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又冲辛其物努努嘴:“这人是谁?”
“这是上轻车都尉,林有道。”
“他怎么不去前线打仗?”
“林家属于外戚,先皇有一位妃子便是出于林家。”
“哦,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陛下杀了我么?”
“呵……呵呵……怎么会?”
“怎么不会。”楚平生冷笑道:“辛少卿,这几天你有得忙了。”
“怎么?”
“吊唁啊。”
“楚大人,你这玩笑开的。”
楚平生笑眯眯地看着他:“看我像是开玩笑的人么?”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指指旁边屏围里负责记录皇帝言行,朝会内容的起居郎:“去,给我要支笔来。”
“这……”
“去啊!”
辛其物瞟了一眼龙椅上的男人,转身跪爬到左侧屏围的木案前面,和奋笔疾书的起居郎说了两句话,拿着一支毛笔回到楚平生身边。
“楚大人,拿来了。”
“唔,不错。”
他伸手接过,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
“楚大人,你这是……”
“把要杀的人记到本本上啊,免得过后忘记了。”
“……”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小动作不断,更加激起了朝官的不满,觉得他的行为是在藐视朝廷,嘲讽众官。
又有一人迈步而出:“臣,工部侍郎吴青有,也要参他。”
庆帝道:“你也要参他?今天要参楚少卿的人不少啊,讲!”
(本章完)
第394章 我可是单手开法拉利的男人
吴青有道:“白猿在监察院门前行凶时,楚平生曾讲不是第一次与我庆国为敌,此言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若听之任之,他日必然忘恩负义,成我庆国心腹大患。”
楚平生把手里的小册子丢给辛其物:“写上,写上,工部侍郎吴青有,骂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辛其物已然汗流浃背,拿笔的手都在哆嗦:“骂什么也要写?”
“当然,我总得看看是灭这些人满门,还是只诛首恶吧。”
“……”
“陛下,臣,监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也要参。”
“讲。”
“适才诸位同僚入宫,赖御史见楚平生举止轻慢,便随口提点一句,没想到他竟暴起伤人,此事在场各位皆可作证。”
“可有此事?”
众官齐声道:“禀陛下,确有此事。”
眼见大势已成,朝会成了批斗大会,宰相林若甫走到文武官员中间,正对龙椅的过道。
“臣,林若甫,恳请陛下垂怜,救臣一命。”说完五体投地,趴伏堂下。
“林相缘何行此大礼?起身说话。”
林若甫抬起头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红着眼睛道:“昨日臣与叶守备离开兴庆宫,路遇楚平生,他当时对臣明言,臣之二子林珙乃是其师白风所杀,试想臣女婉儿若嫁于他为妻,臣如何面对珙的在天之灵?昨夜见及被楚平生残害的好友袁宏道的妻儿,面对他们的质问,臣当时便想……人生如是,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说至动情处,竟真的以手掩面,轻拭涕泪。
两侧朝官闻说,俱是咬牙切齿,面露愤恼,恨不能活劈了那个堂而皇之坐在秦业专椅上,面对此情此景还能笑得出来的西胡恶徒。
“恳请陛下圣裁。”
“恳请陛下圣裁。”
“……”
下面响起群臣呼号。
连陈萍萍也推动轮椅往前挪了两步,坐揖向圣。
一个南庆宰相,一个监察院院长,有他们带头,谁敢不站队?只有几个向来保持中立的和我看你不动我也不动的两位皇子还能保持沉默。
李云潜刚才是一根手指敲打扶手,现在变成了两只手两根手指交替地敲打扶手,竹帘后面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没有想到楚平生竟当着林若甫的面承认白风是杀死林珙的凶手,虽说林婉儿和林珙不是一娘生的,可父亲都是一个,白风杀了林珙,他还要将林婉儿嫁给凶手的徒弟,这……于情于理确实不合。
这个楚平生,天天给他出难题。
“哼,楚平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平生看到皇帝的表情颇感意外,心想莫不是那小太监没有把自己和林若甫、叶重二人的对话上报?
小太监肯定没这个胆子,那么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李云睿没跟李云潜讲,看来是在报复皇帝隐瞒范闲身世的操作啊。
“有点饿。”
“什么?”
“我说我有点饿,鸿胪寺卿保山青明知道我要参加朝会,却不备膳,就这种僵化思维,怠慢态度,留他何用,撤了吧。”
楚平生一把抓住辛其物的手腕,从袖子里掏出多备的一个饼,就在朝堂上,前有皇帝,后有百官,一口一口吃起来。
“辛其物不错,做事情细致认真,服务周到,尽显大国能臣风范。陛下,以外使之见,这鸿胪寺卿的位子该是他的。”
辛其物顿时瘫坐在地,心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拿我和稀泥?
“别说这些没用的。”
李云潜指着下方群臣:“知道么?你犯了众怒。”
“笑话,众怒?他们算个屁,只要陛下还在,区区文武百官,全杀光了再换一批又能怎样?还能多吸收一些新鲜血液,给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一份为国效力的机会,好过让这群蝇营狗苟,人浮于事的东西长久弄权,祸害朝廷,搞烂官场生态。”
得。
之前还是拣着人怼,这下把文武百官全干了。
赖名成指着他道:“你……你……你……你放屁。”
工部侍郎吴青有高声道:“陛下明鉴,臣对庆国一片忠心,倒是楚平生,仗着陛下宠爱在此胡言乱语,挑拨离间,罪大恶极。”
“陛下明鉴,老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陛下明鉴,楚平生来自西胡,非我南庆国人,其心必异。”
“陛下明鉴……”
群臣激愤,各种表忠的同时,又对楚平生掀起新一轮的批斗。
李云潜倒是挺赞同楚平生的观点的,大宗师之下皆为蝼蚁,只要他这根顶梁柱不倒,臣子这东西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另一茬。
待得声浪渐止,怒潮消退,楚平生才说道:“们一个个张口忠君,闭口爱国,那为什么要帮林若甫说话?阻止林婉儿出嫁?我师白风乃是大宗师,大宗师之强,堪称国之重器,有师父的鼎力支持,我诸华必然一统草原,陛下正是有此考量,才许我在国子监旁听,参议鸿胪寺外事,列席朝会,为我和晨郡主指婚。”
“以后我回到草原,当推广庆国诸般礼法、制度,进行商贸、文化等领域的交流,从此修好,战事不再。晨郡主林婉儿,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回我部族,当可凭自身魅力影响草原、北蛮诸部族酋长汗王之女眷,大兴南庆文明之风,母仪西域。陛下此举,于庆国而言,尽显怀柔包容通好之气度,对西胡而言,是为结交上邦,睦邻友好之战略,实乃合则两利的千年大计,结果呢……”
楚平生冷笑道:“你们口口声声一切为了庆国,却在后面不断地拖陛下的后腿,既然君臣无法一心,那要你们这些存有二心的臣子还有何用?”
这话说完,一些人的冷汗下来了,不断擦拭额头。
楚平生走到跪在地上的林若甫面前,一脚将他踹翻:“林若甫,你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别说你二子林珙涉嫌谋害司南伯范建之子范闲,死有余辜。就算没有此事,陛下若为庆国大业命他赴死,他敢说个‘不’字吗?晨郡主既然生在皇家,得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见常人不能见,闻常人不能闻,那么该她为皇家利益付出时,她便该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你如今在朝堂之上,携一干林党向陛下施压,意思是你林若甫的感受比陛下的外交大计划还要重要了?”
“老臣……老臣不敢……”
林若甫急忙重新趴回去,口称不敢。
“赖名成,赖御史。”楚平生又走到干巴老头儿面前,嗤笑道:“你可知道我此来庆国,最开始的求亲对象是谁?”
“……”
“是长公主。”
长公主李云睿?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皇帝下诏书为他和晨郡主赐婚,未想中间还有曲折。
“陛下和长公主当时为晨郡主说了许多好话,考虑到西胡、南庆的修好大计,我才勉强同意娶她。若娶了长公主,单从亲缘上讲,陛下便是我的大舅哥,可若是换成晨郡主,从地位到尊荣,自然低了许多,在这件事上我本就吃了大亏,而且在京都城游学的这段日子,我听坊间流传,讲晨郡主体弱多病,不似长寿之人。赖名成,你摸着良心说,就算她体质很好,能长命百岁,我一个部族酋长,未来的草原之王,纳一房妾怎么了?你们庆国人做驸马称‘尚’,但她是嫁去草原,与我为妻,是她伺候我,不是我伺候她。哼,夫为妻纲,这不是你们庆国的礼法么?以后她得听我的话!”
“你个老东西,看见你我就来气。”楚平生又是一脚下去,把赖名成蹬翻在地:“这庆国朝会制度,天不亮就要起床,家底殷实的可以雇佣厨子早些做饭,两袖清风的官员就难受了,饿肚子上朝是常有的事,像这样的制度漏洞,你们都察院的御史不对中书省提出建议,看有无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我在外面吃块饼你就看不顺眼了?被我踢一脚后还学会含愤报复了,如你这般小肚鸡肠,全无格局的官员,留着何用?死了才好。”
“你们以为陛下不知道你们心里的小九九吗?”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指着秦业的专椅说道:“我坐椅子怎么了?苦荷女弟子海棠朵朵是北齐圣女,北齐皇帝的师姑,她能不能在朝堂落座?四顾剑有十三个徒弟,东夷城政务多由大徒弟云之澜执掌,南庆叶流云,其侄子叶重军功不显,却与秦业同为当朝一品枢密使。我,西胡大宗师白风唯一的弟子,亦徒亦子的亲密关系,本身来到你们庆国便是客人,你们当以上宾之礼相待,那林若甫和秦业坐着,我站着?我的地位还不如他们两个?”
他转望龙椅:“庆帝陛下,你觉得这合适吗?”
(本章完)
第395章 呵,这便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嗯,有道理。”竹帘后面传来李云潜十分干脆的回答。
“听说你叫吴青有?是工部侍郎?”
楚平生又走到吴青有身边,拍拍已经汗流浃背的中年男子的肩膀:“我说不是第一次与庆国为敌有问题么?这二十年来南庆与西胡摩擦不断,矛盾频生,打了多少仗你不会一点数都没有吧?陛下为什么对我恩宠有加?因为陛下体恤百姓,不愿看到边境民众饱受战乱之苦,希望通过我化解南庆和西胡多年积怨,自此修好。你们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是南庆臣子,我是外使,陛下对我好,我当恩恩相报,陛下若对我不好,那以后南庆西胡是敌是友可就不好说了,所以你用这个参我,不觉得很弱智吗?对了,帮袁宏道喊冤的人是谁?也是你吧?”
“不,不是……”
吴青有赶紧摆手,指指前面撅着屁股不断拭汗的蒜头鼻:“是……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崔大人。”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龙椅上坐的那位是跟楚平生站一边儿的。
“袁宏道,袁宏道……崔大人,你若不说,我几乎把他忘了。”
楚平生一面说,一面走到林若甫跟前:“林相,袁先生……还好吗?”
“……”
“看来还没死。”
楚平生轻咳一声,面带微笑看向竹帘后面的李云潜:“庆帝陛下,外使想不明白,这监察院的地牢号称蚊子进去都飞不出,而司理理又是钦犯,袁宏道一个没有官职傍身的林府门客,是如何进入监察院地牢的,林相对监察院的影响力也太大了吧,居然能够瞒着陛下对司理理用刑,看来监察院也不像外界传言那样,水泼不进,针扎不透啊。”
此言一出,趴在地上的林若甫猛然抬头:“此事……已求得陛下应允。”
龙椅上坐的男人往前凑了凑,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林相啊,朕是说让你去监察院问话,可朕没让你动私刑吧。”
林若甫瞳孔骤缩,按在地上的双手不断颤抖,心知坏菜,掉进了楚平生的陷阱。
“那就怪了,既然陛下的口谕是问话,那是谁让袁宏道动刑的呢?林相,该不会是假传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