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房的地基昨天已经挖开,外面四四方方,里面还有几道沟,都是承重墙,这些地方,都需要先铺上半米厚的沙子,然后夯实。
胖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工砸夯,他那个时代,建房基本都是机械化,钢筋水泥灌注,所以看到小伙子们往坑里填完沙子之后,就有幸亲身体验砸夯这项古老的方法。
所说的“夯”就是一个大石头磙子,四四方方。胖子弯腰抱了一下,少说也有二百斤。
石头四周凿出一圈洼槽,槽上绑着四根山榆木杠,都比胖子的胳膊还粗,砸的时候,四个棒小伙一人一面,把大石头高高抬起,然后咕咚一声,重重落下,依靠石头的惯性,把下面的沙土夯实。
“以前常说夯实基础,现在才明白咋回事啊!”胖子又长了见识。
车老板子则站在旁边喊号子,砸夯的四人必须齐心合力,劲往一块使,石头才能稳稳落地,不然有先有后,就不能发挥最大效用,而且还容易伤人。
“秋风一吹阵阵凉啊——”车老板子嗓音雄浑,很有气势。
大伙一起应答:“哎嗨呦啊——”然后,大石头高高抬起,使劲落下,砸得惊天动地。
车老板子又唱:“咱们盖房砸夯忙啊——”
“哎嗨呦啊——”又砸一下。
“你要问盖房干什么呀——娶个媳妇入洞房啊——”
扑通,就这下砸得最有劲。
胖子旁边看得嘿嘿直乐,这个好玩,干活娱乐两不耽误。随后只听车老板子一句句唱下去,信手拈来,啥词都有,民歌小调,即景生情,凡此种种,没有一句重复。他唱的来劲,大伙砸得也起劲。
“我也试试。”胖子不由手痒,看到一个小伙子头上腾腾冒汗,就把他替下去,跟着砸夯。开始的时候,胖子的节奏不好,力道也比别人大,被车老板子指点两回,这才顺过架来。
他也扯起破锣嗓,带头唱起号子,别说,本来挺难听的声音,在干活的时候倒是蛮有气势:“太阳出来亮堂堂啊——”
大伙也继续捧场:“哎嗨呦哇——”
“照得咱身上暖洋洋啊。”……“哎嗨呦啊——”
“兄弟们再加把劲啊——”
唱着唱着,胖子没词了,只好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哎嗨呦啊——”
大伙的节奏顿时大乱,车老板子立刻以眼瞪之:“没那本事就别瞎掺和。”
砸了半个小时,大伙通身是汗,坐在沟边休息抽烟。车老板子点着一锅烟袋,吧嗒了两口说:“这叫抬夯,简单实惠,没啥技术,以前的绳夯,那才叫绝活呢。”
胖子果然被他引起兴趣,连忙询问。车老板子继续说:“就是用绳子把夯绑起来,沟边站一圈人,人手一根绳子,绷紧绳子,硬是把夯悠起来一两丈高,那才砸得结实呢。”
想想这么大一块石头,能崩起来两丈高,胖子也觉得挺玄乎,虽然想试试,不过没那么多绳子,也只好作罢。
车老板看他们已经砸得像模像样,于是就又赶着马车去拉土坯,胖子领着一伙人“哎嗨呦”了一个上午,算是把沙土夯实,胜利收工。
胖子也觉得双臂震得有些发胀,趁着饭前这段空闲,招呼大伙去洗澡。看到野人抱着膀子蹲在马架子下面晒太阳,胖子也就把他也拉着。车老板子已经指定温泉的位置,到了近前,把手伸进水中,慢慢就找到合适的温度。
靠近泉眼的地方,泉水烫手,所以就选择下游和别的水交接之处,不冷不热,正好相当。
几十个棒小伙都脱得光巴出溜,噼哩噗通跳到水里,温热的泉水一泡,都嚷着舒服。
头顶上秋阳高照,正午这段,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温度一点也不必夏天差。
从小都在水边长大,这些家伙的水性都不错,尤其擅长狗刨,另外,有几个扎猛子也拿手,一个猛子下去,能从十多米的地方冒头。
王三炮家的二小子王二彪子最厉害,竟然会踩水,扬着俩胳膊,在水里就跟走道一样,河水只漫过他的腰眼,立着身子,就可以在水里快速移动。
胖子羡慕不已,要知道这河水也挺深,一丈多肯定有,看看人家这技术,估计能在水里跑俩来回。
泡了半天,胖子这才发现,野人蹲在岸上,还没下水。于是游到岸上,招呼道:“下来好好洗洗,估计好几年都没洗澡了吧?”
野人这才恋恋不舍地脱掉衣服,胖子猜测,他不下水的原因,不会是舍不得脱衣服吧?
等他在水里泡了一阵子,胖子这才递给他半块光明肥皂,这玩意碱性大,比较去泥。野人站在水边,咔嚓咔嚓搓肥皂,干搓也不见起沫子。胖子凑过去一看,只见他的身上一层老皴,再加上树脂啥的,根本就搓不掉。
“要是有个澡巾还成。”胖子心里琢磨着,忽然想起李六爷搓脚的那块火山石,也就是能在水上漂着的那种,本来是用来搓脚后跟的皴泥,估计给野人用用正合适。
于是大声吆喝几下子,李六爷拿着石头过来,远远扔给胖子,啪嗒一下,石头先没到水里,然后就又浮上来。
胖子拿起已经磨得溜光的火山石,在上面搓上肥皂,然后就在野人身上使劲搓。这下果然见效,火山石上密布着一层麻缝眼,咔嚓咔嚓,连肥皂沫带油泥,一起都裹下来,就是稍微有点疼,搓得野人龇牙咧嘴。
其他人已经上岸吃饭,胖子又帮他搓了半个多点,这才渐渐露出本色。想不到野人竟然比较白,估计是皮肤外面一层皴,所以晒不着阳光的原因。
胖子领着野人回到驻地,又找了把剪子,咔嚓咔嚓,把野人的胡子都剪掉,再要剪头发,他却比比划划不让,胖子也只好作罢。
经过和胖子的近距离接触,野人也不怎么怕生,端着饭碗坐在胖子身边。大伙看着他,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脸上的皮肤恢复本色,乱草一般的胡子也去掉,整个人竟然露出几分文雅。看他披着个长头发,现在要把他拉回到胖子那个年代,说是一位搞艺术的,准保全都相信。
只不过大概是饿怕了,野人吃饭的时候依旧狼吞虎咽。胖子也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同意剃胡子:嘴巴上光光,吃饭不碍事啊。
第18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吃完午饭,在马架子里面躺着扯会蛋,人们立刻又变得生龙活虎,开始下午的工作。房子这边也开始用石头打地基;鹅棚那边则分成两伙,一伙继续砸石头,另外一伙则开始往起垒土坯墙。
用大板锹扬上一下子稀泥,用泥板子一抹,上面放上土坯,一块接一块,一层压一层,眼看着往高起。
和红砖相比,土坯块头大了三四倍,所以比较好垒。不过胖子还是没敢干这种技术活,万一垒歪了,还得重新返工,干脆就发挥特长,给大伙运石头。
整个驻地一派忙碌,没有一个闲人,就连野人也似乎受到传染,拿着一把铁锹,来回撮黄泥。胖子看得连连点头:相信他一定能融入这个集体,最终张口说话。
从他能听懂大伙说话这一点来看,野人肯定会说话,现在只是心理因素在作怪罢了。
人多好干活,到了晚半晌,车老板子他们回来的时候,三间房的地基彻底打完,鹅棚也垒砌挺长一溜。
“老板叔,你啥时候抓蛤蟆啊,别忽悠到水面上冻,你再说抓不了。”胖子一看到车老板子的影,就追着屁股问。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胖子越急,车老板子越不着急。从马车上卸下好多个丝丝连连的窝瓜秧、角瓜秧啥的,个个都有几丈长,上面还有半湿不干的大片叶子,以及没长开的窝瓜蛋子啥的。
“老板叔,这么老远,你拉这些破烂干啥?”胖子心里纳闷。
“自有妙用,这叫天机不可泄露。”车老板子也不点破,胖子一赌气,也就不再搭理他。
第二天,秋高气爽,良辰吉日,车老板子就宣布:“今天给三间房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