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逵和程坤两人闷哼了一声,各自撇过头不再对骂。
他们可不是愣头青,初来乍到,若是犯了镇阴司的规矩,免不得要被人当做立威的工具。
一段小插曲过后,陆陆续续又有十来个练家子走进院子,都是木阳镇内大小势力派来当探路先锋的。
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一个长相粗犷的女汉子,实力都在破甲中三品之上。
“咯吱!”
当落日余晖尽去之际,一个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相反有些瘦小的男子从内院走了出来,黑色圆帽下的面庞如刀一般锋利,鼻梁处还有一道狰狞似蜈蚣的可怖伤痕。
他的右手还提着一个木桶,隐约可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当他走进院子时,县城来的甲士全都摆正了身体,拱手恭敬道:“武教头。”
男子轻轻点头,在院中的台阶上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朗声说道:
“今天的新面孔不少,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各自有啥恩怨情仇,既然加入镇阴司,那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自天变异象后,以往不可见的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它们变化莫测,视人类为血食。
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发现它们,尽可能消灭它们。人诡不两立,大苍国土上,绝不允许诡物横行。”
紧接着,他放下手中的木桶,揭开盖子,又道:“这是添加了多种辟邪之物的黑狗血,抹在兵刃上,可有效杀伤诡物。不过,它的时效只有六个时辰,各自涂抹吧。”
不少木阳镇的武者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桶黑狗血,眸中泛着奇光。
不过,县城来的甲士对这玩意倒是见怪不怪,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将长刀探出桶中,很快就抽上来,而后甩干大部分血渍,刃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血光。
很快,就轮到了申吉,他拿出杀猪刀依瓢画葫芦,立刻就感应到刀刃上传来的灼热气息。
“看来,不久后,镇里的黑狗要涨价了。”他暗自嘀咕道。
“本来按照规矩,三人为一队,念你们新来,先跟着老兵们学习三天,再组队吧。”武教头将目光投向这边,神色威严道。
“这不就是前世的实习嘛,能摸鱼最好了,可惜只有三天。”申吉腹诽道。
很快的,申吉就被选入一支小队中,队长姓王,名禄,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留着充满男人气息的胡子,看起来比武教头还像教头。
“王队,还请多多关照。”申吉隐秘的从腰间掏出两块银子塞进王禄手里。
“这么客气作甚,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王禄笑眯眯的收下银子,手法娴熟。
“对了,怎么不见潘总旗或是崔巡查露面?”申吉问道。
“潘总旗要制作符,宋总旗已经到周围里村探查了,崔巡查使要坐镇镇阴司,还要培养新晋的源术师,都忙得很。”王禄悄声道。..
“没有高手带队,我们这些人在夜里巡逻岂不是很危险!”申吉眉头紧皱,他是来白嫖灰白之气的,可不是来当炮灰的。
“不危险的话,上头怎么舍得拿高等功法和符来当奖赏?”王禄摇头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许无奈。
“妈的,坑死爷了!”
申吉原本以为是《在镇阴司斩妖除魔》,现在才发现妖魔要自己去找,还要自己去砍,妥妥的劳碌命。
第25章 段三
“当!”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浓浓夜色里,更夫提着黄灯笼走在木阳镇的大街上,走一步敲一下,声音激荡在大街小巷中。
镇里面是不设置宵禁的,不过除了赌场、妓院等场所外,大部分人都是早早就躺进被窝里歇息。
“这鸟天气,真是闷热!”
距离衙外的一间木屋里,王禄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煽风。
“裹着一身甲胄,能不热吗?”申吉取出腰间的水袋,大口吞咽。
若不是知道司里发放的甲胄能抵抗诡气的侵蚀,他早就将身上的铁皮疙瘩扔进猪圈里了。
“我们就在这儿待着吗?不用去巡逻?”他又问道。
他们这一小队自踏出镇阴司,循着镇里的大道来到这值班点后,就一直待着不动弹。
“我们不是更夫,也不是木阳卫,巡街的事情哪轮得上咱们?
他们若发现诡物,总会有动静的,到时我们赶过去就好了。”王禄寻了些茅草铺在地上,而后直接躺了上去。
得了,队长都高高挂起了,申吉还能说啥,躺平就好了。
“当!”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木屋外,再次传来了更夫的敲锣声。
不知不觉间,已是夜半三更。
夜已深,造娃声也渐渐淡了,除了偶尔的犬吠声,大街小巷一片静谧。
段三是一位职业打更人,打更三十载,诡没碰过半只,盗贼却是见过不少。
镇西边的算命先生曾预言,他的命很硬,但是不惑之年时会犯桃花劫,一旦度不过去,恐有性命之危。
当时,段三只是呵呵一笑,他自幼身体有残缺,要不然早就娶妻生子了。.
除非世间有奇药能够去腐生肌,不然他那难言之疾定无法治愈。
就他这身体条件,还能有桃花劫,老天爷得有多眷顾他呀!
“还差半岁我就要知天命了,说好的桃花劫呢?
早知劳碌一生,依旧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更夫,俺年轻时还不如进宫当个小太监,最起码还能找个宫女对食!”
段三一边碎碎念,一边敲着锣,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三更时分,即便是镇里面最热闹的万春阁也已经熄了灯,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凄冷的月光下,如时间卡壳一般寂静。
“呜呜!”
刚拐过一个三角路口,段三的耳畔便响起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声音不是很大,却很有穿透力,听着让人心疼。
“谁?”
段三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大声喝问。
“嘤嘤!”
被段三一喊,那哭声立刻变小了许多,像是被强行按住嘴,不让哭声发出来。
循着哭声的方向,段三转头望向路的尽头,月光姣姣,映照出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一户人家的门前,一个衣裳凌乱的女子蜷缩着,泪水无声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紧捂住嘴巴,尽量不让哭声发出。
她那洁白无瑕的脸上充斥着一股无助和凄凉,让人望之心碎。
“姑娘你怎么了?”段三带着关切询问道,在他三十载的打更生涯里,碰到过不少这样的场景。
随着黑夜的降临,有些人的心也变得黑了。有贼寇专门借夜色盗窃,有仇怨者寻机杀人,有好色者女干辱良人…不胜枚举。
以段三多年的经验,眼前这个女子十有八九已经失了清白之身。
“呜呜…”那女子依旧在哭泣。
“姑娘、姑娘?”
段三呼唤了数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犹豫了数息后,他还是举着灯笼朝路的尽头走去。
橘黄色的光辉驱散了夜幕下的黑暗,映照出道路上的少许水迹。
见路面湿了,段三的脚步慢了下来,以防踏进水坑里。
待走到离那女子十步远的地方时,路面更加潮湿了,他的每一步都会带起些许水花。
“今天也没见下雨啊,这儿的水咋这么多?”他心中不禁嘀咕。
再抬头,却见两盏红灯笼高挂在前方的屋檐下,红彤彤的光辉照亮了周围一整片地方,显得有些邪异。
段三愣了愣,用力擦了擦眼睛,刚才明明没见到任何红灯笼,怎么一晃神就出现了?
当真是见鬼了不成。
“呜呜…”
哭泣声打断了段三的遐思,他急忙将目光投向红灯笼下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的身上除了一件薄若蝉翼的白色纱衣外,再无他物!
仅一眼,段三的心便吊到了嗓子眼,噗通噗通差点跳出来,若不是他天生有缺陷,此刻怕是要化身虎狼,直接扑上去。
“姑…娘,你…你怎么大半夜在这儿哭呢?”段三咽了咽口水,开口问道。
“奴苦啊…呜呜…”
如泣如诉,宛若哀鸿,带着丝丝江南水乡的软语音从女子口中传出。
虽是哭声,却能直击人心。
“姑娘莫要哭了,有什么苦不妨跟三爷讲?”
“哗啦”声响起,段三踏步向前。
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的天阉之身虽说并无感觉,但是苦熬良久的心却是早已怒放。
“!!!”
上,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看的真切了,一滴滴水珠顺着女子的发丝流过胸口,流过腰间,流过洁白无瑕的大长腿,而后滴落在阶梯上,没入地表。
流汗?
谁流汗跟放水似的?有这能力,田里的庄稼准保不会旱死!
此女不是正常人!
这几天巫卫的到来,一些小道消息已经传满大街小巷。
世间有诡!
段三心中警钟长鸣,恐惧盖过了之前初恋般的悸动。
“诡啊!”
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吼叫响荡在黑暗夜色里,段三转头狂奔并大喊。
白衣女子停止了哭泣,霍然站起身来。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哪还有泪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郎啊,莫走!”
依旧还是伴着哭泣的软糯声音,只是那声音并不是从女子口中传出,不知是肚子,还是其他地方。
段三哪敢停下,那身手,那速度,活似二八小伙。
“郎啊…”
段三越跑越快,但是那女子的声音却犹如跗骨之蛆,响荡在他的耳畔。
他的身体虽然在急速运动,但却感觉有些发冷,后背脖颈处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吹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