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肥哥,你这笼子没有门啊,怎么往里装蝈蝈?”奇奇看出门道。
“这两根是活动的,一抽出来就是个小门,记得天天早上撒点水,放点角瓜花、黄瓜花啥的就成。”二肥子也真卖力气,又领着她们去抓蝈蝈。
他的技术绝对一流,很快就抓到一只绿的,一只红的,绿的叫草蝈蝈,红的叫火蝈蝈,连同胖子裤脚子里面那只,都放到笼子里,那个被奇奇取名叫“独脚大将军”。
“哇,这还有一个,还长着长尾巴!”吴琼在麦茬里面又发现一只,而且还比较特别。
二肥子一看就乐了:“屁股后面带刀的是大叫驴,它不是蝈蝈,专门杀蝈蝈吃。”
奇奇眨着小眼睛:“不对吧,我以前看过图画,这样的是雄蝈蝈。”
很快,三个小家伙就吵起来,吴琼自然帮着奇奇,俩丫头都叉着小腰,二肥子最后只能落荒而逃,一边跑还一边喊:“下午我就去接笨笨——”
两个老头在树荫地下看得兴致勃勃,老吴头捻着胡子笑,一个劲夸孙女厉害。
渐渐的,日头越升越高,火辣辣的照下来,地上跟下火一样。李队长和他大小子都只穿着一个背心,背心都已经被汗水打透,肩膀子、胳膊上全是一层汗,农民的辛苦,在这时候真真切切表露无遗,那才叫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呢。
不过身上这层汗也有好处,可以防止太阳暴晒,不然,只要晒上一个点,身上非暴皮不可。
胖子和大辫子干的活还算最轻省的,不过也热得噼里啪啦淌汗,胖子一边捆麦子,嘴里一边叨咕:“今个中午还得多加一碗饭。”
“歇一会。”李队长撩起背心擦擦脸上的汗珠,走到地边树荫底下,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凉水,然后拿出磨石磨刀,嘴里还笑呵呵地说:“农活不等人,这麦子今天要是不收,两三天就掉粒,要是老家贼(麻雀)啥的一弹,那遭损就大了。”
话说到麦收时节,老家贼最欢实,都成帮结伙的往麦地里飞,一群最少好几百,呼呼啦啦一大片,就跟闹蝗虫似的。它们连吃带祸祸,落到麦穗上,小爪子不老实,这边吃,那边弹,一个麦穗最后都不剩啥。
即使是麦子拉到场院,高高的麦剁上也常常落上一层。常有车老板子卯足劲,一鞭子下去,就能抽住十多个,乐呵呵回家给小孩烤着吃。往灶坑里一塞,烤成黑糊糊,拿出来一嗑打,糊巴香。
胖子摸出几个大桃子,每人发了一个,一边啃一边说:“今年收成不错,自个家把麦子留够了,多打点面,别像以前似的,吃顿馒头就算过年了。”
“哈哈,以前队里就过年能分二斤面,想吃都没有,今年可妥了。”李队长把桃核一扔,有干劲十足地冲到地里,镰刀霍霍,汗珠噼啪。
老吴头终于有点坐不住:“我说咱们别在这了,人家干活,咱们闲着,实在是下不去眼。”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农村不养闲人,你们跟我上园子摘豆角,不然中午没饭吃。”胖子也喜欢跟他斗嘴取乐。
“是啊,本来以为来这比较清闲,想不到更忙活,忙活得我都有点闲不住。”老吴头颇有些感叹。
“忙的是身体,闲的却是精神。干一天活,吃顿饱饭,炕上一趟,啥也不用寻思,一觉大天亮。再说,也不是天天这样,就是秋收的时候最忙最累,不过也最有奔头。”胖子觉得这种简单的生活更好,起码精神上一点不累。
回忆一下三十年后的生活,胖子觉得,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精神压力太大。那些整天吵吵失眠睡不着觉的,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领到地里,割一天麦子,看你晚上还能不能睡着。
老吴头咂咂嘴:“我是心有余力不足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说我能干点啥呢,胖子?”
“那就看你想不想干了,干农活或许不行,不过你可以发挥技术上的特长——那啥,你老除了下棋,还有啥特长没?”
“你小子一点也不厚道,我不就是下棋赢不了你吗,告诉你,我退休之前,是酒厂第一号技术员。”老吴头气得胡子直翘,这个死胖子是属于那种蔫坏蔫坏的。
胖子心里一动:“那就在我们村开个酒厂怎么样?山里都是各种野果子,原料不用发愁。”
老吴头也精神一振:“下午咱们看看去。”
“噢——进山采野果子去喽——”俩小丫头高兴地蹦起来。
第153章 相思红豆
溜达回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大辫子生火做饭,老吴头拎出棋盘,非要和胖子杀两盘。现在木盒的秘密已经不用向大辫子藏着掖着,所以胖子就拿出两条大鱼,一碗鱼子,一盘鱼鳔,一块鱼鳞冻,一盘子鱼肠,中午就吃全鱼宴。
东西都是现成的,捞点二米饭就成,两条鱼早早下锅,慢慢咕嘟着,胖子这才到院子里,在树荫底下摆好棋盘。
毛毛蹲在胖子旁边,大毛二毛则蹲在老吴头身后,瞪着叽里咕噜的眼睛看热闹。老吴头下棋卖力,落子的时候啪啪山响。每落一子,三猴都一起眨巴眼睛。
胖子下到得意处,一招妙手,要打死老吴头一个车。老吴头陷入长考,拧着眉毛抄起烟斗。胖子一眨眼睛,毛毛就夺过老吴头的烟斗,在里面装上烟。
要是平时,老吴头肯定得表扬毛毛两句“这猴子真乖”啥的,不过现在没心情,一个劲吧嗒烟。
吭哧吭哧,几只小野猪崽也跑来凑热闹,温润的小鼻子就往棋盘上拱。胖子连忙撵它们:“去去去,你吴爷爷马上就输了,你们这一搅,他又不认账了。”
老吴头这才回过味来:“小子,谁输谁赢——这他妈是烟叶吗!”
把烟斗里面的“烟叶”磕打出来,只见毛毛手里拿着一截干枯的黄瓜叶子,正呲牙呢。
“我说怎么一点劲没有,胖子,你们这时合伙欺负人啊。”老吴头有点哭笑不得。
“您就知足吧,毛毛没把干马粪装你的烟袋里就不错了。”胖子安慰道。
老吴头气得鼓鼓的,决定以后再也不跟胖子下棋,最后终于没舍得,只好下定决心:以后下棋的时候再也不抽烟。
“爷爷,帮我把这个菇娘通开。”吴琼手里捏着一把绿菇娘跑过来。
“这个现在还不能吃,得黄了以后才成。”胖子以为小家伙嘴馋呢,话说菇娘这东西家家户户园子里都有几颗,不用种,去年的种子落到地里,它自己就长出来。
外面是一层薄皮,揭开皮,里面就是圆溜溜的菇娘。又分黄菇娘和红菇娘两种,黄的甜,红的苦。
“不是吃,我们要吹。”奇奇从屋里取来一根细笤帚杆,然后把菇娘的皮揪掉,在连着皮的那个小口捅起来,一边捅,一边把里面菇娘籽和汁水挤出去。
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绿皮,奇奇把它放在嘴里,小舌头一卷,往回一抽气,菇娘就鼓起来,然后用牙一咬,就发出咕嘟嘟的响声。
胖子一拍大腿:“怪不得叫菇娘,原来是小姑娘最喜欢的玩意。”
吴琼看着好玩,非上奇奇嘴里把菇娘皮抠出来,然后放到自己嘴里吹。一般情况下,俩小丫头在一起玩,争东西啥的,最容易打起来。不过奇奇和吴琼在一起,却玩得最好,处处都是奇奇让着吴琼,其中的原委,除了胖子和大辫子之外,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料,吹菇娘也是技术活,也有小技巧里面,你要是咬牙切齿鼓着腮帮子,那是吹唢呐,吹菇娘就不成了。
奇奇耐心指导了一会,吴琼也就会了,俩丫头咕嗤嗤、咕嗤嗤,满院子都是她们咬菇娘的声音。
老吴头把棋盘一哗啦就进屋了,胖子挠挠脑壳,嘴里嘟囔着:“好像还没下完呢——”
中午十分,老革命和耍猴的一起回来,一进院,老革命就嚷嚷:“小李子不错啊,摆弄大鹅是行家,那些大鹅在他手上都乖乖的。”
被他一夸,小李子——也就是耍猴人——也把腰板拔得溜直:“那是,我这些年竟甩鞭子了。”
“你小子不会是对大鹅也使用暴力吧?”胖子有点担心。
“那哪能呢。”耍猴的嘿嘿直笑,胖子也第一次对他露出笑脸:“你要是好好表现,来年鹅厂就交给你来管,封你当鹅官。”
耍猴的一听可高兴了,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起誓发愿一定要好好干。胖子一挥手:“进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