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红光消退,腮帮隆起,几乎咬死了牙关,略带不甘地看了楚秋一眼后,默默放下手掌。
“抱歉,楚先生。”云骨叹息一声,倒提着长剑拱手道:“严老修炼的功法残缺,常年被极大的痛苦折磨,导致性格有些乖张,还请见谅。”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了。”楚秋淡淡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有病的疯狗要拴好,伤了人,主人也是要吃挂落的。”
“你这狗……”
老者眉头深皱。
没等他的辱骂脱口而出,就被云骨伸手拦下。
“楚先生教训的是。”云骨轻叹道:“但严老于我而言也算武道之路的半个师父,我对他很是尊重,希望先生能够口下留情。”
楚秋凝视他几秒,直接道:“你带着这么个晦气东西,我不放心把燕北交给你。”
云骨沉默一瞬,继而问道:“那楚先生以为该如何?”
“好说。”楚秋轻笑道:“燕北跟了我这几年,不是亲妹妹也胜似亲妹妹,你带她走,我总得看到你的诚意。”
“诚意么。”
云骨顿了顿,忽然暴起出手!
银白剑光一闪!
老者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的右臂齐根落地,被云骨一剑削掉!
老者眼神阴沉,用力压住几处大穴止血,真气一转就让伤口闭合。
“这份诚意如何?”云骨剑尖斜指地面,正好对准了那条手臂。
楚秋目不斜视,笑着道:“还可以。”
他回过头,看向燕北:“你觉得呢?”
燕北轻轻颔首:“我听你的。”
“你若肯听我的,也不会走了。”楚秋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燕北。
那是一整瓶的‘夺魂帖’。
“你知道该怎么用。”
“嗯。”
燕北接过夺魂帖,回手却又将玉鳞刀递向楚秋,显得格外沉默。
楚秋没有接玉鳞刀,旁若无人的嘱咐道:“我让你挑一幅真意图带走,你不肯要,那这把刀就留着防身吧。”
“你的刀法天赋比我强出太多,方老头的绝活在你手里一定能名震天下。”
他将燕北的手推了回去,微笑道:“别辜负它。”
燕北怔了怔,也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她重重点头,脱口而出道:“如果我名震天下了,你会不会来找我?”
“霸刀沈清寒,这名字也不错。”楚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近乎宠溺道:“到那时候,我就是你的穷亲戚,吃你的喝你的,等着你给我养老。”
燕北没再说话,迈步往前走。
便在这时,二驴的叫声在院中响起。
她回头看去,发现二驴叼着一个大包袱皮走了过来,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吃食。
很多都是二驴自己舍不得嚼的妖物肉干。
燕北噗嗤一笑,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接过包袱摸了摸二驴头顶的白毛,声音轻柔道:“我走了。”
她转过身,没再回头。
云骨则是向楚秋拱了拱手,“楚先生,后会有期。”
说罢,便带着一脸不服的老者,跟上了燕北的步伐。
直到这三个身影都消失不见,楚秋还站在门前。
“真这么不舍得,何必要让她走呢?”谢秀靠着门框,摇头说道:“你刚刚若是让她留下,她绝不会走。”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楚秋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脚踹飞门口的断臂:“我们不能拦着。”
随后就回去院中。
再出来时,腰间已经挂着长剑。
谢秀眉头微跳:“这是什么意思?”
楚秋看向他,说道:“我忽然想到,刚刚得罪惨了那老狗,万一他拿燕北撒气该怎么办?”
谢秀沉吟了一声,“所以你……”
“就当是送她个护身符吧。”楚秋笑着道:“我要让大玄遗民知道,燕北也有靠山,未来若是谁想动她,总要掂量掂量有几条命够我杀。”
楚秋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向谢秀:“要不要一起?”
谢秀用折扇轻轻敲击掌心,神色一定:“也好,那便用一条宗师的命为郡主护行。”
他举步跟上楚秋,与他并肩之时又强调道:“就当是我这未成的兄长,送她一份礼物。”
楚秋也不戳破他,笑了一声,直接运极逍遥游身法。
一步穿过长街。
直奔那离开的三人而去!
第89章 谁还不是个宗师了?
庆城之外,向南行十几里处,一座近乎荒废的破落村庄。
云骨亲自替那名老者包扎着伤口。
许是气氛太过凝重,云骨微微一叹后,开口说道:“严老,方才出手伤了你也只是一时情急,若您气不过,大可还回这一剑。你我同为大玄遗民,有事最好不要憋在心里成了疙瘩,说破无毒,您觉得如何?”
“无妨。”被一剑削断了手臂的老者面无表情,却向燕北看了过去,冷冷道:“既然你觉得这野种值得冒险,我这一条手臂倒也不算白丢。”
此刻燕北站在二人几步之外,怀抱着玉鳞刀,神色平静。
就连严姓老者这般羞辱的话语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嘿!”见她不吭声,老者低低一笑,“大离那条老狗的骨肉,真是一脉相承!”
他这句话带着莫名的意味。
嗤笑之时,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也轻轻抽动,更是增添几分狰狞。
云骨的眉头微微一皱,转瞬又恢复如初,缓和着语气道:“她身上流着与我相同的血,根骨当为世间一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尽管语气温和,云骨这话已是透出几分顶撞的意思。
严姓老者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即冷冷道:“现在长生一脉当家,我是管不了你了。
你愿意接纳这野种认回大玄,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丑话说在前头,往后她学了大玄的本事,就该断了大离的关系。
倘若还与那监察司的狗崽子有所勾结,休怪我出手无情。”
说到此处,他的表情骤然一厉,眼珠子直勾勾瞪着燕北,犹如鹰隼:“沈清寒!这话便是说与你听的,给老夫记在心里!”
一名宗师高手外放气机,对于八品的燕北来说是相当可怕的压力。
她的身体顿时紧绷,抓着刀鞘的指节都已泛白。
浑身上下无不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提醒她快些逃命!
但燕北控制住了本能的恐惧,缓缓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老者却好像在等燕北这句话一样,单手成爪,一步迈向燕北:“看来你这野种不知什么叫规矩,今日老夫便给你长长记性!”
他运转真气,这一爪直奔燕北面门而去,若是抓实了,必定少不了皮开肉绽、直接毁了整张脸。
可在此之前,早已有所察觉的云骨却飘身拦住老者,托住他的手腕卸掉劲力,叹息说道:“严老,你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让开!”
老者露出阴狠的眼神,“若你之前肯听老夫的话,动手杀了监察司那狗崽子,今日她就不必遭这罪。
你留的后患,老夫替你解决!滚!”
他爆发真气,意图逼退云骨。
云骨展臂后退,护住燕北的同时,侧过头沉声说道:“走!”
随即,他便从腰间抽出软剑,银色光芒瞬间绽放,已是与老者对了数招!
此刻那名严姓老者以一条独臂展现出精妙的掌法造诣,真气光华翻滚,将云骨刁钻奇诡的剑招尽数挡下。
同时厉声喝道:“你忘了?在你十岁之前,是老夫为你铸下了武道根基!你的招数,老夫比谁都清楚!”
云骨一言不发,直到确定燕北退出至少百步。
这时才是手腕轻颤,银色软剑几乎化成鞭子环住了老者的小臂,将剑锋柔性展现到淋漓尽致。
“‘绕指柔’?可笑!”
老者丝毫眼放精光,真气瞬间震碎了衣袖,已经有些枯皱的皮肤之下竟是流转着诡异光泽。
喀嚓!
软剑绷紧,与老者的皮肤发出刺耳摩擦声。
云骨似乎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地变换方位,鬼魅般绕到他身后,当啷一声脆响,剑刃再度弹开,已经横在老者颈侧。
不等他开口。
老者周身却是爆发出形同实质的气浪,“滚开!”
云骨不及躲闪,只得用手掌压住剑身,震得凌空飘出数丈。
体内气息一乱,脸上也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但在飘退之时,云骨竟是脱口道:“楚先生,还要等到何时!”
唰!
话音未落,一道冷光已然破空飞来!
分不清是云骨先开口,还是暗中的人先出手。
那名老者当即止步,手掌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气旋卷动便将那道暗器的劲力消弭。
他猛地抬头,看到两个身影分别站在燕北的一左一右。
虽然全都蒙着脸,但那二人连衣服都没换,傻子也看得出来是谁!
“一把年纪还欺负个小丫头,要点脸不要?”
楚秋扯了扯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淡淡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说得可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