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伯特认为,法布提这么做,应该跟这三个原因都有关系。
最终霍伯特打算,不受法布提的影响,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霍伯特也没打算跟法布提彻底闹僵,他打算以一种“斗而不破”的方式面对法布提。
毕竟这是“欲望母树”的死敌,而霍伯特认为巴尔克家族要想做大做强的话,一定会跟“玫瑰学派”有不小的冲突,“欲望母树”也是霍伯特潜在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利用和团结的力量。
想通了这些,霍伯特离开“失序之国”,回到卧室接着睡。
他故意没有把戒指带到现实世界,如果油画是法布提感知的一部分的话,这是对的一种威慑。
……
清晨的台迪杰河上飘着一层水雾,让整个费内波特港有些朦胧。
今天早上,很多人来到港口,望着台迪杰河的下游。
他们大部分都是船舶公司或者货运公司的人,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他们听说了一个消息:台迪杰河的航运好像重新开通了。
“来了!来了!”
一个巨大的“身影”穿破迷雾,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它的样貌渐渐清晰起来,最终缓缓靠岸。
这正是本来大家都预计要严重逾期,却提前到达费内波特的“诺哈尔号”。
码头上早已经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直到船长迪恩等人下船,立即有记者和同行们围上去问东问西。
但大多数记者都是在问:“你们在沿途遇到过什么意外么?”
“你现在的感想如何?”
这类的问题。
人群当中,有个二十多岁,记者打扮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果然是花钱雇来的,根本没有问到重点。
还不如一些货运公司的同行们问到的问题:“这次航行一共省下了多少天?”
迪恩微笑着回答说:“正如你们了解的那样,虽然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航行,也只用了一半的的时间。”
“沿途有补给的港口么?”
“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
那名年轻的记者终于看不下去了:“迪恩船长,你们是怎么击败那些匪徒的?”
“并不是我们击败了他们。”迪恩微笑道:“是霍伯特男爵带着他的随从,很轻松击败了那些匪徒!”
年轻记者接着问:“霍伯特男爵为什么要帮助你们?”
迪恩指了指插在船头的旗帜:“这是霍伯特爵爷承诺的保护,只要在船头插上杰弗里领的旗帜,在南科尔森地区遇到任何危险,都可以发射照明弹求助!霍伯特爵爷的帮助会及时赶到。”
旗帜、求助、保护!被请来的记者们这才发现,这一切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报道的新闻!
这时候记者们才打开了自己的速记本,刷刷刷地记录起来。
一旦进入了职业状态,记者们才问道了点子上:“这位霍伯特男爵,是那位被鲁恩国王悬赏了一万镑的绅士么?”
“他去杰弗里领之后,那片领地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什么?航道就是霍伯特男爵开通的?”
“那里已经乱到匪徒成为统治者了?”
“……”
已经不用那位年轻的记者再做引导,记者们一点点问出了南科尔森和杰弗里领的现状,周围人都表现出了足够的惊奇,这让记者们更加确信,这一定是一篇足够吸引读者的报道。
那名年轻的记者退出人群,来到角落里,他的样貌迅速变化,最终变成了码头上正在激烈讨论的霍伯特男爵本人。
接着霍伯特身边好像出现了一层幻影,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忽略了他。
很快,霍伯特竟然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是周围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有艘小型军舰靠岸,身着军装,英姿飒爽的艾瑟尔从军舰上下来,看到了货运码头那边的热闹景象。
艾瑟尔有些好奇,叫来自己的副官:“你去问问那是怎么回事?”
就在艾瑟尔上马车的时候,副官已经打听清楚:“将军,是台迪杰河的航道重新开通了。”
“哦?”艾瑟尔笑了笑:“那样的话,以后的货运就方便了许多。”
她也没太当一回事,还以为是王室重新疏通了航道。
艾瑟尔畅通无阻地来到王宫,并在宽敞豪华的卡西亚大厅见到了费尔南多二世。
卡西亚大厅是费尔南多二世寝宫的一部分,面积跟一座大会堂差不多,是费尔南多二世召见亲信,商量王室内部问题的地方。
如果是例行公事这类的公务,则都在他的办公室处理。
父女俩先说了些思念之情的话,然后艾瑟尔汇报了之前去表彰那名高级间谍的过程。
但是她并没有提起储君对她的加害,她只是说因蒂斯共和国的间谍得到了相关情报,才暴露了她的行踪,以及那名高级间谍的身份。
她已经彻底破坏掉了因蒂斯共和国在北部战区的情报网云云。
谈完了公务,父女俩闲聊起来,艾瑟尔从刚才就发现,墙上挂着科尔森郡的地图:“父亲,我在码头上听说。台迪杰河的航道重新开通了?”
“是的。”费尔南多二世道:“前两天霍伯特刚刚递交了相关的报告,我让人调查了一下,的确有消息说,有一艘货船在今天早上靠岸。”
“霍伯特?霍伯特杰弗里?那个叛国者?”艾瑟尔对这些叛徒被没有什么好感。
费尔南多二世突然笑道:“乔治三世那个蠢货,被他一直打压的克里斯汀是个人才也就算了,克里斯汀的儿子也很能干,竟然封印了满月湖的污染,疏通了台迪杰河的航道。”
这让艾瑟尔有些意外:“我记得满月湖的污染好像连半神都能侵蚀吧?”
费尔南多二世点点头:“霍伯特在报告上说,他是从家族典籍中的一个封印法阵找到了灵感,尝试着完成了封印。”
国王顿了顿又道:“我正准备派人去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他看向科尔森郡的地图,深吸了一口气道:“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收回这些地方贵族的治权了。”
之前费内波特王国有很多这类成功的案例,对费尔南多二世来说这并不难。
“也不知道霍伯特哪来那么多钱?”费尔南多二世很有聊这件事的欲望:“今天早上刚刚收到了条顿子爵的报告,霍伯特好像要把杰弗里镇扩建成小城市的规模。”
艾瑟尔笑了笑:“那就让他建吧,等果子成熟的时候,就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
“我们也可以投资一下条顿子爵的领地,并栽培一下条顿子爵,用这个借口派去我们的人,为收回那里的治权做准备。”
费尔南多二世点点头:“你的两个哥哥都不如你!”
……
杰弗里领。
一大早到费内波特港口“溜达”了一圈的霍伯特,在餐厅喝了一大碗热粥。
费内波特王国并没有早上喝粥的饮食习惯,不过现在霍伯特已经不管合不合群的问题了,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用过了早餐,霍伯特来到书房,继续教弗莱娅单词。
学习的过程结束后,霍伯特问:“昨天你出去转了半天,有什么感受么?”
弗莱娅突然眼圈发红:“老师,为什么贝克兰德没有一个保护穷人的机构。
“我只记得巡警很可怕,动不动就要打人,谁给的钱多,他就作出对谁有利的判决。
“没有人关心我们的死活,没有人把富人的钱稍微匀给我们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不会天天死人。”
霍伯特微笑道:“贝克兰德和杰弗里领的情况不一样,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讲一讲贝克兰德的问题。
“我们今天只谈杰弗里领的问题,你觉得,我均分了土地后,村民们的生活就能美好?村里那些恶霸就会消失么?”
弗莱娅琢磨了一下:“应该能吧,我请唐娜小姐帮我翻译,问过村民们一些问题。
“大家都是因为恶霸凶狠,以及村民们欠了恶霸一些粮食,才只好依附于恶霸。
“地平分了,恶霸没有了那么多粮食来源,大家也就渐渐不用欠恶霸什么,恶霸们也就凶狠不起来了。”
霍伯特满意地点点头:“你能主动调查,这超出了我的预料。
“你的做法很对,以后也要这么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当今北大陆各国的许多政策,之所以会激起巨大的矛盾,正是因为政府的调查力度不够,所作出的应对充满了一些官员们自以为是的成分。
“但是在调查之后的分析也同样重要,要善于找到问题的本质和矛盾的根源!”
《矛盾论》里的许多原话霍伯特是记不清了,但是里面的很多理论却依旧记忆犹新。
他继续道:“表面上来看,恶霸和村民之间是利益关系,其实还涉及到了民事纠纷处理权的问题!
“村民们之所以依附村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村霸能相对公正地解决村里的民事纠纷问题,而且他们的解决方案具有时效性和约束力。
“因为只是‘相对公正’,村霸会理所当然偏向跟他们亲近的一方,所以大家只好去依附他,尽量变成村霸亲近的那一方。
“所谓的时效性是指,他们能根据现场的情况,灵活地解决问题。
“所谓的约束力是指,解决问题之后,他们能给双方足够的约束力,使双方都能落实他的解决方案。”
弗莱娅思考了半晌才道:“也就是说,村霸的问题依旧不能完全解决,村民们依旧要受他们的欺压?”
“这正是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调查清楚,梳理了主要矛盾后的第三步了。”霍伯特微笑道:“妥善解决问题!
“主要矛盾已经理清楚了,那就收回民事纠纷的处置权不就好了?
“只不过解决问题要讲究方式方法,让村民们到领主府来处理纠纷不现实。
“那么领主府的工作人员可以到乡村去,之前科尔温一起去宣传简化的法规就是一个开始。
“在未来,小镇上将有一座民事法庭,另外还会有三个巡查组,他们的任务就是每天到各村去转悠,解决村民们的各种纠纷。
“最多三个月,恶霸最后的滋生土壤也将彻底消失!”
弗莱娅越听,眼神越是发亮:“我就知道,老师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霍伯特微笑道:“别人可以只学解决问题的模式,但是你要学习解决问题的过程!”
弗莱娅好像浑身颤抖了一下,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然后立即起身,什么也没说,对着霍伯特深深鞠躬。
霍伯特第一次感受到魔药有所消化的迹象,虽然消化得不多,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甚至十几分之一的样子,但开始消化就是个好现象。
霍伯特让弗莱娅继续练习单词,他则平心静气地考虑这个问题:
“这应该是来自‘导师’这方面的消化,教几个单词不能被称作导师,教社会的运作规律或者为人处世的方法,才叫导师。
“而‘混乱导师’还不仅仅如此!之前我尝试着教弗莱娅要确定好自己的定位,但是那次的时候魔药却没有消化的迹象,而这次却有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对自古以来就困扰着北大陆政府的一个基层问题,给出了一个全新的……好吧,从公元时代抄来的,在这个时代是首次使用的方法。
“对于这一点来说,罗塞尔构建的是一套西方的殖民体系,不管优点和缺点都带到了这个时代。
“这个体系在逻辑上的最大问题是,提倡人权却不尊重人格。在政府运作方面的最大问题是,中央政权无法触及到最基层。
“虽然在如今北大陆的一些村,也有类似于村政府、村议会的管理机构,但是没有‘村支书’这类的职务,中央政权对这些机构几乎没有什么控制力度可言。
“这样的执政思维,可能是他们缺少大统一思想的原因,这是另一个问题了,现在我要考虑的问题是:我教导学生新的执政思维和理念,于是魔药得到了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