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欧阳恭应了声,可还是很紧张因为,童娘子的话也太表面了。
午间。
因为下雪,所以天气到处都显着阴沉和森冷。
吱嘎
沉阳府,一扇木门幽幽开了半指长的距离,宛如被风吹开了些微,而待到木屋的主人起身准备寻个什么物件去抵住门时,却忽地身形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木门方向,瞳孔紧缩,喉结滚动,那门缝外正挤入个白纸般的笑脸诡物.
诡物入屋,身形如充气般又膨胀起来,化作了个美人儿的模样,然后走到目瞪口呆的木屋主人面前,抬手一把穿过了其棉衣,透过胸口,掏出了心脏。
吱嘎
吱嘎
吱嘎吱嘎
到处的门都在响着。
有的是关着的门,有的是开着的,还有的是在开门做生意的。
但无论这些门后原本是什么景象,在一刹之后都会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还有人们的惊呼奔走。
今年的鬼潮已经悄然而至,却比之前两次来的更加悄无声息。
第一次,还是人形鬼仆。
第二次,还是鬼仆攻城。
而这一次.只是刚开始,就有不少鬼仆直接入了城,此时它们四散开去,开始在城中进行杀戮。
这是鬼仆的本能。
它们遵循着恶鬼的意志。
而恶鬼的意志之一,就是将阳地推平,使八方皆阴壤。
人作为“阳气”的主要源头,自然是它们的杀戮目标。
如同汉平府一样,沉阳府也有着当地势力。
势力之一名叫“锦绣楼”,这锦绣楼做的就是灰色生意,功法以刺杀、一击必杀为主,而城中赌坊都是其下属外延势力。
另一个则叫“铁枪会”,这是一个功法平平无奇,甚至连气境法门都没有的势力,但会中弟子却皆对统兵有着特殊的经验,纵然是统帅百人,也能发挥出兵势的力量。
也正是这样两个势力,扛住了前两次鬼潮。
此时,在感到街头嘈杂后,锦绣楼和铁枪会的人猛然意识到“鬼潮到了”,他们各自行动。
一时间,灰衣刺客遍地行,铁甲枪士领兵走。
很快,一名锦绣楼名叫鲍光的外务使就对上了一个鬼仆。
那是一个纸人,一个生着血肉的怪异纸人,从外看着是个干瘪瘦弱的女人,但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从那些破烂的洞孔中隐约能见到里面的根本就不是肉,而是白纸!
“该死的东西,来啊。”
鲍光怒骂一声,吸引了那鬼仆注意力,然后体运罡气,使得手中匕首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气流。
嗖!
鲍光手握匕首转瞬划过丈许,又似是使用了什么轻功类秘法,一转一折之间已经绕到了那怪异纸人身后。
哗!
匕首随臂挥出,在空气里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气流激荡,伴随着的是狂风陡起的呼啸。
那怪异纸人迅速抬手。
当!
匕首和纸手触碰,发出金石之声。
匕上的罡气一瞬散去,但那纸手却也显出了几分裂痕,好似有人撕扯着白纸要将其撕碎。
鲍光欲要再度运力,但纸人却丝毫未缓。
在这“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时候,纸人冲出,用另一只纸手猛烈想外务使刺去。
外务使力量未及全部调集,匆忙格挡。
当当当!
一人一鬼仆狂风骤雨般地对攻起来。
而交了手之后,这外务使才暗暗叫苦。
纸人根本就不畏死亡,而在交战中,它周身的衣服已经全掉光了,如今彻底显出个支撑美人头的怪异纸片。
纸片每一处都蕴藏着“形境圆满”的力量,那内里的阴气鼓荡着纸人血肉,使其躯体有着一种等同于罡气的力量。
不过幸好,这里是府城之中,是在阳气充沛之处,这些纸人若是受了伤那是无法恢复的,就如之前的纸片裂痕,一旦开裂就会一直裂在那儿,待到裂痕增多,则会彻底毁掉。
鲍光拼命熬着,同时心底开始生出几分绝望:这只是一个纸人就需要他拼命应对,而他记得如今满城都是慌乱,到处都是纸人.
这.
沉阳府这一波下来,纵然能将鬼仆斩杀,却也不知要死多少人了吧?
该死!
他记得去年鬼潮时,这些纸人还是攻城的,今年怎么就忽然出现在城里了呢?
鲍光疯狂挥舞匕首,在即将筋疲力竭时,眼前的纸人终于因为他的反复连续击打而身体破碎,继而“嘭”一声炸散,化作了粉碎的纸钱。
鲍光气喘吁吁,盯着这些纸钱,猛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他脑海。
他明白纸人是怎么进来的了。
三年前的初春,第一次鬼潮,这些鬼东西还完全是人的模样,只是皮肤里还有个纸人骨架。实力则是力劲为主,劲境罕有。
去年初春,第二次鬼潮,那些鬼东西已经没了人样,而是纸黏着血肉,从城外的莽莽林地扑来,攻城。实力则大多是劲境,却还混杂了些形境。
而此时,第三次鬼潮,这些鬼东西已经完全是纸钱从天而降,然后再融出纸人了么?而实力.若是他没猜错,怕是大多都是形境了。至于有没有气境,他完全不敢相信。
然而此时,他却无法休息。
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快速恢复的丹药丢入口中,这名叫鲍光的外务使又迅速赶往下一处地方。
某栋阁楼高处,锦绣楼楼主洪文怀正手握一张画卷,眺望着远处纷乱的府城。
府城乱极,纵然能勉强抵挡过去,却也是要伤筋动骨。
而鬼潮可不止一波。
洪文怀终于长叹一声,旋即转身大踏步入了阁楼。
楼中神龛,香火早已备全,贡品亦全。
洪文怀将画卷展开,挂在神龛之上,旋即燃了三柱清香,然后仰头看着那画卷上的四尾幽狐,脑海里回想着这“四尾幽狐”的故事。
这故事已被赌坊主传了出去,不少人都知道。
这故事是:
玄女娘娘于仙塔修炼,不问人世苍生,然某一日俯头看人间,却是生出了怜悯,故而降临大地,派遣使者赐予画卷。知其形者,明其心者,若虔心观想,上香叩拜,则必有应答。
洪文怀听说过汉平府珠山观的信仰,可他从来不信这个,更何况这什么四尾妖狐还自称“玄女娘娘”就更是不信了。
然而此时.似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他道了声:“拜!”
身后黑暗里,走出不少锦绣楼弟子。
弟子们纷纷拜倒。
然而.没有反应。
洪文怀愣了下。
又道:“拜!”
还是没反应。
“果然没用!”洪文怀冷哼一声起身,随意将贡品香炉打翻,然后领着一干弟子走了出去,应战鬼仆了。
一天一夜的厮杀。
沉阳府中,血流成河。
而天气似是受了某种灵异力量的影响,越到夜间则越是飞雪如海。
漫天白雪糅卷着看不见的诡异纸钱落于大地,又在雪中完成纸人的组装,继而再慢慢起身,“活动”身体,然后再继续去攻陷此处的城池。
而只是一天的功夫,锦衣楼就死了不少人。
残存者略作喘气,却知这大战才刚开始。
洪文怀也只觉双手发软.他纵然是气境高手,但一整天面对的都是毫不要命的形境怪物,他也会累。
此时,他率着部下在一处府城巡行的铺子里休息,心头想着那“玄女娘娘画像”,越想越是生气,便唤了一人道:“去,把那楼中的画给我烧了!”
一话落下,忽地一个人匆匆出列,正是之前被宋成赐予画像的赌坊主。
赌坊主忙道:“楼主,不可啊.”
“有何不可?拜了,根本不灵!”
“楼主,我见过那玄女娘娘使者.他实力着实恐怖。”
“呵,比我还厉害?”
赌坊主沉默了下,却还是道:“比您厉害。”
这话落下,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
洪文怀用调侃的语气道:“对对对,人家是玄女娘娘,当然厉害。”
一群人又继续哄笑起来。
赌坊主面红耳赤。
洪文怀挥挥手,对之前唤出那人道:“去吧,把画烧了。看得人心烦!”
各人散去,赌坊主回家后唉声叹气,其子女很快知晓。
这对儿子女在江湖也是颇有几分名头的人,也是那日见过宋成本事的,此时闻言愣了下,然后其子忽道:“不能烧!那应该是真的!”
赌坊主无奈道:“楼主没能唤出来,便说不灵。”
其女道:“那为什么不是楼主心中不诚呢?他根本就不相信玄女娘娘,只是随意拜了拜”
说罢,她和一侧的兄长对视一眼,两人匆匆往外奔去。
奔过黑夜和长街。
两人匆匆到了楼上,拦住欲要烧画之人。
而那烧画之人是得了锦绣楼楼主命令,怎肯相让?
三人正斗着,楼下门缝处忽地传来诡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