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它们或扬起或回缩,圆球一层又一层瓦解了开来。
圆球包裹的中央,是一个蜷缩成团的少女,她有着异常甜美的容貌,眉头紧紧皱着,表情因痛苦而略微扭曲,分外惹人怜惜。
那些滑腻恶心的“触手”此时已全部回缩,飞快变小,最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一根根乌黑亮丽的头发!
覆盖着柔顺长发的少女表情缓和了下来,动作较慢地起身,走至已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的睡床旁边,拿起掉落至地面的睡裙,套到了身上。
然后,她拢了拢黑发,来到全身镜前,伸出右掌,抹了下玻璃表面。
一层黑色的火焰随之燃起,安静焚烧着空气又飞快熄灭无踪,留下已然变得幽暗深邃的镜子。
镜子内,光影浮动,迅速呈现出了肮脏泥泞的下水道环境,而一个戴陈旧三角帽穿暗红外套的中年男子正薄薄地贴在墙上,俯视着不知隔了多远的少女,如同活过来的名画。
那脸蛋较圆,眼睛细长的少女安静对视了两秒,突地笑了一声。
随着她笑容的绽放,几乎没什么光线的房间一刹那似乎明亮了不少。
她随即轻启嘴唇,用一种调侃的口吻道:
“格尔曼.斯帕罗先生,这就是最强冒险家的疯狂与冷酷?
“或者,我其实认识的是一个小丑?”
对于魔女特莉丝能认出自己格尔曼.斯帕罗这层身份的事情,克莱恩一点也不感觉意外,毕竟他与对方见面时用的是“血之上将”塞尼奥尔的形象,而这位海盗将军早已成为格尔曼.斯帕罗的猎物。
当初特莉丝因受伤躲于下水道内,之前又专注于复仇方面的调查,不知道海上各种新闻,不清楚“血之上将”的遭遇相当正常,可恢复健康,离开那里后,她要是还不去弄清楚合作者最近的消息,只能说她“刺客”和“教唆者”两个阶段都完全不合格。
很显然,特莉丝过去的表现证明她坏归坏,头脑还是没问题的。
克莱恩未做争辩,操纵纸人状态的塞尼奥尔笑了笑,简单回应道:
“为什么小丑就不能疯狂和冷酷?”
不等特莉丝回答,他转而问道:
“你对那位宫廷侍卫长的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特莉丝神情阴郁了一点道:
“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有结果,甚至两个月。”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克莱恩又强调了一遍。
特莉丝“呵”了一声道:
“在贝克兰德,在这场游戏里,力量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当然,我向来不浪费可以利用他人的机会。
“格尔曼.斯帕罗先生,既然已经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那你是否可以给我更加方便的联络办法?”
怎么有种被要手机号的感觉……克莱恩略作思索,语气平静地将召唤信使小姐的步骤描述了一遍,没忘记强调金币是重要仪式材料。
特莉丝没再多说,又一次伸出右手,轻碰了一下镜面。
黑色的火焰腾起又消失,全身镜恢复了正常。
下水道内,纸人状态的“血之上将”塞尼奥尔重新将那块镜子碎片埋入了土中,然后让身体急速缩小,变回灰色老鼠的模样,一路冲至这地下世界的深处,将自己投喂给了食肉生物。
伯克伦德街160号,克莱恩拉上窗帘,回到了安乐椅位置。
坦白地讲,他有点后悔和特莉丝合作。
他觉得那家伙背负着“原初魔女”的某些意志,又为了复仇什么都可以不管,就像移动的炸弹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会失控。
如果特莉丝发生异变,很大可能制造出一场可怕的灾难……我当初就不应该放走她……克莱恩叹了口气,开始布置仪式,将糨糊样的黑色事物带至灰雾之上,试图通过它们占卜特莉丝目前的下落和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
二三十秒后,他收获了失败的结果。
这让他更加担忧,因为这样的结果表明特莉丝某种程度上已成为“原初魔女”的神眷者。
…………
第二天上午,用过早餐的克莱恩开始指导管家瓦尔特和新任的管家助理理查德森分派他从南大陆带回来的那些礼物。
这足足装了一个行李箱,包括费尔默咖啡豆、东拜朗烟草、河谷葡萄酒、人骨雕像等特产。
它们将分别被送到街区不同邻居的手中,代表道恩.唐泰斯的心意,也宣告他在社交场合的回归。
“嗯,这瓶河谷葡萄酒交给马赫特议员或者他夫人时,记得提一句,适合用来调制酸味鸡尾酒,与柠檬汁是完美的搭档。”克莱恩叮嘱了管家瓦尔特一句。
——每个礼物送给什么人也是有讲究的,要结合对方的爱好,当然,南大陆目前最火热的产品多宁斯曼生发水并不适合做礼物,因为这更像在嘲讽。
瓦尔特郑重点头道:
“是,先生。”
等到雇主再没有别的吩咐,理查德森扫了剩下的那堆礼物一眼,主动询问道:
“它们要送去哪里?”
“这是给慈善助学基金工作人员的,我会自己去送。”克莱恩笑了笑道。
他旋即又指着手中的黄金护身符道:
“我错过了艾伦医生孩子的出生,需要亲自上门表达歉意,呵呵,我下午会过去,将这枚南大陆特色的护身符送给那个孩子。”
当然,威尔.昂赛汀.克瑞斯这婴儿多半不会喜欢……比起这个,祂,还是他吧,宁愿要冰淇淋……说完之后,克莱恩于心里嘀咕了几句。
等到管家先生和理查德森相继出门,带着礼物和男仆前往不同的邻居家,克莱恩坐上自家马车,一路抵达了佩斯菲尔街22号的“鲁恩慈善助学基金”。
走下马车,他行于前方,身后是抱着大堆礼物的贴身男仆恩尤尼,沿途只要遇到工作人员,就会上去打声招呼,做出馈赠。
就这样,克莱恩上至二楼,抵达了其中一间理事办公室,屈起手指,轻敲起虚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