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直轻笑，眼中一时好似有万千星云变幻，
此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过往的一幕幕，也在脑海浮现，那段岁月，那段传奇，
那段鲜衣怒马闯荡江湖，五人纵横天下，对未来充满信心的青葱年华。
出家人，四大皆空，需斩断过去，顿空当下，不执未来，
因此，这些记忆片段，好久不曾在法直心中出现过，以法直佛性，拿起放下，只在瞬间，此时回忆，根本触及不到丝毫佛心坚定，
可是，或许是终于等到了沈铭，终于可以卸下重担，
法直似乎陷入到那段历史，甘心沉醉，不曾抵抗。
“小和尚！你长得这么丑！活该做个和尚，否则这辈子肯定娶不到媳妇！”
突的，一道银铃般悦耳话语，在法直心头响起，
心魔一般！
太久的念想，化不去，就会变成执念，
太久的执念，斩不断，就会变成心魔。
法直心中莫名出现这道声音，却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未惶恐，直面着她，带着眷恋的微笑。
“小和尚，你当真冤魂不散！竟在京城被我遇见了！咦？你身边那个纨绔子弟不是虞家的废物公子么？你怎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小和尚，你学坏了！”
仿佛解开了封印，
这银铃般声音不断响起，
不是决堤的河水，而是涓涓细流，在法直心中流淌，浸润。
“小和尚！你偏偏要和我作对是吧！你身边那个穿着南瑜衣装的狐媚子是谁？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和她什么关系！”
“她骂我妖女！小和尚！你也觉得我是妖女？！”
“下次别再让本宫……本小姐遇到你，不然休怪我下手无情！”
……
“小和尚！你阴魂不散！出家人四大皆空，你为何要搅入这些事情中！”
“果然是淫僧！才多久没见，身边又换了个女人！咦？这是虞家的长女？”
“虞家与宁家准备联姻！小和尚，你是宁家的走狗？你也要反我大赵？！”
……
一幕幕涌现，法直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
无数情绪显露，没有一丝隐藏。
他暂时放下那段缅怀，轻声呢喃：
“人老了，过去的记忆，就像毒药，贫僧缅怀的有些久了，两位施主莫要见怪。”
语罢，自嘲摇摇头，看向沈铭：
“沈施主，你所经历的一切，起源于一段故事，
你可知道，平僧手中这两枚光符，乃是何物吗？”
第61章 跨越千近千年的局
法直看着沈铭，如是问着，
右掌两枚彩蝶般光符，也越发灵动，依偎在一起，不愿分离。
没等沈铭开口，法直继续问道：“沈施主，你相信轮回转世么？”
"我……信。"沈铭点头。
投胎转世与他的穿越一比，并不显得有多离奇。
如是说着，怀中虞阳落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也紧了紧。
“可是，这世上又哪有投胎转世？人死魂灭，乃是天道。
所谓轮回，就像干涸的湖水，化成雨落下；像凋谢的花，烂做泥发芽；像捕猎的野兽，死后滋养土壤，滋生出青草，被让它身前捕杀的那些动物啃食；
这是生生不息的轮转，是万物逃不脱的宿命，是死与生，荣与枯，盛与衰的天道。
唯独，没有什么轮回转世，最多是能量的本质拆解，化为其他事物，仅此而已。”
法直云淡风轻说着，面带笑意。
眼前之人，是在世佛陀，是佛家魁首，是此界数一数二的神学家。
可这位神学家说的话，却满是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就离谱，
别人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法直神僧倒好，反过来了，
所以神学的尽头，其实是科学？
“这世上，虽无轮回转世，可保存灵魂，令其勉强不散，最后化为印记，寄生于其他肉体的法门，却是有的。
而要说到这种法门，正好是万轮金国寺在世佛陀才有资格学得之法。
外界相传，每一届在世佛陀都是同一人，生了又死，死了又生，肉体躯壳只是载体，其内灵魂从无改变。
这话，对也不对。”
法直轻叹继续说着，语不惊人死不休。
【魂轮奇术】，乃万轮金国寺绝不外传之法，只能由在世佛陀与其继承人修行，
前任将自身魂魄以秘法提炼为光符，融入继承者体内，通过岁月洗炼，其中记忆、经验、感悟将慢慢被后者吸收，
虽不是力量的继承，却属于宝贵的精神传承，
因此，万轮金国寺屹立万余年，在世佛陀从无弱者，便是因此！
法直解说着【魂轮奇术】妙用，又指了指又掌两枚光符：
“这两枚光符，乃是沈铁大哥与他妻子虞雪霁的灵魂印记，分别通过血脉传承，寄居在你与虞丫头灵魂之内，本该在合适的时候，彻底占据你二人灵魂，
到时候，虽说不得他二人重新活了过来，
可记忆的复苏，却能鸠占鹊巢，覆盖你二人之前意识，说是投胎转世，虽不正确，效果其实也差不多。”
沈铭听得这话，眉头一皱，再看向法直又掌那两枚光符，就觉不顺眼了。
什么意思？老祖宗坑后辈，还是往死里坑那种？
埋了这么多伏笔，原来是想借尸还魂？虽说只是记忆的鸠占鹊巢，可按法直所言，此法之霸道，乃是直接覆盖侵占，
不是转世投胎，也不是修仙小说中的夺舍，
可最后的结果，却有些类似。
但是，这不对啊，此法听着很是邪性，【魂轮奇术】根据法直所说，乃是一门极为温和法门，传授的只有记忆，经验，而不会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沈铭正自思量，法直声音也继续响起：
“沈施主，想来你也觉得困惑，沈铁与虞雪霁的两枚光符，作用与我寺【魂轮奇术】并不相同，
前者乃是前辈的甘心付出，后者却透着邪性，损人不利己，是吧？”
人已经死了，保留的魂魄无法夺舍，最后只能化为记忆鸠占鹊巢，这根本就不是重生，
如此说来，不是损人不利己，又是什么？
法直叹息，目中透出无奈，继续说着：
“因而，此法也的确不是【魂轮奇术】，而是平僧与沈铁一起研究【魂轮奇术】许久，最终改造出的一套秘法，我们给它取名为【寄魂奇术】。
至于我为何能学得万轮金国寺【魂轮奇术】，沈铁又为何找到我，与我一起改造此术，就涉及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秘密，关联人族兴衰，关联此界危亡，关联众生之运。
却有一点，沈铁布局，在血脉之中种下【寄魂奇术】，并无私心，
可他又在虞家那房血脉也种下此术，便无论如何都保有贪心的期待了，这个平僧无法替他洗白。”
法直看着虞阳落，轻叹：“也是天意，沈铁的计划，最后出了重大变故，可你们二人却还是走到了一起，缘起缘落，的确奇妙！”
所以，沈铁不是庸人，也将生死看透，却为何要整这么一出？
沈铭如今对沈铁积攒的好感，差不多消散殆尽了，而法直也正说到关键点，
故而心中虽有腹诽，却未出言打断。
“好了，贫僧嗦了这么久，现在便将整个事情经过，说与你们听。”
法直面色一肃，前面铺垫了这么些，也是让小两口心中有底，不再存有担忧，
而接下来的事情，事关重大，涉及一界安危，必须慎重说与沈铭听得，让他了解自己肩上重担，
这，也是法直活了这么久，状态极为糟糕，却一直等待沈铭出现，邀他前来的原因。
整理片刻言语，空灵厚重声音，再次响起，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那一年，大赵将亡，朝廷无所作为，权贵贪图享乐，官僚鱼肉百姓，导致名不聊生。
宁家家主，获得虞家【气运之石】认可，身怀帝王之气，带动中原世家，起义反赵。
之后，建立大新王朝，
这其中，发生了许多故事，我便不做赘述。”
法直如是说着，心中却又不可抑制，再次出现那个银铃般声音，
他之后做过许多大事，全无私心，只为天下万民，
大赵该亡，本是不可阻挡之势，早些覆灭，百姓才能早些脱离苦海。
可偏偏，那个人，却在最后，成了法直的心魔。
“小和尚，你欺负我！我大赵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这般咄咄逼人？宁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为国为民？说的好听！小和尚，我……
我不做大赵公主了，你也别为国为民了，这样，我就什么都不顾及了，我们……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共度余生好不好？”
“小和尚，你……你走吧！下次再见，便是敌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
……
法直愣了好久神，这对于一位神僧，对于在世佛陀，是不该出现的情况，
却偏偏在他身上发生了。
法直的状态，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