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道：“不知道友可知道，妖魔纵然身死，也很难转世？即使转世，也只会转世成为恶人？”
敖青微微皱眉，道：“这个，我却是第一次听说。但是，却也并非不能理解。”
所谓妖魔，真正是心底的欲望被牵引而出，堕落苦海的存在。不仅仅是身体，而是灵魂都堕入了魔道。
….
所以，就算是身死，历经六道轮回，喝了孟婆汤，没了记忆。但是那灵魂却仍在黑暗之渊，他的本性，也是邪恶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神通者对待妖魔，往往不会直接斩杀。因为从长远角度来说，杀了也是意义不大的，一两只也就罢了，若是数量过多，根本杀不完，还会徒增变数。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举个例子，北俱芦洲的妖魔不止亿万。九天荡魔祖师只是扫荡，镇压，而不是屠灭。但天庭，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屠灭北俱芦洲妖魔的力量。
只是，就算屠灭了，那北俱芦洲的无数业力也难以真正消灭。到时候只会白白送给欲界第六天，增强魔道的实力。即使强行让他们去六道轮回转生，转世成为恶人，也会扰乱天下生灵。
而那些恶人，数量之众，甚至远超南赡部洲的凡人。如果让他们无意中又踏入修炼之途，也会产生不可知的变数。
这就是为什么，北俱芦洲直至如今还妖魔弥乱的原因。
当然了，玉晨天尊的手段，着实狠辣。那“玄水”之策，敖青也佩服得很。
玄水可以冲刷业力，让大部分的妖魔魂飞魄散，神形俱灭，可以说，是最好的解决北俱芦洲妖魔祸患的办法了。当然了，如此做，玉晨天尊恐怕也要染上违逆天道的大因果，恐怕道行都要受损。
毕竟，天道至公，对天道来说，纵然是妖魔，也是生命。一两个也就罢了，金阙玉晨天尊却要消灭亿万万个生命！
从妖魔的角度来说，他此举，无异于是巨恶之举。
不过，这些事情，却不是现在的敖青该想的。他问向金蝉子道：“纵然如此，又待怎样？”
金蝉子问道：“我只问道友，你在杀那些妖魔的时候，内心却是有什么想法？”
敖青道：“没什么想法。不过，那些死于我手的妖魔，俱都罪有应得。纵然令他们神魂俱灭，我也是无有丝毫愧疚之情。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便是……‘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金蝉子闻言却是眼中一喜，勐地起身道：“好！道友此言，可以说将我内心的想法完全道述了出来。好一个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道友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而且这句话还颇为符合我佛门的说法。”
金蝉子如此作为，让敖青心中有些诧异，他总觉得什么地方好像不对，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欲普度众生。然，众生难度，唯有另辟蹊径！”
金蝉子道：“在西牛贺洲我已看透，仅靠佛法，永远无法教化生灵，更无法度化妖魔。即使可以，也需要十年百年，甚至是千年万年，才能够教化十数几只妖魔而已，在这过程中，还要有无限变数，令更多无辜生灵遭难。所以在我看来，像道友那样，直接将妖魔打的神形俱灭，魂飞魄散，大行此举，以杀生度苍生，才是真正普度众生的办法。”
敖青皱了皱眉头：“如此，未免戾气过盛？而且，所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其实也并不符合佛门的教义吧。其本质上，也并不是你佛门的说法。”
虽然，这句话在前世很着名，广为人知。不过说实话，这和佛门的宗旨基本就是背道而驰的。
而且，敖青自也觉得，金蝉子对这句话的理解是有些差池的。
在敖青看来，这句话更像是自己在护生的过程中，不得已而“杀生”，“斩人”。但如果专门为了护生而去斩人，杀生，那很容易便会陷入歧途。
很显然，金蝉子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真如
金蝉子道：“谁说这并不符合我佛门？我佛门亦有怒目金刚，也有出手降魔的佛陀菩萨。就连世尊，也曾与波旬斗法。为什么我佛门有神通存在？在我看来，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否则只靠言语就行的话，何必还得修炼什么法力神通？”
敖青道：“既如此，不知法师这番话，可曾与世尊说过？”
金蝉子道：“自然是说过的，只不过，世尊并不赞成我的观点。我与世尊辩法数次，最终也无法说服世尊行武度苍生的举措。而且，佛门之中，例如观音尊者，普贤、文殊两位菩萨，大势至菩萨都似乎不赞同我的说法。这实在是令人感到疑惑。”
金蝉子如此说，敖青丝毫不意外，他说道：“我也是如此觉得的。杀生总归是要有目的的。但所谓‘护生，这个目的，太过笼统。强行以武力行降妖除魔，慈悲普度之举动，变数众多，而且会适得其反，乃至于导致反扑。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世间便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金蝉子道：“我并不如此认为，所谓大道至简。很多事情，可能本质上就是很简单的。想不到道友这般人物，也无法理解我么？”
敖青看向金蝉子，这个金蝉子的形象，可以说是颠覆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想不到金蝉子竟然是打算以降妖除魔来普度众生，虽然说，这观念也并非是错的。但是位置不同，所采取的举措自然也是不同。
如果金蝉子仅仅是一个佛门护法，那么他有如此想法，自然在理。可他毕竟是如来佛祖的弟子，却不闻目犍连“神通不及天数”的前车之师。难怪，如来佛祖会让他去西游。
说实话，金蝉子让敖青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欲界第六天的天魔王，魔主波旬。
传说，魔主波旬曾经也是佛门大圣，法力高强，一度有望继承燃灯古佛。但最终却误入歧途，反成为魔主。
金蝉子这种想法，也就是在他如今的法力，还并没有达到“圣”境，若任由下去，说不定未来又是一个魔主波旬！
但是说实话，话都说到这里了，敖青也不想继续和金蝉子辩论了。辩论，也未必能够说服他，反而会伤了和气。
只不过，还是得想个办法。如果不是有佛祖和祖师那隐隐让自己想办法处理的意思，敖青才懒得管金蝉子怎么想的呢。但如今，却不得不去想办法处置一下。
他想了想，忽然心念一动，道：“金蝉法师，你这个说法，我只能认同一部分。”
金蝉子道：“为何是一部分？”
敖青道：“因为，对我来说，护生固然重要。但我还另有一个振兴龙族的心愿。而这两点之外，追求大道，才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因此，护生在我的眼中，只有一部分重要。也没办法完全认可于你。”
金蝉子道：“在我看来，这并不矛盾。你龙族若是强大了，日后全族尽可行善举，以杀生来度苍生，那么集结众人之力，总比一个人更容易。如果是这样的话，甚至我也愿意相助你振兴龙族！”….
敖青摇了摇头，道：“此话，却是以后再提。比起这个，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条明路，让你看清楚这所谓‘杀生护生，到底需要经历何种事端。”
“明路？”
金蝉子大喜，道：“道友快快说来，我洗耳恭听！”
敖青道：“法师可去北俱芦洲，届时，自见分晓！”
“北俱芦洲？”金蝉子一怔，道：“可是，世尊不让我轻易离开西牛贺洲。”
敖青道：“你可以去请教佛祖，料想，佛祖此次会同意。何况，就算佛祖不同意，你既有如此大宏愿，也可私自前去。”
“私自前去？”
金蝉子不由咋舌，但他想了想，却又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便感谢道：“……好。如此，便多谢道友了。如果此次我真能够明白自己的道是否正确，那么必有重谢！告辞了！”
金蝉子言罢，便转过身去，驾驭佛法金光，转瞬离去了。
看着金蝉子的背影，敖青却是微微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是如来心中所想的。但是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而且，也是万年难遇的良机。
是的，敖青正是想要让金蝉子看一看玄水天降，淹没北俱芦洲的景象！
事实上，金蝉子说完以后，敖青也不禁想到了金阙玉晨天尊的做法。虽然，金阙玉晨天尊水淹北俱芦洲，应该是另有其他目的的。单纯的消灭妖魔和给杨戬背书，应该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但即使如此，却也能够让金蝉子参考一二。
毕竟，金蝉子所想的，却是颇有一些类似。只是，不知道他能从中有什么启发呢？
敖青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转而前往去拜见菩提祖师。
他来到住所，恭敬道：“师父，徒儿来了。”
“进来罢。”
菩提祖师的声音缓慢响起。敖青推门而入，便看到祖师坐在蒲团之上。敖青进来行礼，那祖师的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道：“不必这般多礼。你此去，收获不小啊。”
敖青道：“承蒙师父，法力有所精进，得了些许宝贝倒在其次，此次前去，我最大的收获莫过于与玉皇大天尊、黎山老母，及王母元君有所交集。”
菩提祖师微微点头：“你和他们有交情，这是极好的。说起来，纵然是我，与那黎山老母和王母元君，也是没什么交集的，这一点你倒是青出于蓝了。”
敖青笑了笑，道：“师父隐于心界，无加于外物，自然不需如此。何况，纵然是我，与诸位大神通者相识，也并非全然为了功利之心。”
“不错，很不错。”菩提祖师赞赏道：“不为行道而行道，你却是初入门径了。比起那金蝉子，可以说是胜了无数倍。”
敖青一怔，勐地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那金蝉子之所以不受祖师待见，却是因为他太过于执着，始终并未看破“不为行道而行道”的道理。
道之长远，蕴含无限。每一种道，都有其自身存在的重要。金蝉子的“以杀生而度苍生”并不能说是错的，但他的做法却只是单纯的为了追求那个道，甚至不顾代价，乃至于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抱负而否认其他的道。
因此，才会让祖师想要将他赶出去。
这就好像是，当初祖师曾问过敖青是否想振兴龙族。如果敖青为了振兴龙族，不择手段，不顾一切，那就是失去了佛门所说的“真如”，道门所说的“自然”，而陷入迷惘却不自知。
届时，菩提祖师恐怕早就像赶猴子一样，把敖青也赶出三星洞去了！
看来，那金蝉子，却是和猴子一样，都生出了一头“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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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佛、魔和菩提
想到这里，敖青也算是理解了金阙玉晨天尊的“玄水天降”和金蝉子的本质区别。看来自己引那金蝉子前往北俱芦洲，却是做对了。也许那金蝉子看到北俱芦洲的状况以后，会有所启发，从而有所领悟。
但是，仿佛是感受到了敖青的想法一样，那菩提祖师却是说道：“你让金蝉子去北俱芦洲，到时候对他来说究竟是否是机缘，却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菩提祖师这般人物，能够知晓玄水之事，敖青自然并不奇怪。可是敖青闻言，却不由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说，金蝉子看到那‘劫难，以后仍不能领悟，甚至可能会反被误导？”
菩提祖师微微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如此。不过，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有的时候，领悟未必是好事，误导也未必是坏事。但你做的确实不错的，因为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去了北俱芦洲，绝不会像昔年的魔主波旬一样堕入魔道了。”
“魔主波旬？”
敖青微微皱眉。忽然，他问道：“师父，北俱芦洲劫难之事，知道的人有多少？”
菩提祖师道：“不多，但也不少。毕竟，连一只野猴子都能有所预感，我们这些自开天辟地就存在的人，自然也会得知一二。”
“那魔主波旬可知道？”敖青问出了一个有些隐忧的问题。
菩提祖师点了点头：“波旬之修为，亦是超凡入圣，自然知道。”
敖青道：“那难道他不会设法阻挠吗？”
北俱芦洲的这场劫难，毫无疑问会让人间界的妖魔势力遭受重创，甚至从而一蹶不振。按说，那魔主波旬应该不会置之不理才对！
但是，菩提祖师却笑了笑：“徒儿呀，你的见识却还不够。”
敖青见状，莫名安心了许多，道：“徒儿毕竟出世尚早，资质也很愚钝，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模棱两可。如此才需要师父的教导。”
祖师道：“资质愚钝，却是不然。你乃是为师见过的资质少有的惊才绝艳之人，可谓是璞玉一块。不过，确实对三界很多事情，还不是很明晰。我且问你，那魔主波旬可是妖怪？”
敖青微微思索片刻，道：“原来如此……师父的意思是，魔主波旬的魔道，并不是‘妖怪，？”
祖师颔首：“欲界的魔头，和妖怪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用‘妖魔，来形容，也不太确切。北俱芦洲的妖怪，却是魔主波旬也不屑一顾的。”
敖青道：“但业力应当是实实在在的吧？妖怪作孽，引发业力，从而堕入魔道。那恶业乃是魔道的根基。”
祖师道：“徒儿，你又错了。虽然恶业的确是魔道用于蛊惑凡人，乃至于修炼者的手段。但是，对魔道来说，却并不是根基。”
敖青对此着实不懂，恭敬闻道：“既如此，何为魔道根基？”….
祖师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却是指了指这三星洞，道：“‘心，。”
“心？”
敖青一愣。
祖师道：“不错，徒儿可意外否？那魔主波旬所修者，只是‘心，之一字。却是与为师的道，与如来的道，异曲而同工。”
“如来佛祖修的也是‘心，？”敖青愈发感到迷惑。
但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个传说。
传说，释迦牟尼如来，是在一棵菩提树下悟道的。而他悟道时，那魔主波旬也始终在菩提树下，与其斗法。
菩提树……菩提祖师……
难道说……是因为如此？
祖师见状，却是知道，敖青已猜出了许多事实，道：“徒儿，你果然聪慧。当年我于西牛贺洲，恰逢道祖西行，紫气东来，机缘所至，我遂以菩提树化佛合道，悟得大罗，修得大觉。其时波旬不想如来成佛，前往袭杀，与如来交锋，正好在我树下悟道斗法。得益于道祖紫气，他二人都看到了那菩提开花的景象。从而，领悟了‘菩提心，。只不过，每个人的菩提心都是不同的，他二人虽法出同源，却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敖青听闻，却是恍然大悟。
原来，三万年前，还有这样一番因缘！
如此说来，祖师得道不也只有三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