“因为现在唯我正教的情报组织,已经是半明朗化了,这么多年,没有新的发展,守护者这边甚至可以凭借经验就可以猜到很多了……”
方彻道:“所以这边一旦遭受打压,你那边就可以立即发挥作用。如此一来,重要性和价值性,就能完美体现了。”
雁北寒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而且,你虽然是女子占据先天劣势,但也有先天优势。那就是……和你差不多家庭地位,同等条件的那些女子天才们,任何一方,都无法轻易动用。但是你却可以一把抓起来!”
方彻缓缓道:“这股力量,可以影响夫家,可以影响娘家,一旦出去,还谁都不敢惹……这是你的最重要的资本。”
雁北寒眼睛真正的一亮:“不错,这股力量,目前来说,只属于我!”
“但是你们在一起也不能只是玩啊。男人女人都一样,如果在一起每天都是无所事事,那么早晚是会觉得没意思,会散的。”
方彻认真提醒:“封云已经领先你太多了。”
“我懂得。”
雁北寒露出个信心满满的笑容:“我的基本盘,我自然是明白怎么处理的。只是还没有目标而已,如今有了目标,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她不着痕迹的退了回去,坐好,淡淡道:“夜魔,你这个主意不错,我会好好考虑。”
方彻低头:“雁大人夸奖了,属下只是稍尽绵薄之力而已,当不得雁大人夸赞。”
雁北寒笑吟吟的道:“夜魔啊,若是这些事儿我做成了,你愿意负责哪一块?”
方彻谨慎道:“那要看,到那个时候属下自身到了什么地步,或者,属下自己……到时候是不是还能活着。”
雁北寒一笑,道:“你是不会死的。你连见我都不肯露出真面目,谨慎到了如此地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呢?你说是么,夜魔?”
“借大人吉言。”
雁北寒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来,收获会这么大。
自己未来的路,被方彻直接点出来两条,并行而进。
她看着方彻,突然心里就更加的复杂起来。有问题,找方彻。有难题,找方彻;有困难,找方彻。
果然没错。
这种话,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对我说,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给我这样的建议。
手指头在戒指上抹过。
一块黑黝黝泛着隐隐紫色的长条金属被他取了出来,轻轻放在桌边。
四海八荒楼的餐桌居然被压的‘咔’的一声。
“这是答应你的神性金属。”雁北寒微笑着推过来:“夜魔,你看看如何?”
“多谢雁大人。”
方彻急忙将神性金属拿起来,别压烂了桌子。
桌上的菜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万一桌子倒了,岂不浪费?这可是能增长修为的好东西啊。
他抚摸着神性金属,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