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 第65节

“是吗!”

说到这个话题,老大自是觉得有些沉重,于是不得不将它停下,然后默默地望着山下灯火阑珊的工地和宿舍。望了一阵老大又问,

“从山上搬下来了吧?”

“搬下来了!”

娃噜嫂扶着老大的大腿,重新坐起仰视着老大继续说着,

“八月份挂锄的时候,关队长就带着社员们,几天就把房子盖了起来。和你哥我们是九月上旬搬进去的。房子非常宽绰,可好啦!。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还有,你走后的第二天,你哥就去了大队。很顺利,当天就把临时户口落到了阿哈伙洛小队。又过一天,你哥天不亮就坐起,急不可耐地到队里去上工。另外,队里今年就分给我们口粮,再加上你哥哥偷着种的,家里到处都是粮食。”

“终于熬出头了……”

话未说完,老大忽然想起那年早春的傍晚,娃噜哥和娃噜嫂在堡子口讨饭时的情景,不觉心里抽搐一下,便紧紧将娃噜嫂搂住,然后长长嘘出一口气又问道。

“娃噜哥好吗?”

“挺好的,告诉你,他在生产队里已经干了大半年活了。期间你哥给队里提了不少建议。他的建议大部分都被队里采纳。尤其是他告诉关队长如何多搞副业,光靠种粮食是富不起来的。下半年,你哥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社员去搞副业,挣了不少钱!据说今年的分值要比去年高出许多……不说这些了,你知道我这次为啥来这里吗?”

“来看我呗!”

“美的你!”

娃噜嫂又往老大怀里拱了一下,接着说,

“这次是肇婶让我专程来的。肇婶说,你最听我和你哥的话,关于你个人的问题她让我来劝劝你。为这事,肇婶还专门找我谈过一次,还问到咱俩之间的事,当时我哭了没说啥。后来肇婶又说‘大街上的流言蜚语我不听,有与没有现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求你去帮肇婶劝劝他……’肇婶还说到,家里那边有给你提亲的,捎信让你回去,可你回了两封信,都给回绝了。你还说,‘你们谁看好,你们谁就留着,反正我是不要’,是这样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

老大心事苍茫地说。娃噜嫂依旧将自己的脸贴在老大的脸上,接着又说,

“老大!听嫂子说,你别再泛傻啦!这绝不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想,嫂子能离开你哥吗?如果你要不找人将来把自己耽误了,嫂子我就成了罪人,是我害了你!那样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啊!还有,如果你不找人,你弟弟该怎么办,你还会影响他的。肇叔肇婶那,就更不用说了。你想想是你自己的事吗?嫂子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不甘心于现在的现状,但人还是要面对现实啊,无论如何路还得要往前走!其实你还不了解,这个世界上好女人很多,走一步吧!将来如果过得不顺心,再来找嫂子。假如你继续这样下去,那你就是在逼我!今天算嫂子求你了……”

说着说着,娃噜嫂便抽抽噫噫地哭了;哭着哭着,又扑进老大怀里抱着他大声哭起。看着娃噜嫂极度伤心的样子,老大的鼻子猛地一酸泪水也噼里啪啦落下,同时心也渐次软了下来。

就在老大静静搂着娃噜嫂的那一刻,他在思索,人世间那滚滚红尘给人们带来那么多欢乐幸福,为什么还要把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也累加给人们呢?

月光下,老大扶起娃噜嫂,捧着她那冰冷的脸蛋一口一口吻着。此刻,老大想吻干她脸颊上的所有泪水。吻了一会老大对娃噜嫂说,

“我听你的。我会重新考虑这件事的!”

“真的吗?”

默然地老大点了点头。过了很久,娃噜嫂用手擦干了眼泪,近似于自言自语地对老大说,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行吗?”

这时,老大不无惊诧地坐起望着娃噜嫂。

……

原来,娃噜嫂是在素克素护河桥南,搭阿布达里大队的马车来到水库的。马车在路经二道河时,被路边一个提着行李的女孩拦住。女孩称也要搭车去阿布达里水库。车伙子欣然应允,于是娃噜嫂就将女孩拉上车。上车后,女孩自是认识了娃噜嫂。娃噜嫂和女孩唠了一路,两个女人谈得十分投机。

娃噜嫂知道,女孩是二道大队的,叫孙素洁,也是出民工去修水库。孙素洁是抚顺68届知青。六八年她随学校下乡到辽西义县的农村,今年调转到这山里。

孙素洁的爸爸原乃国民党207师(是集团军的编制,因为兵士都是国民党三青团员,故号称青年军。)的参谋长。辽沈战役后期,她爸爸的部队准备从营口海上撤走,但在大石桥折戟沉沙了。兵败后,她爸爸落荒而逃辗转回到老家。孰料解放后镇反又将她爸爸揪出,被判了二十几年徒刑,关进战犯监狱。直至七四年减刑获释,被政府遣送回老家,就是现在的二道河子大队。孙素洁的母亲是个朝鲜人,得知自己丈夫回了老家,便从抚顺寻夫来到此地。为了一家人团圆,孙素洁和弟弟均陆续转回老家。当提及回城一事时,孙素洁讲她根本就不想回城,因为城里已没有任何亲人了。

在马车上,娃噜嫂把老大的情况介绍给了孙素洁,所以今天娃噜嫂说,欲把孙素洁介绍给他。娃噜嫂告诉老大,过两天等孙素洁稳定下来,你一定去找找她……

娃噜嫂走了,是第二天吃过午饭的事。吃过午饭,老大一直把她送到阿布达里,又给她截了一辆拉木材的卡车。在去往阿布达里大队的路上,娃噜嫂曾问及李文书的事情。老大告诉娃噜嫂,李文书的对象在部队,是现役军人。谁要和她有什么一差二错,那就叫“破坏军婚罪”是要坐大牢的。

还没等上车,娃噜嫂就吐噜吐噜鼻涕一把泪一把哭了。那会,老大那抑制不住的泪水也泉水般涌出。卡车把老大的娃噜嫂载走了,也载走了他的心……

在老大独自走在返回水库的路上,自己脚下的步子格外沉重。走出几步后,老大突然停住了伫立在山路上发呆。那时老大忽然觉得前方的路,以及前方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甚至有一种不归的念头油然而生。从那一刻起,老大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一生不能没有娃噜嫂,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这一切。老大十分清楚,自己半年多来,为之流血流汗自是认为充满激情的一切,却被娃噜嫂到来的一夜晚,击得粉碎。

如此一来,老大几欲再截一辆卡车随娃噜嫂而去,离开这个地方……

老大没有随娃噜嫂而去,而是默默返回了水库工地。回去后老大无意吃晚饭,当夜幕再度降临时,他独自一人,又来到昨晚和娃噜嫂呆过的榆树下。夜色中,老大心事苍茫地躺在山坡上,凝望着空寂而又黯淡的夜空,他体会到了孤独。离开娃噜嫂,老大似乎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垮塌了一半,又丢失了一半。无意中,老大瞥见右侧一个依稀可见的孤坟;坐在这里的他感觉自己如同孤坟一样的孤寂……后来,娃噜嫂的话语,又在他耳畔响起,“嫂子不能离开你哥……走一步吧……”

忽然间老大又想起那年春天,他与娃噜哥他们的相识的情景,以及后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所有故事。过去的一切,就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从老大眼前缓缓滑过。从那时起老大开始从心底呼唤着——我心爱的娃噜嫂……

直至深夜,老大才从山坡上返回。心事茫茫的他回到宿舍门前,一抬头发现里面灯火如昼,不免有些纳闷。老大一把将房门推开。门开后使他大吃一惊,因为屋里正有十几双眼睛同时射向自己。就在老大一愣神的一瞬间,那大胡子边说边从炕上蹦下来。

“咳——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你半宿哇!”

“出事啦?”

老大注视着围拢上来的人问。

“老大,张寰宇被人打了!打得挺重!”

“谁打的!为什么?现在人在哪?”

“人在他自己宿舍……”

还没等那大胡子把话说完,老大转身就往张寰宇宿舍跑,那大胡子人等呼啦一下均尾随其后。躺在炕上的张寰宇已面目全非。看罢老大猛地一回身,一把揪住北京的衣领吼道,

“这是怎么回事——”

……

后来通过北京和张寰宇不十分清楚的话语老大才弄明白。

虽然宿舍已搬到上面,但张寰宇和袁家女人未断。今天袁家女人到营部小卖点买东西,在大坝的附道上寻到张寰宇。于是,袁家女人便在张寰宇耳朵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因此天一擦黑,张寰宇就急匆匆去了腰堡(就是他们原来住的地方)。

因腰堡距现在住地不过三里路,所以张寰宇颤哒颤哒很快便到达。张寰宇按袁家女人的旨意,钻进一个废弃的烤烟房里。大约一袋烟的工夫,袁家女人就出现了。就在张寰宇和袁家女人脱了裤子欲干那事时,突然袁家男人带着一帮人等闯进,将张寰宇暴打一顿。打完后,那帮家伙还逼迫张寰宇写下“强奸”经过和认罪书。同时扬言,张寰宇属“强奸未遂犯”,要交阿布达里大队或营部处理,将罪犯打入大牢!然后那帮家伙,就把张寰宇扔到河边……

当天晚上,老大没敢把张寰宇弄到营部去检查,而是用车将其拉到阿布达里大队卫生所。经过大夫一番检查,张寰宇的伤基本属拳脚所致。

……

次日天一亮,老大独自一人下了大坝,径直奔了腰堡。老大知道,袁家男人今早要去阿布达里大队攉落此事。(这是他派朴恒哲,回腰堡打探结果。)老大觉得,自己一定要教训一番袁家人等,否则他们果真咬定是强奸未遂,尤其袁家女人再反咬一口,那真的够张寰宇喝一壶了!自己经常看布告得知,强奸未遂至少判五年!

穿过腰堡,老大躺在山路旁等袁家男人。大约早晨七点多钟,由远及近叮叮当当的骑自行车声响起。老大抬头一看,果然是袁家男人骑车带着自己的弟弟。袁家兄弟不可能看见他,因为老大躺在灌木里。

就在袁家男人骑车从老大身边一过的那一刻,他跟头豹子似的噌地从灌木丛中穿出,挥拳将袁家男人的弟弟掀到车下。紧接着老大又冲上去,一把抓住自行车的后货架一抖胳膊,袁家男人立刻跌到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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