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真没有?”
坐在铺着被褥的矮榻上的谢必安一面拿着块白布擦拭佩剑,一面说道:“殿下,我确实没有听到可疑动静。”
谢必安是九品高手,既然他说没有可疑动静,李承泽也放下心来。
“北去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殿下放心,此次北上由我带队,何春,张夏,徐秋,曹冬各引一路杀手,待到得两国边境,只消苦荷引走西胡大宗师白风,狼桃和海棠朵朵拖住白猿,就凭楚平生自己……”
“记住,一定不能泄露身份。”
“放心吧,殿下,只要沈重的情报不出问题,白风就算平安回归,看到徒弟被杀的现场也绝不会怀疑我们,只会当做是上杉虎和肖恩所为。”
“要不要让范无救跟你去?”
“殿下,没有必要。”
“我在想,要不要把范闲一并留在齐国。”
“殿下?”
从谢必安的表情来看,很明显,之前的计划没有杀范闲这一环。
“楚平生在四国夜宴不是说过吗?他连皇子都敢杀,你觉得这份勇气来自哪里?”
“西胡大宗师白风!”
“所以白风眼见自己徒儿被杀,恼羞成怒宰了范闲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殿下,范闲……毕竟是的兄弟,而且以目前情况,我们跟他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么做会不会……”
李承泽将两只手深深地拢进袍袖,一缕风吹过,扬起左鬓那缕调皮的头发:“你以为父皇让范闲去北齐只是交换俘虏,救回言冰云来证明他没有泄密卖国吗?”
谢必安停止擦剑,一脸不解看着自己的主子。
“内库在长公主手上太久了,父皇已经不想她再继续掌控内库,只是苦于之前的布置被楚平生打乱,不得不兵行险招,让范闲去北齐查找线索,收集长公主的罪证,我想……为了事情顺利进行,他应该向范闲许诺过,只要事情办妥,就改变楚平生和林婉儿的指婚吧。”
“晨郡主不是已经被陛下许配给楚平生了吗?”
谢必安心中不解愈发浓郁。
李承泽跺了跺微微发红的双脚:“谁规定皇帝陛下就一定要说话算话的?如果楚平生能够平安归来,那时谁的利用价值大,就把林婉儿嫁给谁。”
谢必安十分无语,没想到庆帝有如此复杂的心思,更没想到李承泽这个当儿子的会把亲爹想得如此不堪。
“殿下,你脚……不冷吗?”
“冷啊。”
“那你还在外面站着。”
“因为我需要冷静。”
“这能让你冷静?”
“不信?你可以试试。”
“还是不要了。”谢必安摇头拒绝。
两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屋顶上,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盏茶之后。
淑景宫中。
罗衾香湿,细风苦寒。
烛火照出两道黑影,一长一短,一男一女。
楚平生盯着眼神呆滞,一言不发的淑贵妃看了一回儿:“李承泽和谢必安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你……你……你想怎么对他?”
“这要看你怎么对我。”楚平生把早前丢在地上的《金瓶梅》塞回床下,又将那几首还未来得及焚化的宫词丢进火盆,看着纸张化为一团灰烬。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西胡大宗师白风,只有楚平生。”
他带着她飞越皇宫的场景;从红茱那里听说得,白风一掌毁殿的事迹;谢必安这个九品高手对二人潜入端王府毫无所觉的一幕;楚平生敢当众削庆帝面子的传闻,这些信息在脑海闪现数次,皇贵妃懂了。
“你……白风是你,楚平生也是你……”
“可以这么说。”
淑贵妃瘫坐在地,她的儿子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承泽其实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只可惜……可惜陛下……”
“皇帝让他做太子的磨刀石对么?”
“是。”
淑贵妃叹了口气,似乎早就知道儿子的处境。
“李云潜拿李承泽做不做磨刀石是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问题是他现在要害我。相信你也听说了,赖名成参了我一本,我便把他杀了,林有道不仅参了我,还要庆帝杀我,我便灭他满门,范闲耍小聪明,我于是让他拜真死人,袁宏道敢对我的女人用私刑,最终落得凌迟处死的下场,那你觉得,我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吗?”
大宗师有多强,太后之死便是明证。
“只要你肯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所以,你还寻死觅活吗?”
她低下头,看着地板轻轻摇头。
“所以,从今往后,你是谁的女人?”
“……”
她踌躇半晌,直到殿内气氛渐渐变冷,才轻声说道:“你的。”
“如此,我便给你儿子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但他身边那些人……”
“我知道,只要能保住承泽的命,我便已知足。”
“既然我是你男人,这个时辰,我想在此留宿,你该怎么做?”
淑贵妃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忍着羞耻心起身,过去帮他宽衣解带,共赴床笫。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
李云潜在玩炮仗,可以放到箭上的那种,结果一杵下去,火药炸了,闹了个大黑脸,蓬松头,看着十分凄惨。
他在太极殿放炮仗。
楚平生在淑景宫放炮仗。
这么看来,两个人还挺有缘的。
(本章完)
第424章 穿越者的你不懂诸天穿越者的我
数日后。
以范闲为首的南庆使团押着被监察院关了二十年的原北魏九品上高手肖恩,由北门离开京都城。
鸿胪寺官员手持节杖在先,范闲和王启年坐的马车在后,接着是用拇指粗细的铁链子层层捆绑,又以巨大的铆钉加固的厚重囚车,再往后是由四名虎卫和十多名骑兵组成的护卫部队。
虎卫的头儿高达劲衣长剑,带着另外三名虎卫头前开道,这小子自打出城,眼睛就没停下过,扳着个脸左瞧瞧右看看,不时手搭凉棚远望。
范闲怼着马屁股和左摇右摆的马尾瞧了一阵,碰碰拿着长鞭客串马夫的王启年的肩膀:“你说这高达看什么呢?我们才出京都城,也就走了十几里路,要不要这么紧张?”
“大人莫不是忘了,那一位还没现身。”
那一位……
听到这三个字,范闲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北齐方面要的是司理理和肖恩,如今肖恩就被五花大绑,关在身后的囚车里,而司理理……并不在。
庆帝给出的说法是楚平生会跟使团的车队一道把人送去北齐,如今走出许久还不见人影,确实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楚平生去哪儿了呢?
说起“那一位”,王启年八卦劲儿上头,带着一丝坏笑,一点猥琐道:“大人,你说楚平生同意把司理理还给北齐,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范闲瞥了他一眼,面露鄙夷不是鄙夷王启年,是鄙夷楚平生。
“要么是白风与北齐方面有利益勾兑,要么是陛下拿出了楚平生难以拒绝的条件。”
王启年摇头叹息:“那日在监察院外,又是杀黑骑,又是砍袁宏道的手,后面还挤兑陛下将其凌迟处死,我还以为他是个情种,没想到啊……没想到……”
范闲其实也挺意外的,一开始觉得楚平生救司理理是要从她口中套出他知道林珙是策划实施牛栏街刺杀案的凶手的情报,以离间他和林婉儿的关系,来达到顺利迎娶林婉儿的目的。
然而结果却是林珙明明是五竹杀的,楚平生却把罪名安到了白风身上。又因为逼庆帝凌迟袁宏道,及不掩饰自身和司理理睡了的表现,很多人又想楚平生应该就是单纯喜欢这位北齐暗探,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又叫人大跌眼镜,睡了司理理一段时间后,楚大人明显玩儿够了,开始混迹风月场所,白日勾栏听曲,夜晚留宿花船,把个司理理晾在礼宾院独守空房。
再后来,北齐方面要人,更是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痛快地答应下来,叫人完全搞不明白西胡人做事的逻辑在哪里。
“情不情种我不知道,色种是一定的。”
王启年陪笑道:“大人说得是。”
现在谁不知道祈年殿夜宴发生的事啊,范闲的才名一朝丧尽,范若若和叶灵儿也因为输了赌局,要嫁给楚平生做妾,这两人已然是彻底撕破脸,再往前一步就是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吁……
便在这时,前方开路的高达一拉缰绳,勒停战马,顺势扬起右手,对后方车队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王启年挺了挺身,仰头打量:“大人,好像是……那一位的马车。”
其实不用他说,范闲也知道是楚平生。
只见官道与杨树林交汇处的开阔地上停着两辆马车,一辆马车载人,有窗帘与门帘,一辆马车载货,车厢固定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柜,外面配一把乌铁大锁,不知道装的什么,那只戾气爆表的白猿就坐在载货车辆的木柜上,两手抱着一个红亮猪头大口大口地啃,吃得外凸的嘴唇,毛茸茸的手上都是是油,这也是王启年一眼便认出树林外马车是楚平生的座驾的原因。
“大人?!”
高达回望身后,要范闲拿主意。
“直接走就是了。”
“大人。”王启年劝道:“这样不好吧,楚平生怎么说也是太子太师,当朝一品,乃是使团里官职最高的人,若是不打招呼直接赶路,事后追究起来,恐怕不好看。”
范闲白了他一眼:“要打招呼你去,反正我不去。”
说完把身子偏向一边。
要不是庆帝许诺,他顺利完成任务归来,便考虑撤销对林婉儿的指婚,把人还给他,和楚平生这种人同赴北齐?想都不要想!
“大人,你想啊,楚平生有九品,白猿更是九品上的强横角色,有他们在,还怕肖恩出状况?即使他那个义子上杉虎杀来,我们都不用怕,你就去低个头,问个好,接下来的日子能省好多心呢。”
“……”
范闲把袖子一拢,看都不看王启年。
他需要楚平生和白猿压阵么?别开玩笑了,五竹可是一直在后面跟着呢,苦荷来了他都不怂,何况是肖恩那个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