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领主 第203节

  就在王宫内鸡飞狗跳之际。

  脱去华美裙装,只穿朴素亚麻外衣,头戴黑色兜帽的克萝莉斯已经逃出王宫,穿行在琥珀港最东端的脏乱码头区。

  今天正好有一条运送布料的商船驶往谷地公爵领,而她已经借助自身与家族的势力打通了船长的关系。

  琥珀港的西面城墙虽遭到沼地公爵的猛攻,可由于城内的水上力量过于强悍,城市与外界的水路交通因此并未受到多少干扰。

  沼地公爵出于对外交局势与‘国际观瞻’的考量,也不敢学习林恩,用铁索横江来封锁静河水道。

  只要得到琥珀港市议会的许可,商船依然可以正常出入港口。

  将攻城战打成这般模样,也算是北境历史上的头一遭了。

  说来也是凑巧,莫里斯今天才决定要逃往南境,而克萝莉斯也要到今天才能彻底疏通好逃跑的渠道。

  若是莫里斯提前半天下定决心,克萝莉斯大概率就会被裹挟着带往南境。

  克萝莉斯的母亲,前任王后卡塔琳娜就跟在女儿的身后,同样穿着朴素的麻衣,身边仅仅只带了两名侍女以及三名最为忠心的护卫。

  卡塔琳娜边走边打量路旁饥肠辘辘的流民,满腹忧虑地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在离开王宫前,卡塔琳娜并不知道女儿的全盘计划,她只知道女儿试图投奔北境的其他贵族,但具体要投奔谁她也不知情。

  对于逃跑这事,卡塔琳娜不反对。

  她在宫廷中的身份同样尴尬,再嫁人肯定行不通。

  等到战争结束,她最终的归宿大概率会是某个僻静的修道院。

  这事她倒并不是很抗拒,毕竟她来自南境的伯爵家族,是虔诚的三圣教信徒,家族中也有不少女性在修道院终老。

  可在内心深处,她对于宫廷与修道院之外的世界却抱有向往。

  正因为此,她最终下定决心跟着女儿跑路。

  乌瑞尼斯家族对北境的统治即将终结,她没必要跟着这条摇摇欲坠的破船一同沉入大海。

  “等上了船再说。”克萝莉斯紧紧牵着母亲的手,明亮的蓝色眼眸直直看向东方的冰海。

  算算时间,顶多再过三天,奥托三世的舰队就能顺着海风进抵琥珀港。

  沼地公爵在城外发动的攻势则是一波强过一波,甚至有可能在奥托之前触摸到城内的土地。

  今明两天,就是最后的逃跑机会。

  经过一番折腾,克萝莉斯总算是带着母亲与侍女护卫们登上了商船。

  这次逃亡很是仓促,她们随身的行李非常少,仅带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以及少量的金银细软,外加一叠地契。

  绝大部分贵重财宝与首饰都丢在了王宫里。

  克萝莉斯站在船舷,回首眺望洁白的王宫外墙,再看向熟悉的城市建筑与黑烟滚滚的城墙,心中满是不舍。

  最终,她咬了咬下嘴唇,转身走向船舱:“船长,请开船吧。”

  下次要回到这座城市,不知将是何年哪月了。

  第二天,同一地点,国王莫里斯带着妻子与两个儿子登上了一艘庞大坚固的运粮船。

  他双手扶着船沿的护栏,同样回首眺望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突然狂躁的海风将他金色的头发吹得甚是凌乱。

  在他两侧,站着一群泫然若泣的宫廷官员。

  归根到底,他们都是一群逃亡别国的丧家之犬。

  离开家乡、抛弃家族,驶向完全未知的彼岸。

第240章 毁灭与新生

  国王莫里斯仓惶逃离了王都,城墙上的战斗却并未结束。

  市民们又并非只是为了国王而战。

  从四月到现在,他们与城外的沼地公爵大军结下了无法化解的血仇,即便投降,等待他们的也必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掠与屠杀。

  因此守城方的士气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市民们依旧斗志昂扬、拼死抵抗。

  况且就算失去了国王莫里斯的旗帜,市议会立刻就能搬出另一面旗帜。

  就在莫里斯乘船离开王都的同时,尼尔市长派出议员们在城墙上奔走相告:

  “坚守城墙,南境的奥托三世国王明天就会抵达琥珀港,他将带来整整一万人的大军,将洛泰尔那条疯狗彻底送入地狱!”

  与此同时,尼尔事先安排的大批人手也在城内大肆鼓吹奥托,营造出一种‘奥托来了,琥珀港就有救了’的狂热氛围。

  在敌军的又一轮攻势被击退后,一名市议员找到了正在城墙吃午餐的市长,并问道:“尼尔,我们就这么简单地放走了莫里斯?这真的好吗?”

  昨天晚上,尼尔与国王莫里斯的代表在大教堂内进行了谈判,并在大主教的见证下签署了一份相关条约。

  按照这份条约,莫里斯将有权带走王宫内的一切人员与财产,市议会方面则不能加以阻难。

  在部分议员看来,私生子国王应当是他们交给奥托三世的投名状,说不定还能为城市争取更多的特权。

  可现在,放走了莫里斯全家不说,还让他将王宫里的东西全都带走。

  等于说市议会只得到了一座空荡荡的王宫,能交到奥托手里的也就只有一堆空房子。

  尼尔坐在一块石头墩上,咬下一口面包,接着喝了口麦酒冲淡口腔里与鼻腔里的血腥味,一脸无所谓地回道:

  “就让莫里斯走好了,难道你想再和他的侍卫们打一场?城市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尼尔的理由很充分,他不希望与莫里斯的军队爆发冲突。

  虽说莫里斯手头就那四五百号人,可人数再少那也是支有一定战斗力的武装力量。

  光是抵御城外敌军的如潮攻势,就已经令市民们精疲力竭了。

  要是真和莫里斯撕破了脸,到时候城外的沼地公爵与城内的宫廷侍卫来个两开花。

  那画面实在太美,尼尔压根就不敢想,琥珀港也许顷刻间就会被攻破。

  双方‘和平分手’算是最体面、最妥善的解决方案。

  尼尔保住了城市与市民,莫里斯保住了财产与自由。

  议员又问道:“可奥托那边我们该怎么交代?”

  尼尔很是硬气地回道:“能怎么交代?他现在还不是北境的国王,我们没有义务为他做任何事,之所以认同他来当国王,主要是为了保护城市,你不要混淆了主次。”

  从始至终,尼尔的目标与决心都未曾动摇,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最爱的城市。

  莫里斯的国王名号对城市有用,他就能拥护这个私生子。

  奥托三世更为强大,他转瞬就能将莫里斯弃之如敝履。

  你可以说尼尔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但他不在乎。

  这是一名优秀的自治市市长必须要具备的品质。

  若是三河城的前任市长于尔根拥有尼尔这种审时度势的功力,也不至于落得个人首分离的凄惨下场。

  尼尔随后又补充道:“况且莫里斯走的可是海上航线,极有可能会在路上碰到奥托,要是奥托抓不住这个机会,那也并非我们的过错。”

  话虽如此,这两人在海上碰面的概率其实非常低。

  奥托急于抵达琥珀港,必然会走最近的航线。

  莫里斯那边只需要稍微绕点远路,就能轻松地避开奥托。

  搭载莫里斯一行人的船只,都由粮商行会提供,可靠性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但这与尼尔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是奥托的臣子,没有义务为他拦住莫里斯。

  没等他与议员多聊几句,城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尼尔扭头向城外看去,只见代表沼地公爵的那面巨幅金鹿旗已经开到距离城墙仅五百米远。

  下一刻,上百人的齐声呐喊从金鹿旗下响起:“琥珀港的市民们,你们何必要将城市交给一个南境人?我沼地公爵洛泰尔以先祖的名义发誓,只要你们现在打开城门向我效忠,我承诺不会杀害任何一个市民!”

  类似的招降口号,沼地公爵已经向城内喊过数十次了。

  但每一次回应他的都是城头守军的齐声讥讽:“这话你对科伦城的市民说去!”

  昨日如此,今日亦然。

  市长尼尔站在城头冷笑道:“都到今天这个局面了,洛泰尔这条疯狗还想着要招降我们呢。”

  尼尔身旁的议员同样冷哼:“他知道奥托即将抵达琥珀港,急了。”

  双方打生打死几个月,城内的投降派要么跑路要么被做掉,就譬如盐场家族在城内的代表。

  此前,盐场家族的成员试图打开一扇城门放沼地公爵进来,当晚就被尼尔带着武装市民抄了家。

  盐场家族也就是靠着与王室以及各地大贵族的亲密关系,才能垄断北境的食盐贸易,并赚取无数财富。

  眼下乌瑞尼斯家族都快亡了,琥珀港里自然就没人再待见这个该死的盐贩子家族。

  食盐这东西,南境的沿海城市几乎都能产。

  最近两月,就有来自三座不同自治市的运盐船驶入琥珀港。

  总之,盐场家族要是卖不了盐,多得是商人家族能卖,而且价格要低廉得多。

  投降派被肃清,留下的自然都是死硬派。

  城外的金鹿旗下,听到城内传来的讥讽,沼地公爵洛泰尔微微叹息。

  今天中午,他的手下听到了城头上市议员们的奔走相告,惊闻奥托三世即将率兵增援琥珀港的噩耗。

  军中的大部分高级将领都认为这事是假的,是琥珀港方面为了提振士气编出来的谎言。

  最近这一周的血腥攻城战,公爵方折损了大批精锐宫廷骑兵,麾下其他势力的军队也多有伤亡。

  付出如此多的牺牲,效果自然也很显著。

  城头上的守军战斗力出现了明显的下滑,攻城方发动的每一轮攻势几乎都能有部队短暂冲上城墙。

  可见城内守军的精锐部队同样伤亡惨重,不得不派出一些没接受过多少军事训练的市民上阵凑数。

  攻城方只要再维持两三天的高强度攻势,兴许就能彻底拿下那段该死的城墙。

  可就在这局势即将逆转的关键时刻,城内却突然传出奥托三世即将抵达的传闻。

  说这不是谎言谁信啊?

  得到消息的下一分钟,沼地公爵就下了定论:“这当然是谎言,奥托要是来了,他和莫里斯谁才是国王?莫里斯决不可能允许他入城。”

  就算这是真事,在沼地公爵这也只能是谎言。

  这条坏消息太伤士气了,必须予以最坚决的否认。

  士兵们付出了近乎四成的恐怖伤亡,好不容易才看到攻破城墙的曙光。

  这时候要告诉他们,马上就会有南境的国王带着大批生力军支援琥珀港,这谁能接受啊?

  本就人心浮动的军营甚至有可能会当场爆炸,顺带将沼地公爵这个主将给炸成碎片。

  但在心底里,沼地公爵却并不认为这一定是谎言。

  眼下已是九月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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