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很清楚,但得到回答的罗溢却并不开心,而是望着这天上的小雨,叹道:“蛟要化龙,必受天劫,此江若是能入海则罢。若是入不得海,身死道消还算好,苟活于世却生不如死。”
看的出来,罗溢的心情很低沉,他在害怕化龙失败,也在害怕那条蛟龙无法渡过天劫。
他潜意识里不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肖铭看了看罗溢,不急不慢的指了指趴伏在江边休息的蛟龙,笑道:
“世上哪来两全法,想要如真龙般翱翔于天际,畅游于大海。可既怕这江流不通海,又怕自己过不得天劫。这也怕那也怕,可哪有江河不入海的?能不能过天劫,还是要靠自己。”
“你瞧那条蛟龙,看上去已经是疲惫至极,但他为什么要趴伏在江边休息,而不是躲入水中?”
罗溢默然无言。
“你再看他的头可曾低下过?没有。他所望的是天,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江水。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你觉得它敢不敢蛟走大江,入海为龙。”
罗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略带急促的朝着肖铭问道:“大哥哥,你说那条蛟能入海化龙吗?”
‘小伙子缺点自信心啊……’
肖铭抬头看了看雨势,说道:“地生万灵,修行一道本就是要与天争一线生机,没有背水一战之心可不行。若是不争,如何得道?若是不争,如何化龙?你问他能不能,我却只问他敢不敢。”
“我再问一次,你觉得那蛟龙敢不敢应天劫,走江化龙?!”
肖铭的问题直接扎在了罗溢的心上,他身体前倾,瞪大眼睛看着那条抬着头的蛟龙。
虽然狼狈,却不曾折损傲气;虽然疲劳,却不曾收敛锋芒。
终于,罗溢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朝着肖铭说道:“他敢,即便会遍体鳞伤,即便是道行尽失,但他仍敢走江化龙!”
“那么,他何时走江?”
肖铭冷不丁的一个问题,将罗溢的眼神又变得迷茫起来,他喃喃道:“雨势太小……江水也太浅……时机不对的,必须要等待时机……”
“呵!”肖铭冷笑道:
“时机?你指望老天爷帮你化龙吗?我说了,修行一道本就是与天争胜,天公不作美是正常的,若是连雨势不大都顾忌,这辈子也别想化龙。”
肖铭将手搭在罗溢的肩膀上,利用妙音婉转在他的耳边细语:
“看着那条蛟龙的眼神,再看前方,水路交叉纵横,大江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似希望渺茫乾坤未定,但真就毫无胜算了吗?一切的一切,只有你去试试看才能知晓……”
罗溢跟着肖铭的话语思考着,眼神与蛟龙逐渐相似,甚至有几分重合。
“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只有他知道,修行是为了什么也只有他知道,什么时候化龙也只有他知道!你再看雨势!”
轰隆!!!!
一道炸雷响起,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瞬间变成倾盆大雨,雷鸣之声不绝于耳,江水猛然开始暴涨,逐渐要淹过蛟龙庞大的身躯。
“时机已到,何时化龙?”
肖铭的声音跟着雷电声一齐进入罗溢的耳中,罗溢身躯忍不住的颤抖着,喃喃道:“何时化龙……何时化龙……雨势水势俱全……修行本就是与天争胜……”
终于,罗溢猛的抬头看向蛟龙,吼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蛟龙仿佛受到牵引一般,朝天咆哮一声,借着雨势腾空而去。
“吼!!!!!!!!”
而肖铭的头脑一晕,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骑在这条蛟龙的背上,跟着他一起朝着雷暴处飞去,接受着雨水的拍打。
‘雷劫将至……’
肖铭看着天上的雷云,暗道这把玩的有点大,他此时的心境与身下的蛟龙相通,越接近雷暴,心中的恐惧就愈发庞大,就连心脏都要跳出来。
于是肖铭朝着身下的蛟龙说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好好想想,事已至此,还退的了吗?退不了,我就与你一同死扛雷劫!”
恐惧的情绪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兴奋。
轰隆!轰隆!轰隆!
三声炸雷响起,巨大的雷霆顺着雨水劈在了蛟龙和肖铭身上,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越盛,心中的愤怒和信念就越盛。
挺过雷劫,雨势也变得巨大无比,身下的蛟龙鳞甲脱落,浑身都是被雷击打出来的伤害,有些艰难的说道:
“大哥哥,看不清前方怎么办?”
“看不清前方?你仔细看看,有海还是无海?”
“雨势太大了,看不清啊!”
“身为蛟龙你怕水?再看看,有海还是无海?”
“我不知道……不知道……”
“别用眼睛,扫清灵台!用你的心和身躯去感受,去体会,我再最后问你一次……有海,还是无海?!”
蛟龙跟着肖铭的话,闭上眼睛沿着江面飞行,心中的感觉愈发明显,大江似乎不再望不到尽头。
‘仔细看……用心去看……’
片刻过去,蛟龙的身躯不再颤抖,大声的回答了肖铭提出的问题:
“有海!就在前方!”
随着雨势的加强,蛟龙的速度不断提升,洪峰过境,一条蛟龙御江而行游入大海。
再看时,头上的角变得长而分叉,一对四趾的爪子变成了两对五趾的爪子,光秃秃的尾巴也被鳞片全部覆盖。
蛟走大江,入海为龙。
……
肖铭的房间里,肖定方察觉到气息产生变化,一只手稳住“桥”,另一只手迅速指向二人,喝道:
“肖铭罗溢,醒!”
第114章 有话要说
肖定方的一声冷喝,肖铭与罗溢还没办法完全醒来,而是要等肖铭的神魂与罗溢的神魂一同“回府”,因为此时他们两个都在“桥”上。
天极尊者之前说过,风险不在入梦者而是在搭桥者身上。
一个身躯理论上只能承载一个神魂,而若是肖铭以神魂的状态进入罗溢的体内,罗溢的身躯势必会因为无法承受而崩溃。
所以二人只能在桥上相见,而这个桥表面上肖定方用灵力牵引出的细线,实际上是肖定方本人。
一体托两魂,加上他自己的,总共要承载三个人的魂魄,刚刚跟魔物血拼完的肖定方本体此时也累的不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搭桥者需要境界高的修士来担任。
随着肖铭与罗溢的神魂欲要各自回体,肖定方剩下的余力都在保证桥不断裂,但周围忽然狂风大作,灵气的走势开始不稳。
“护法的,稳住了!”肖定方咬紧牙关,吃力的喊道。
二人的神魂离桥时,周遭的磁场被牵动,原本的格局被打乱,这个时候就需要四个方位的护法之人与搭桥者配合稳住桥梁,否则入梦者和被入梦者皆会神魂受损。
轻则累及道行,重则伤到性命。
屋外,叶擎天端坐在地,以自身的吐纳影响灵气的走势,在细微处把控,逐渐稳固下来;
杜静秋紫玉心法催动感知气息走向,随后竟是翩翩起舞,气流被她引动也渐渐恢复正常;
傅言就简单了,双手抱胸站在地上,黄泉真水和道骨配合强势镇压,灵气根本就乱不起来;
其他三方稳住了,吴钊这里的压力小了很多,双掌微抬拨弄灵气便基本安定;
肖铭选的这四个人相得益彰,而肖定方的强横修为也保证了肖、罗二人的神魂能够安稳的回体。
果然,不出片刻后……
“呼”
屋内的肖铭吐出一口浊气,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桌子前的肖定方,正要说话时,却见肖定方起身欲倒。
“老爹!”“肖伯伯!”
刚进屋的三位气运之子也看到了这一幕,冲上前去扶住肖定方,而肖铭的神魂初回体还有些不稳,猛的一起身导致他的脑子如遭重击,又晕了过去。
叶擎天稳住肖铭,而肖定方略显勉强的站起身,喘着粗气说道:“别担心,搭桥者一体托两魂,累是正常的。”
“不过,我现在消耗过大,这身法相估计是无法维持了,铭儿醒来后替我知会一声,让他这几日不要全力运转功法。”
“肖伯伯放心,不过您真的没事吗?”杜静秋略带急切的问道;
“休息几天就好了……”
肖定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法相在三人面前缓缓化作灵气散开。
而远在魔物战场的肖定方本体,也在梅映雪的搀扶下回营歇息,梅映雪还是忍不住的嗔怪自己丈夫:
“刚打完魔物就搞这个,你也不怕自己的身体出问题?”
“小事,肖家的要是命不硬早死在防线上了。”
……
朝阳东升,肖铭的房中。
因为神魂不稳而昏厥过去的肖铭缓缓睁开双眼,脑子有点懵:
“什么情况这是,我咋又晕了……不对!老爹和罗溢怎么样了?”
肖铭喃喃自语,而靠在床沿的叶擎天见到师兄醒了大喜,将肖铭扶了起来,随后解释道:“师兄放心,肖伯伯他有些劳累过度,散了法相修养去了。”
“果然,我就说不可能那么简单,好在家父是肖定方……那罗溢呢?”
谈及罗溢,叶擎天只是疑惑的说道:“罗溢?”
肖铭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没跟几位气运之子说过罗溢的来历,也没说过他的名字。
‘也难为他们三个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被我拉过来帮忙了……’
有些愧疚的肖铭眨了几下眼睛,跟叶擎天解释了一下阳烨因为有要事无法照顾亲儿子,所以用鱼竿为报酬请求自己帮忙照料罗溢的情况。
当然,把阳烨的名字改成了他当时的化名“罗烨”,也隐去了阳烨是上界之人这件事情,只说他在离济国很远的地方。
“原来师兄是受人之托,怪不得要救下他。”叶擎天并没有怀疑肖铭在撒谎,只是喃喃自语。
“所以啊师弟,罗溢现在如何。”肖铭穿好自己的外袍,伸了个懒腰问道;
言及此处,叶擎天的目光却有些躲闪,只是略有些犹豫的说道:“额,杜师妹和傅师弟正在看守他。”
“看守?”肖铭敏锐的捕捉到了叶擎天话里的意思,问道:“什么情况?”
“师兄,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
屋外,已经清醒的罗溢躲在院子的角落,警惕的看着眼前两个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族修士,身躯止不住的在颤抖。
“人族……别过来……别过来……”他不断的喃喃着;
因为是人族与妖族混血的原因,导致他的面容相对于正常人类更带有雕刻感,加上那两对并不显得违和的龙角,卖相看上去很是不错,属于是大部分女修都想养一只的那种。
而此时的杜静秋与傅言二人面对着罗溢,满脸无奈。
他俩谁都没有跟半妖相处的经验,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说自己不是坏人罗溢又不信,轻易动手又怕伤到他。
“师姐,要不……绑起来?”“师兄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