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挠挠脑袋：“不能叫它们随便乱搞，等我明天上三道河子林场去瞧瞧，听说他们那不是有鹿嘛。”
整个一个白天，胖子都陪着武老头各家各户走访。武老头自个大概也明白，这一走就说不上啥时候回来呢。
大伙自然少不了送点山货啥的，武老头只好推辞：“太多了，都拿不了了。”
第二天，武老头坐着吉普车离开靠山屯，村口送行的足有二百多，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大干部武司令，主要还是因为他另一个身份——武老头。
送走武老头，胖子就张罗着去三道河子林场。车老板子开着四轮子，拉上王三炮和胖子，当然还有李锁子两口子。
三道河子距离老山屯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隔着林子不好走，所以只能绕了大半圈过去。先到公社，李锁子在供销社买了两瓶酒，两包槽子糕，付钱的时候，胖子给他掏了：“这次算是办公事，公款开销。”
“嘿嘿，胖哥，以后啥时候去三道河子，千万要招呼俺一声，省得自个花钱给老丈人买东西了。”李锁子笑嘻嘻地说，说完之后，就被他媳妇在腰眼上悄悄掐了一把。
“想得美，以后认识道了，你就靠边站。”胖子在他脑门上蹦了一下，李锁子一手捂脑袋，一手捂腰眼，只能一脸苦笑。
过了公社又往前走了一段，这才往东北转，将近中午，终于离大山越来越近，沿途也看到几辆拉木头的大解放，车上都装着原木，有的是细椽子，也有的是直径在半米以上的木材。
做椽子的多是落叶松，车老板子一瞧就说是天然林。胖子则不明所以，车老板子就给他解释：“从树根到树梢基本粗细差不多的，就是天然林，要是那些大头小尾的，就是人工林。”
胖子一个劲吧嗒嘴：“这天然林咋能砍呢，这不是白瞎了吗！”
“没法子，咱们国家木材紧张啊，而且东北的木材质地坚硬，都是优质的原木。就拿咱们靠山屯来说，不是差点被开发成林场吗。”王三炮知道胖子的毛病，砍树都快赶上要他命了。
胖子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不过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高兴劲：照这么砍下去，用不了几年，这边的林子估计就伐光喽。
一种深深的无奈从胖子的心底涌出，可是这样的事情，却又不是他一个人能阻止的。
“再有几里地就到了。”李锁子媳妇看到快要到家，也忍不住心里的兴奋。
胖子的心情也终于好了一点，因为他发现，放眼远望，山坡上都是整齐的人工林，以松树居多，看来，人家林场也不光是砍伐，也知道栽树啊。
四轮子终于开进三道河子，这里也是一个生产队，再往里才是林场呢。
站在车上，胖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屯子里面的砖房比较多，也有几户人家竖着高高的天线杆，起码从表面上看来，比靠山屯要富裕一些，毕竟是吃木材的，比较有油水。
最典型的就是家家户户的柴火栏子里面，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的木头拌子，连树枝子都很少，估计是不惜的烧那些枝枝杈杈的。
房前的猪圈都是直接用大木头垒起来，夹杖子用的都不是柳条子，而是清一色的松木杆，整整齐齐，透着个漂亮劲。
可以说，这是一个带有典型林场特色的村落，但是在胖子看来，还是有点太过浪费。
放眼远望，胖子又摇摇头，根本就看不到黑黝黝的老林子，山坡上都光秃秃的，都是还没有成材的人工林。
林场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下，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一个个的大木头垛，伐下来的木材，都运到这里，简单加工一下之后，等待外运。
“守着一座大山，可是却两样活法啊。”胖子终于忍不住叨咕了一声。
“我们这个活法不好吗，你们是靠山屯的吧，不知道你们那里又是咋个活法？”一个声音忽然在道边响起来。车老板子已经将四轮子靠边停下，所以胖子的嘟囔声也就被人听到。
胖子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长着满脸大胡子，正用不屑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大概就是从李锁子媳妇身上，判断出胖子他们是靠山屯的。
第422章 较劲
“三火叔——”李锁子的媳妇热热乎乎地上去叫了一声，那人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小名叫穆三火，是林场的杠子手。
杠子手就是在林场专门负责抬木头的，那时候都是冬天伐树，木头在山上放倒之后，修理一下，就用钢丝绳拽到江边，等到开春，顺着江水把木头运走，这个叫“放排”。
木头到了地方，就得用人抬了，有的是往火车皮上抬，有的是把木头都码成几米高的木头垛，当地人叫“归楞”。
而杠子手就是专门抬木头的，一般都专门有一伙人，配合默契，叫“一副肩”。
所谓“一副肩”，就是十个人。大些的木头，通常需要八个人抬，另外还需要有一个人指挥扳、拨那棵木头，还有一个人持“保险杠”，在抬木头的人一旦了生意外的时候，负责救助。当然，如果木头小一些，这“一副肩”就分成两伙，改成四个人一伙抬，加快进度。这种劳动组织，在当时那种条件下，是效率最高的。
抬木头的八个人就分成头杠——最前面的俩人，二杠，三杠，尾杠四伙，其中最较劲的就是二杠，而这位穆三火就是三道河子最出色的二杠手。
听到胖子一下车就在那神神叨叨的，再一瞧他们肯定是靠山屯来的，心里就有点瞧不起，所以才接过话茬：“俺们林场干活的都是真正的汉子，伐树抬杠，是有胆子有力气的爷们才能干的活。听说你们那就采点山货啥的，那是老娘们的玩意，还好意思在这说三道四。”
胖子挠挠脑袋，心里话：“俺也没招你没惹你啊，咋就冲着俺来了？”不过胖子一贯比较憨厚，所以只是嘿嘿几声，也不予理睬。
王三炮年纪虽大，却是火了毛子脾气，向前跨出两大步，站在穆三火面前，盯着他的两只大眼珠子吼道：“这位兄弟，伐树抬木也算本事了，那东西又不会动，有把子力气就行；真有本事，上山打虎杀熊试试！”
常年摸枪杆子跟野牲口搏斗，王三炮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杀气，穆三火不觉倒退两步，然后才发觉很没面子，于是又回到原地，脑门子上青筋直蹦：“有种的就试巴试巴，是骡子是马得牵出来遛！”
骡子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又分马骡和驴骡，主要是公母不同导致的。马骡的外表和马差不多，但是拉车拉磨啥的还成，一跑起来就被马甩在后面，所以老百姓才常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三叔，咱们是来溜达的，不是来较劲的。”胖子也不愿意和对方一般见识，李锁子媳妇更不想看到双方闹矛盾，连忙就捅咕锁子两下，李锁子也就拽着王三炮走了。
一进屯子就惹一肚子气，几个人脸上都有点不乐呵。到了穆青松家，只见三间大瓦房，院子整整齐齐，房山头堆着一米多高的木头垛，都是直径七八十公分的原木。
穆青松和老伴已经笑呵呵地迎出来，还有一只大黑狗，撒着欢扑到锁子媳妇怀里，这是她从小喂大的，所以特别亲。
进到屋里，家具都是新打的，油光锃亮，一个毛头小伙子正在那摆弄录音机，看到众人进来，叫了一声“姐”，然后才喊向李锁子喊了一声“姐夫”。
坐下喝茶，胖子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水，然后笑呵呵地说：“家家户户的大房子真是漂亮，基本没有草房了，比俺们靠山屯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穆青松的老板端来一盆子瓜子和一小盆松子：“等林子伐没了就完蛋喽，所以俺闺女才会嫁到你们那。她爹说你们那有发展。”
胖子望望穆青松，心中也多了几分尊敬：看来林场这边也有明白人啊。
“穆大叔，这趟一来是认认门，二来听说你们这养着不少梅花鹿，所以看看能不能帮我们鹿场的梅花鹿配配种。”胖子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这没问题啊，咱们好亲戚都结成了——”说到这，穆大叔也吧嗒吧嗒嘴，有点咂摸出滋味来，不由哈哈大笑。
这一笑，倒把他闺女笑得脸通红，连忙跑外屋跟她娘做饭去了。胖子也回过味来，挠挠后脑勺，看着李锁子嘿嘿笑。
吃过午饭，穆青松就领着胖子他们去林场，到了放养梅花鹿的地方，胖子一瞧，只见有十几头鹿，大的都用绳子拴在树上，就跟拴牛拴马差不多。
那些鹿也都是没精打采的，懒洋洋趴在地上，皮毛也戗毛戗刺的，一点没有溜光水滑的意思。
“这些玩意一撒开就上各家地里祸祸，干脆就拴在这，上些日子，省里拉木头的大车还拉走好几个呢，说是拉回去吃肉。”穆青松向胖子介绍梅花鹿的情况。
胖子心里暗叫可惜：这梅花鹿咋能吃肉呢，看样子，这些梅花鹿也没专人伺候，根本就没拿它们当好玩意啊。
想到这里，胖子不由动了一个念头：“穆大叔，你们要是不准备养，干脆就卖给我们得了。”
“我估摸着能成，上几天拉走的那些，才给五十块钱一头。”穆大叔他们这边，显然还没有发展养殖业的意识，从梅花鹿受到的待遇就可以看出来，都不如自个家养的猪，养猪还得天天喂几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