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一些脸上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男子从中走出,脚步虚浮,像是熬夜干了很重的活。
申吉迈动脚步,准备一探虎穴,若真是黑心作坊,免不得要“除魔卫道”一番。
“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喝斥声。
十数个捕快开路,后面还跟着三辆裹着白布的手推车,一阵风刮过,恶臭扑面,街上行人纷纷以袖掩鼻。
“大清早的,衙门的人上哪弄了三车死鱼,真是晦气。”
正在包子铺吃包子的包子脸老大爷吐出口中的包子,满脸怒容,恨不得将那些捕快塞进包子里。
“什么死鱼,那是死人!”旁边有人发出惊呼声,骤然色变。
手推车上,有半只发胀乌青、上面爬满蛆虫的人手在颠簸中从白布中漏了出来,一路晃,一路掉虫,场面说不出的惊悚。
“呕!”
正在吃包子的、吃馄饨的、吃炊饼的…全都吐得稀里哗啦,还有一些早上没吃饭的,直接喷出了苦水。
“这是谁家死了人?看这三辆推车,不下于十口人啊!”
“镇内富商徐家,全家十二口人,死在自家院子里,面朝一座水井,呈跪伏状,双目圆铮,仿佛见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事物。”
不多时,关于徐家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衙门的人想遮掩都没用,因为此事太诡异了。
昨天还有人见到徐家的老太爷在万春阁拯救失足女子,今日被发现时却好像死去了大半个月,连尸体都腐烂了。
“十有八九是诡异作祟。”联想到那天晚上的诡女,申吉顿时没了逛万春阁的兴致,拐过路口,朝另一条大街走去。
这条街相对比较冷清,沿街的商铺售卖的大都是些文房四宝、古董乐器,文化气息浓郁。
循着旧忆,申吉来到了一间商铺前。
发黑的墙壁,烧焦的梁柱,碎瓦颓垣,整个屋子都倒塌了。
周边一株三层楼高的槐树也不能幸免,树叶都枯黄了,带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记忆出错吗?这里不是书画店吗?”申吉反复回忆,原身就是在这里买了一张仙女图才会中邪的。
“卖犁啦!新鲜可口的大香梨,不甜不要钱。”就在这时,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背着一篮筐梨走了过来,吆喝声震耳。
“公子,吃梨不?可甜了!”
卖货郎的叫卖声让申吉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抬起头,眼神一亮,从手中抛出一个铜板,指着前方道:
“我不吃梨,但是想问你个事儿,这里原先不是有个书画店吗?”
“多谢公子。”卖货郎接过铜板,喜上眉梢,绘声绘色道:前,一场大火,将戏画斋给烧了个精光。
幸好火势被及时扑灭,这才没有蔓延到其他商铺。可惜老板娘和她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葬身火海,香消玉殒。”
前…那前天晚上卖给原身仙女图的又是谁?”
看着那间死气沉沉的商铺,申吉顿时打了个寒颤,脊椎骨冒起阵阵冷气,直窜脑门。
“卖梨的,以后天黑莫到这边来,切记!”说完,他头也不回,朝着来时的方向急速飞奔。
那速度,很明显是开启了八缸之力。
卖货郎看着申吉那亡命奔逃的模样,一脸懵逼。
第6章 大润发
一路狂奔回申府后,申吉直接闭关了。
“裂地!”
“贯日!”
“摧山!”
“乱天!”
院落里,拳风激荡如狂潮,呼啦作响。
花瓣、碎叶,飞起又飞落,起起伏伏。
当拳风平息下去后,院中又响起嗤嗤的刀风。
刀风铿锵,刀光呼啸,叮叮当当的金石撞击声如暴雨梨花炸开。
“杀猪一式之单刀直入!”
“杀猪二式之一刀擎天!”
“杀猪三式之刀刀催人老!”
杀猪刀法,说是刀法,实际上只有三招。
三招都是刚猛霸道的攻击,没有防守,没有闪避,刀刀搏命。
招式很简单,但是想要砍出威力,就需要身心协调。
招式为外,气罡为内,内外合力,两相配合,精气神合为一体,才能发挥出刀法的最强威力。
“没入气罡境,无论拳法还是刀法,都只是个空架子。”
三天时间里,申吉日夜苦练,却只练个“形”。
“若是这个世界没有诡物该多好!做个米虫,安乐生,安乐死,岂不美哉!”神仙书阁
他停了下来,坐在屋前的石阶上,举头看着两轮明月,想起徐家那十几具尸骸,又想起遭了火灾的书画店,心头思绪难平。
“人固有一死,但我不想死的稀里糊涂,更不想成为某个鬼怪故事中的受害者。
杀猪、杀猪,未尝不能杀诡!”
“咯吱!”
关门。
睡觉。
次日清晨,申吉告别了罗老太,带着雅竹小丫鬟和一个老仆前往养猪场。
《杀猪功》记载,欲入气罡,需杀九十万头猪。不过据他奶奶说,当年她只杀了千余头就突破了,天赋越高,杀得数量越少。
所以,他来杀猪了。
申家作为木阳镇的养猪大户,光猪场就有三个,两个规模小的在镇外,最大的在镇内,不过离中心区较远。
此次,申吉要前往的就是这个规模最大的养猪场,里面养有数千头大猪,木阳镇两成猪肉都来源于此。
一辆马车缓缓穿过大街小巷,嘈杂喧闹渐渐远去。
申吉坐在车厢内,身躯伴着路面的起伏而左右晃动,侧旁则是雅竹小丫鬟,正低着头为他捶腿。
“果然,还是异世界好,老仆驾车,美人服侍,张嘴就吃紫葡萄,闭眼就有人暖床,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可惜有诡。”
申吉的思绪在飞舞,享受着这一切,又警惕着这一切。
一路上,阁楼大院逐渐远去,破瓦房、茅草房慢慢映入眼帘,此外还伴有阵阵馊味、霉味、腐烂味。
面露菜色的老叟,双眼无神的孩童,唉声叹气的妇人,都是些生活在木阳镇边缘的百姓。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看着这一切,申吉内心不好受,无论什么年代,总有些难以窥探到的黑暗。
“少爷的文采真好。”雅竹眸光闪动,甜声说道。
申吉摇了摇头,此刻并没有因为小丫鬟的夸奖而自得,相反内心有些沉重。
前世的新时代人们再穷,至少不会饿死,甚至有的人吃太饱,幻想着当校花的贴身高手,或是去大奉做打更人。
而这个世界,吃个饱饭,穿个暖衣,都是一种奢侈。
“雅竹你还有家人吗?”
“在的时候,双亲就饿死了。”雅竹面露哀色,鼻子有些酸,又道:
“幸好老夫人收留了我和兄长,给我们饭吃。我哥现在就在镇内的养猪场做工。”
“还有个亲人,挺好的,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申吉点头道。
“嗯。”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不远处简陋的木栅栏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大润发养猪场。
迎面而来的是浓浓的猪屎味,冲鼻的很。
整个养猪场占地足有三百亩,外围筑有一圈竹篱笆,防止有人偷盗。
马车刚走到大门口,一个面相粗狂的壮汉就大踏步迎了上来,边走边整理衣裳,恭敬的问道:“福伯,请问是老夫人来了吗?”
“不是,是少爷。”马车上的老仆回应道。
“恭迎少爷!”壮汉立马朝左右使了眼色,一旁数个守门人会意,一同大呼,声音嘹亮。
“啪!”
老仆抽鞭轻拍马臀,马车继续前进。
养猪场很大,一排排简陋的茅草屋鳞次栉比,都是猪圈,地下还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排水沟。
一条三米宽的大道将养猪场分割成两半,而路的尽头则是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型坞堡,墙上遍布青苔,显然有些年头了。
当马车来到坞堡前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帮人已经站在大门口恭候了。
“踏踏!”
申吉掀开帘布,从马车中走出,看着前方乌泱泱一大群人,对着领头男子笑道:“老朱头,怎么摆下这么大排场?”
“少爷难得来猪场一趟,大伙们都想瞻仰一下您的伟岸英姿,我早就告诉他们您喜安静,他们非得跟过来,拦都拦不住,犟得很!”
领头男子恭敬的说道,声音儒雅随和,三言两语间就将申吉“拍”的舒舒服服,润物细无声。
他正是养猪场的总管事,名唤朱大头,别看他一副臃肿肥胖的模样,修为可是破甲上三品,不然也难以镇守这么大一个猪场。
“都是我们想来的!”
“少爷凤表龙姿,举世无双!”
“少爷一表人才、才高八斗,将来必能带领咱们将猪场开县去!”
县小了,怎么也得到人皇城去!”
一大帮斗字不识一筐的下人掏空了在说书人处听来的溢美之词,七嘴八舌附和起来。
“我真的那么帅、那么有才华吗?”申吉自语道。
“那必须是有的,少爷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木阳镇哪个青年才俊能比得上您!”老朱头恭维道。
“那就借你吉言了。”申吉乐呵呵的回应,随后又朝众人道:“今天每人都有,赏十斤猪肉。”
“谢少爷!”
众人欢呼鼓舞,他们虽然在养猪场干活,但也不是天天都有肉吃,十斤猪肉省着点吃,足够一家子吃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